酸糖
商务车驶离山脚后,小武递上一只文件袋:“老板,上次您让我去调查的这些人,都已经摸清楚底细了。”
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沓A4大小的打印纸,每一张都是不同人的背景资料。
陈默草草翻了几下,这里面的人形形色色,有些她认识,有些却是头一次见。翻到最后一页,她突然冷笑了一声。
那页的右上角,印着男人即便板着脸也很英俊的寸照,姓名一栏写着:高歌。
正细细浏览着他的个人信息,保镖小武突然转过头说道:“老板,刚刚的消息,那个叫姜鑫的已经被拘留了。”
陈默抬眉:“今晚吗?”
“嗯,昨天咱们报警立案之后,今天傍晚警方就把人叫去协助调查,没问几句他就全招了,也在警方的监督下从云端文件夹里删除了所有的照片。”
“不错。”
“不过老板,这里面还有一件比较意外的事。姜鑫和警方说,他的手机被人抢了,也就是说,即便云端删干净了,那部手机里还留存着一份。”小武面色严肃地继续对陈默说道,“我已经找人确认过,姜鑫在今天傍晚的时候的确在他家附近的巷子里遇上了强盗,还挨了一顿毒打。”
“强盗?”
“嗯,大概是那种没钱过年的流浪汉吧,穿得黑黢黢的,走路还一瘸一拐。”小武接着回答,“具体身份还没调查清楚,警方那边暂时也没有更多的进展,不过我通过别的渠道弄来了两段姜鑫家附近街道上公共摄像头拍下的画面,的确是拍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说着,他向陈默递上手机。
陈默似乎没有兴趣,并不去看,只是说:“知道了,你随时跟进最新的进展。”
“好,可是,老板......”
“嗯?”
小武依旧扭头看着她,一脸担心:“那些照片......”
“没事。”陈默语气平静地反倒开始宽慰对方,“只是些无关痛痒的照片罢了。”
“嗯,道理是这样,可......”
“连我自己都不在乎,别人的在意也就不值得一提了。况且在那件事上,该羞耻的人也从来不是我。”
陈默轻声说道,再次闭上眼睛。
有那么一瞬,她很很阴暗很极端地巴不得有人把那些照片公之于众,说不定她会大方承认,然后借此机会把那些老鼠一窝端掉。
可是,那部手机已经不知所踪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陈默突然抬起头对小武说:“把那两段监控拍到的视频给我看看。”
***
夜里又开始下雪。
夜幕城市的每一栋楼的每一扇窗户里,都亮着比往日更加齐整温暖的灯光,人们在今夜欢聚一堂,吃着年夜饭看着春晚,其乐融融。
高歌从城外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夜里十一点。
小区楼下有群不睡觉的熊孩子正在放炮仗,也许是见他形单影只,一个孩子将他拉住,送了他一支窜天猴。
高歌跟孩子们一起放完炮,才慢慢上楼回家。
洗完澡,他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码在客厅的茶几上,整个人舒舒服服陷进沙发,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花花绿绿的歌舞表演。
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喝酒了。
今天不光计划缜密,执行顺利,打了一架,简直是神清气爽。除此之外,他还放了烟花,甚至和仿佛从天而降的陈默坐在一起看了烟花。真的该满足了。
高歌想着,拉开一罐啤酒,开始今晚的庆祝活动。
他今年的生日恰好碰上了除夕这天。
仰起头,就要把啤酒哐哐送进嘴里,门外却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高歌放下啤酒,有些警惕地迅速按下了电视的静音键。
“笃笃笃”,门还在敲。
不会是傍晚打人的事暴露了吧?他明明做了那么多计划和准备,按理说不应该出岔子的。高歌有些紧张地想着,不管怎样,既然做都做了,哪怕最终被发现,也只能堂堂正正地承认了。
可是,这不按门铃光是用力敲门的做派,倒是更像某个人。
于是他起身朝玄关走去,开门前又打开了电子猫眼,小小的屏幕里果然出现了陈默的脸。
高歌悬着的心宛如迅速落入了柔软的棉花里。
似乎是察觉到脸正被镜头怼着,屏幕中的陈默摆出一副漂亮的笑容,直直看着他:“高歌,开门。”
***
陈默换了身浅色斗篷式外套,长发披散下来,还戴着一顶红色的绒帽,很有新年氛围,明艳中带着罕见的可爱。
她一进屋,高歌便用眼神询问:你来干什么?
见他一副紧张不已的样子,陈默淡淡笑了:“突然想到今天是你的生日,作为雇主,总得来表示一下吧。”
高歌低下头,见她两手空空,倒是没带来什么能够“表示”的。
可他没想到陈默竟会知道自己的生日,疑惑间,心底同时生出了喜悦。为了掩饰,他只得匆匆比划: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我一直知道啊。”陈默面色如常地撒着谎,“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了。”
啊,居然是那么早以前吗?所以从前,她是在意过他的?
这下,高歌心里的喜悦恨不得立刻马上涌到脸上,要向全世界展示一番。
他极力克制地板起脸,还想继续追问,这时陈默已经脱掉大衣走进了客厅。
“在看春晚吗?”她瞥了眼电视,又看到茶几上的啤酒罐,随即像主人一样坐进了沙发里,“我陪你一块儿喝吧。”
高歌当然没忘记上次和她一起喝酒之后的自己有多么狼狈,他赶紧走过去一把抱走了所有的啤酒罐,匆匆忙忙收进了冰箱。
“小气。”
陈默抬眼追随着他的一通忙碌,讪讪笑着,倒没有真的生气。
高歌走回来,在她身边坐下,拿起遥控器又把电视的声音开到了正常。陈默靠在沙发里,看着电视里没头没尾的小品,感觉眼皮子又开始打架了。
折腾了两天,她实在是太累了。
但是,她还有必须要在高歌这儿弄清楚的事。
她才不会心地善良到上门给一个临时司机送祝福,更不会可怜他在除夕夜形单影只。她有她前来的原因,而再次想到现在的高歌连拉她站起来都只会碰手腕,她就觉得来这一趟,或许会挺有趣。
好像有点陷入了这种和对方暗戳戳的缠斗当中。他越是装腔作势,她就越是兴致勃勃。
正在走神,高歌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干嘛?”陈默瞥了他一眼。
他比划道:你说的,过来“表示”一下,生日礼物呢?
或许是高冷惯了,高歌向她索要礼物的时候就像个别扭的小孩子。果然是挺有趣的。
“礼物?有的。”
陈默笑着把手伸进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东西放在了他摊开的大手上。
是一只完整的海螺,珍珠白色的表面在灯光下泛着七彩光泽。
“今天清早在异国海滩捡来的,送给你。”她煞有介事地说。
本就是个玩笑,高歌却如获至宝般捧在手里,然后又举到耳边,开始聆听海螺里的声音。他的表情起初有点严肃,接着就释然地微笑起来。
陈默假装逗趣:“听到大海的声音了?”
高歌看着她,点了点头,伸手把海螺拿到了她的耳侧。
很奇怪了,两人之间竟突然陷入了某种煞有介事的搞笑,宛如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奇怪氛围里。
“呜——”
耳边只是空腔里空气共振的单调声音,陈默对此兴致缺缺,却还是很配合地对他笑起来。她笑着,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之前那袋糖果,又吃了一颗。
舌尖沾上了酸酸的滋味,刺激着陈默的大脑,让她清醒地计划着下一步。
“今天还剩最后十分钟,司机还等在楼下。”她盯着电视里的画面,含着那颗糖球模糊不清地对高歌说道,“陪你把生日过完,我就要走了。”
高歌缓缓点了下头,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糖果袋。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吃糖果。
于是陈默把袋子塞给他,高歌低头兴冲冲地准备再拿出一颗,不料却发现袋子里已经空了。
“不好意思,”陈默鼓着腮帮坏笑起来,“最后一颗刚刚被我吃掉了。”
高歌撇嘴,把袋子扔到茶几上,一副“算了”的表情。
她却还在他身旁不依不饶地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得意洋洋地张开嘴,乌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撩拨的光,仿佛得到唯一糖果的小孩正在向伙伴得意地炫耀。
高歌呆呆看着那颗粉色的糖球,此刻它正在她湿.润的舌.尖.上闪动着晶莹的光,粉嫩的硬糖与小巧洁白的牙齿碰撞出的声音摩挲着他的耳膜,让他的意识如野马迅速脱缰。
陈默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她就被高歌按进了身后柔软的沙发抱枕里。
“干什么?”
她瞪住高歌,装出生硬的语气。
向他发问时,漂亮的唇.瓣.一开一合,口中的那颗糖球隐约可见,从高歌俯视的角度看来,有点涩.情。
他紧闭着嘴,怔怔低头注视着她,唇角勾出一个极其克制的弧度。
不用他比划,陈默也知道,他现在想干什么。
呵,还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让他上钩了。她接下来该做的,就是在这沙发上把他拿下,然后趁他事后熟睡时,在他家里进行一番彻底的搜查。
可是,她微微皱了一下鼻子,嘴里的糖太酸。可是,为什么他那么急于吃掉这颗糖呢?真是太奇怪了。脑中的弦断掉一根,陈默突然很想尝试他口中那更加诱人的未知滋味。
实话实说,上次在缆车里,她就已经决定要战胜心魔,去尝试那件事。
而且,是和高歌一起尝试。
心念一转,陈默有些恍惚地看进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伸出两根手指:“你的生日,还剩下最后三分钟。”
高歌眉间一蹙,眼里持续燃着灼灼的光,他再也没有犹豫,低头吻住了她。
***
柔软的触感在她的唇上肆意蔓延,牙齿忍不住打开迎接。陈默意识到,未知的缠斗正在悄然升级。
口中的这番纠缠,起初有点迟钝生硬,高歌似乎在怀疑什么,接着是陈默试探般的回应,二人在某一瞬间似乎同时达成了某种奇怪的默契,纠缠很快演变成了热烈的交织,同频的享受。
高歌热切地在她的口中掠夺起那颗已经变得很小很小的糖球。
糖果的酸甜气味在二人口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那颗糖消失不见,热带水果酸酸的滋味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了甜。
接吻这件事,竟是如此温暖,湿润,难舍难分。
一吻过后,陈默心满意足地扬起脸,发现高歌正出神地看着她,他狭长的眼眸里带着氤氲的雾气,雾气之后藏着的是仍未满足的渴望。
她抬眼看他,没什么底气地冷笑:“收到礼物,你还没说谢谢。”
他急促的呼吸停顿了一下,下一秒,回应她的并不是什么礼貌的感谢,而是高歌变本加厉的贪婪。
陈默被他压进了沙发的深处,几乎由不得她动弹一下,手腕已经被他粗砺的大手牢牢按在头顶的沙发靠背里,高歌的另一只手宛如风暴过境般揽过她的腰.间,仿佛迫切地要把这份礼物完完全全收入囊中。
他无比热烈地看进她的眼睛,极其强硬地压下来,送上又一个贪婪的吻。
他的吻一寸一寸地在她口中加深,舌.尖缠绕,暧昧撩人。
那种感觉,就像是伴随烟花一起冲上夜空时的炸裂,又像是在潮湿逼仄的沼泽里一点一点地往下陷......
有点危险,但又极其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