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电光火石之间，沈津瞬间明白了。
小鬼杀不了债主会迁怒别人是真的，楚意说睡一觉，明天就能知道答案也是真的。
他是圣光体，百邪不侵。可她却是八字纯阴，鬼怪眼里的“唐僧肉”。
沈津有点儿恼了：“你又要以身犯险。现在不是往日，你灵力被束缚，毫无还手之力！”
楚意：“没关系啦。我以前没拜师的时候也经常被鬼邪上身。小时候他们就没法吃了我，现在更不是问题。”
楚意说这话时，脸上笑嘻嘻的，全然没当回事，完全不顾念自己的身体。
楚意还反过来说他：“师姐还用你担心？相信我。”
沈津又气又无力，咬牙切齿：“师姐自然不用我担心。可我记得以前你被鬼邪纠缠，总是忍不住靠近我以辟邪。”
沈津决定道：“我也要在这儿，万一你被他缠住，我多少还能帮上忙。”
楚意愣住了：“这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
楚意委婉：“我担心你被他们吃了，我还要救你，那不是拖后腿嘛……”
沈津气笑了。
他知道这是楚意想赶他走的借口，二话不说，径直走向沙发，和衣而睡。
闭目休息，才察觉到心里酸胀。
宁愿说他弱撵他走，也没考虑过男女异性在同间房子里过夜不好。
他在她心里，是没有性别的家人。
*
楚意撵不走他，躺在床上，连叠声叹气：“唉~~”
声音超大，尾音拖的长长，生怕屋里另一个听不见似的。
沈津听见了，故意不问为什么叹气。
想让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唱不下去。
然而沈津低谷楚意了。
一个人她也能作妖。
楚意自问自答：“你为什么叹气？”
随机哭天抢地的回答：“都是我那个不孝师弟。现在都不听师姐的话，以后厉害了那还了得，说不定连我都不认了……”
楚意扑在枕头上，戏很多的呜呜呜痛哭。
边哭边调整角度，微微侧脸，用余光打量沈津，挑衅般看他能忍到几时。
沈津似乎忍无可忍，从沙发上站起，两步走到她面前。
他太高，又从上而下的俯瞰着她。
以楚意的视角从下往上看：长腿，宽肩，喉结上一颗红痣，紧抿的双唇……几乎把灯光盖去大半。
楚意怂得悄悄咽了下口水。
而且，他看上去有亿点点凶。
楚意决定先发制人，倒打一耙，撅着小嘴：“你都不关心我——！”
话还没说完，她嘴巴竟然被沈津捏上了！
楚意要跳起来：他是不是想造反？！
沈津：“关心你，爱护你。小祖宗，就算我以后厉害了，你也永远是我的师姐。”
沈津松开手，给她盖好被子，“真是小祖宗。”
楚意听了畅快，趾高气扬：“你知道怎么对师姐吗？平日里一天三个电话对师姐嘘寒问暖，逢年过节来叩头送礼。见到我要180度鞠躬，只准走在我的后面，对我的称呼要用尊敬的您……”
沈津扫她一眼：“禁止师门霸凌。”
楚意不知怎么，气势一下弱了，闷声闷气“哦”了声。
等她回过神来，想再说什么找回场子，又觉得气氛已经过了，显得她人小事多。
楚意愤怒揪着被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去。
黑暗里，沈津睁开眼，走到楚意床前。
他不敢睡。
楚意执拗，不愿他帮忙。
沈津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但他想着，万一呢？他离她更近些，鬼怪兴许不入她的梦呢？
沈津想：要是他和小意的体质换换就好了。
*
楚意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
小时候，经常有鬼邪入梦想吃掉她，但是却反过来被她吃掉了。
楚意再次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面目狰狞的小鬼。
或许因为他死时尚未出世，鬼怪形态时，它肚脐上仍旧连着脐带。脐带的另一头，是楚意。
楚意感到自己的生命力顺着脐带流失，恍惚之间。恍惚之间突然想起曾经刷到过的一条帖子。
子宫是保护母体的，而胚胎通过掠夺存活。
而楚意全然没有保护。
楚意：“你以为只有你会吃吗？”她听见自己咯咯笑声，“我都吃过不知多少鬼了。”
小鬼通过脐带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楚意边低头咬下脐带：就从这儿开始吃吧。
咯吱咯吱，满嘴角都是血。
小鬼没吓倒楚意，反而被楚意吓到了。
他放声尖叫，像是哨子精，直直刺入楚意耳中。
楚意的脸瞬间就阴沉下去：“闭嘴。再叫，我就把你舌头吃了。”
小鬼像是被卡住喉咙的鹅，瞬间熄了声。
鬼怪是最识时务，最知道力量强弱的东西。
只要比他们强，压过他们就好了。
没有什么好怕的。
楚意乘法表都背不下来的时候，就认识到了这点。
楚意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吃着。
她心里直想呕吐，但是身体不受控制。她在梦里常常是这个状态。好像这个凶恶狠毒的女人是她又不是她。
吃掉它们，就能获得力量。
快点儿吃，不然一会儿就有讨人厌的来阻拦她了！
正想着，突然梵音不断，圣光漫天。
楚意眼睁睁看着手里的那个小鬼，被圣光净化，戾气变淡。它的嘴角浮现出恬静笑容，随后完全消散。
这是被超度了。楚意趁着它被超度前，连啃带咬，又吃了几口。
“好久不见。”那人率先说道，
楚意抬眼，遗憾的“啧”了声。
他的面容仍旧是被浓雾挡住，看不清。
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
楚意有自己的无脸男。
楚意听见自己怒骂：“有完没完，又来坏我好事！”
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出怜悯的目光：“你堕落深渊而不自知，在错误的路上走得太远。苦海无涯，回头……”
话没说完，楚意便啐了一口：“满口仁义道德，老娘耳朵听得都起茧子了。”
“什么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哪里有岸？”楚意挖苦嘲讽，“我看，根本就没有岸。全是你们捏造出来哄骗人的。”
“你说我吞吃他们残忍，可他们想来杀我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那人低声念经：“是我来的太迟。”
他自省，楚意却不满起来，继续刺激他：“古有割肉喂鹰，佛子不如效仿先贤，喂喂我这头恶鬼？”
楚意挑衅她，似乎非要逼的他发火大撕一场，心里才舒服。
然而那人却问道：“你要如何？”
楚意听到自己恶劣的笑声：“我不吃肉，腥臭。我只想尝尝，你们这些正道人士的血，是不是比我们的甜些？”
“若是能换得你回头，舍血割肉有何不可。”
这是允了。
虽然楚意觉得他就算不允许，她也会半夜摸到他颈边狠狠咬上一口。
不过得了允许，到底还是高兴的。
楚意向他走去。视野里，看见佛子的面容放大。
她离他越来越近。
楚意有点儿好奇他的面容，然而怎么也看不见，只有僧袍遮掩下的锁骨，脖颈，喉结。
淡淡的青筋，藏在如雪似月的皮肤之下。
楚意趴在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掩饰不住笑意：“好香。”
随即狠狠咬了上去。
*
楚意猛然惊醒，一睁眼，看见床头的男人，惊了一下。
沈津走上前：“怎么了？受伤了吗？”
楚意这才回过神来：“没事。”
就是在梦里的信息量有点儿大，她得缓缓。
楚意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洗漱台，往脸上泼了点冷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情不自禁摸摸嘴侧的尖牙。
尖尖的小虎牙，陷在拇指上，也不怎么疼。
她也曾用力咬破手指，挤出指尖血画符。
其实痛觉是延迟的，所以最开始察觉到的不是皮肉被咬破的痛，是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
楚意陷入沉思，直到沈津的声音把她叫醒。
沈津疑惑：“你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楚意这才意识到，她不知不觉间竟然盯了他脖颈好久！
楚意既惊又怒，脸色沉下来：“没你什么事，别老跟着我。那个小鬼被解决掉了，你别在这儿赖着了，回你屋睡去吧。”
沈津定定看着她，唇瓣紧抿：“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楚意不解：“什么？”
“我是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开心了？”
楚意皱眉：“我没有不开心。”
沈津一字一顿把她刚才撵他走的话重复了一遍。
语气，停顿模仿的一字不差。
楚意这才意识到话语里的厌烦。等楚意察觉出来时，突然发觉自己心底对沈津的厌恶似乎越来越深。
楚意紧紧闭起眼，不甘心的长叹一口气：“完球。”
她这是被梦境影响了。
楚意强自克制情绪，尽量理智：“不好意思，刚才在梦境里被吓到了。态度有点儿不好，抱歉哈。”
楚意强行按压下心里的暴躁，客客气气把沈津请出去。
关上门，楚意回忆起今晚所有的反常。
想喝血，脾气暴躁……
楚意怀疑她不会被吸血鬼报复了吧？
楚意翻了下相关典籍，没有前例。万般无奈，只得打电话给师傅。
楚意旁敲侧击：“有没有鬼邪，附身到人身上会想喝别人的血？或者是吸血鬼能挑起别人喝血的欲望？”
师傅困的迷迷糊糊，脑子还未清醒，下意识：“吸血资本家？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楚意无语，转而又问另一个话题：“脾气突然暴躁，对别人发火，自己还意识不到，你觉得这是什么原因？”
“啊，这个我知道！”
楚意一喜。
师傅兴冲冲：“肝郁气滞、脾虚肝盛。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楚意面无表情挂掉了电话。
这个电话她就不该打。
*
第二天醒来，经纪人殷勤的把精致早点摆上桌：“大佬，这事有什么眉目了嘛？”
楚意在桌角磕碎茶叶蛋：“解决了，那小鬼从此以后不会来纠缠他了，只是……”
只是还没说完，便听到楼上凄切的大喊大叫。
经纪人急切跑上去。蒋元修一边伸长脑袋探听动静，一边问道：“只是什么？”
楚意剥开鸡蛋壳，慢悠悠笑了起来：“只是，事主洪贺未必愿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