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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轮到苏职囧了。
她望着季俞笙潇洒离去的背影，半晌后才愣愣地眨了眨眼，迟钝地在脑袋里整理着方才听到的话，轻喃出声。
“……暗恋？”
他这是在变相地拒绝她吗？
还是说仅仅是喜欢“暗恋”这种追求方式？毕竟她可是妥妥的明恋派，就差拿张纸写上“我在追你”四个大字贴脑门上了。
虽说季俞笙冰没有明确拒绝，但总归也没有答应。
这么一想，苏职不由地再次联想到第一种猜测。
果然，冰山就是冰山。
出师不利，苏职越想脑子越乱，最后干脆认命地关掉电视，倒头躺回床上，双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
尽管两人认识以来被他拒绝也不是头一回了，但这次的事情跟以前不一样，她多少还是会觉得有点儿失落。
虽然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但再大大咧咧没心肝的人,被喜欢的人拒绝。
她……也是会伤心的啊。
正当她眼眸泛起朦胧的酸涩时，一道突兀刺耳的手机消息提示音瞬间搅乱了她所有的思绪。
苏职仿佛如梦初醒，一把扯过身旁的被子手忙脚乱地掖了掖眼角，然后轻轻吸了吸鼻子，才伸手捞过床边的手机打开查看。
是一条来自“哦”的最新消息。
哦：【川，在否？】
时尚圈每年都会有设计师因作品出圈而一朝翻红的范例。有些人需要靠努力和时机，但你不得不承认的是，有的人只需要凭借“天赋”二字。
而“川”就是后者。
两年前一组以“风”为主题的时装设计作品在国际时装周上大放异彩、杀出重围，获得了圈内外人士的一致认可和肯定，“川”这个名字，初露头角。
此后她又凭借自己独特浓郁的中国风时装作品连连获奖，成为了时尚圈一位炙手可热的存在。
不过，这位业界新锐本人却十分低调，从不露脸。
一切工作上的来往也都交由所在公司和助理打理，为此不少明星名媛们来定制时装总要费一番波折，不过谁会跟美过不去呢。
可谁也不知道的是——
就在刚刚，这位“川”因为告白失败，还在偷偷哭鼻子。
苏职看完消息，随手回复了个表情包过去。
反手给蚊子一巴掌：【躺尸.jpg】
哦：【你在真是太好啦！】
哦：【新品发布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啦，关于模特的选择，你有什么想法吗？】
哦：【还和以前一样？】
“川”的设计风格是在时尚中恰到好处地融入中式元素，中西合璧，在保留时下热情潮流的同时，又充分展现东方民族的大气优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更偏向挑选中国模特，来更好地展现东方人独有的那份内敛含蓄的韵味。
苏职粗略地看了一遍“哦”发来的模特备选参考图，无一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那些名字，美则美矣，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思索片刻后，她终于给了回复。
表明不必局限在那些有名气的模特里，只要整体气质符合作品基调，其他都是次要的。反而，有时候名不见经传的新面孔会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哦：【川，你点醒我了！】
哦：【我就说哪里少了点什么，现在我明白了，少得就是那份未经完全雕琢的灵气和含蓄，对不对？】
反手给蚊子一巴掌：【孺子可教也！】
就在这次短暂的工作交流即将结束时，苏职轻咬着下唇，犹豫片刻后，手指在屏幕上慢吞吞地敲了几个字过去。
【你说，什么是暗恋啊？】
冷不丁的话题反转，那边像是接收到一颗威力十足的炸弹似的，几乎是立刻就回复了。
哦：【暗恋？你哦？】
哦：【难以置信，偶像你居然有喜欢的人了！！】
哦：【原来你喜欢这种的哦？】
“……”
苏职如鲠在喉，这个问题她也同样很想问那个男人。
反手给蚊子一巴掌：【在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之前，快说！】
哦：【你现在好残暴哦！】
哦：【嗯……我想想哦。】
这个“哦”是公司给她安排的小助理，负责和她对接工作，两人共事两年多，相互扶持鼓励，同事之外也是朋友。
“哦”也是个中国人，年龄和她差不多大，比她更早出国几年，个性热情奔放，是个身材和性格一样火辣的一米五八小萝莉。
两人仅在最初签约时见过一次面。
苏职还记得“哦”见到她真人时，一会儿捧住她的脸左右端详，一会儿凑近揪揪她的头发检验真假，最后发出一句“美成这样居然不是假的哦”的感叹，令她哭笑不得。
以“哦”的个性来看，要是捕获到合眼缘的帅哥，直接勾勾手指喝酒聊天生命大和谐一条龙了，暗恋什么的确实是有点儿为难她了。
约莫过了半分钟，聊天框对面终于再次有了动静。
哦：【暗恋应该就是每天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吧。】
反手给蚊子一巴掌：【……存在感？】
哦：【对啊！】
哦：【暗恋这事儿，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的，难道是要等人类进化到彼此能心灵感应的时候哦？！】
苏职眨了眨眼，竟莫名觉得这话还挺有道理的。
哦：【所以啊，每天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用行动让对方知道你对他是特别的。】
哦：【但是呢，又不要非常明显哦。】
哦：【总结：偷偷喜欢，悄悄放铒，默默等鱼儿上钩！】
苏职噘着嘴鼓了鼓腮帮子，眉心微蹙，似懂非懂。
聊天结束后，她关掉手机丢在一边，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扭头透过窗户静静注视着遥远的天边。
云层浅淡如丝幔，零星的分布在蓝幕中，夕阳的折射使得整片天空宛若一个被打翻了的水彩盒，颜色分布毫无章序。
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想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难而退吗？
哼！休想！
—
隔日午后，苏职百无聊赖地趴在书桌前，抱着素描本打发时间。
虽然现在借助现代电子产品画稿很方便，但苏职还是更喜欢铅笔在纸上滑动的真实触感。
这种看着线条一笔一划在自己笔下交错勾勒，最后呈现出自己心目中的成品的过程，会让她产生极大的充实感和满足感，仿佛一场与自我灵魂的交锋。
而且，有时随着流畅的线条簌簌落下，思绪也会被慢慢打开。
就在她点完某人鼻尖的那颗墨痣，准备勾勒眼瞳时，星星和康康忽然跑来要带她去公园找象征着幸运的四叶草。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三人已经彻底成为了朋友。
她会带他们尝试画画，而他们会拿着零食来找她看动画片，还带她去看住院部后面小公园的“秘密基地”——
一棵银杏树下的蚂蚁窝。
此刻星星和康康正一人一只手拉着她往外走，苏职想着反正心绪烦闷，出门晒晒太阳也好，便放下笔由着他们带路。
俩小不点儿看着人不大，但小碎步倒腾挺快，她跟着小跑一段距离后，慢慢停了下来。
市医院公园的绿化工作一向优秀，成片的绿意盎然，各异的花草树木，光是看着就让人顿觉心情舒畅。
草地上摆放着木质长椅和户外健身设施供人休息，对面是一片观赏性的小型人工湖，两者之间隔着一条不宽不窄的石板路，也不用担心危险。
苏职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牵着俩小不点找了一张大树下的长椅坐下。
周围树木葱郁，大片绿荫从头顶笼罩下来，带着令人舒适的凉意，中和了空气里愈渐浓烈的夏意。
刚喘口气，就听见身旁两道稚气的声音齐齐叫了声“潘爷爷好”，苏职循声看了过去，才发现斜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爷爷。
手边还放着一包不大不小的超市购物袋。
苏职想，既然和康康星星认识，那应该也是心外科的病患。
老头子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这时从不远处的健身器材上下来一位老太太，适时打破了这里的尴尬气氛。
“老马，你儿子又来看你啦？”老太太笑着调侃道：“闺女在医院照顾你，儿子又隔三差五给你送东西，真是好福气呦！”
老头子摆摆手，脸上却明显很高兴：“嗐，这不是我那儿媳妇快生了吗？儿子走不开，不然他肯定来照顾我，还有我闺女什么事。”
老太太听后不禁面露一丝尬意。
苏职眉头微拧，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老头子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转而招呼俩小不点儿过来，说要给他们分糖吃。
只见老头子从袋子里翻出一包什锦糖，撕开后往康康星星的小手里倒了几颗，末了又拉开康康病号服的口袋，一个劲儿地往里面塞糖。
康康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下。
他看了眼身旁捧着几颗糖低头数数的星星，表情局促不安，却又不好拒绝长辈的好意。
两人拿了糖道完谢，便跑到一旁的草地上玩儿去了。
目睹了全程的苏职眉头皱得更紧。
老太太更是直接表达了疑惑：“老牛，我怎么记得你有糖尿病啊，不是不能吃糖吗？”
老头子倒是浑不在意：“男孩子忙事业忙工作，哪里记得那么多啊？我们自己注意点不就行了吗。”
原本今天来小公园是为了散心的，但现在苏职感觉自己稍有好转的心情，瞬间就被飙升的血压给取代了。
似是忍耐到了极限，她毫不掩饰地轻嗤了一声，忍无可忍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
声音不轻不重。
确保不会惊扰到不远处的俩小不点儿，又能准确传达给目标人物。
果然，老头子很快便反应过来这话是在说他，顿时垮下了脸，不满地瞪眼反呛。
“无论什么年代，男孩就是比女孩好，哎，这是不可能变的。”像是为了寻找认同感，老头子刻意扬声问旁边的老太太：“周奶奶，你说是不是？”
周奶奶显然不太想搭理，无奈道：“老牛啊，现在都提倡男女平等了，男孩女孩都一样，放谁家不是个宝儿啊。”
“那是你们女人的看法！”
老头子不服气，激动地拍着大腿：“我就是觉得男孩比女孩好，我啊现在就等着我儿媳妇生个大胖孙子，病不病的不重要，看到我孙子就什么都值了。”
老头子不断提高音量，像是故意说给对面的人听的。
苏职胸口闷着气，悄悄回头看了眼俩小不点，见他们没听到这边谈话，才忍不住再度出声：“你——”
周奶奶是过来人，并不想苏职做无用功，连忙拉着她离开，和声安抚：“姑娘别生气，跟那种老顽固是讲不通的，咱们走就是了。”
苏职被这句话一下点醒，火气瞬间降了大半。
老一辈根深蒂固的旧思想，哪里是她今天说几句话就能改变的，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苏职点点头，与周奶奶分开后便跑去找那俩小不点儿。
康康已经将所有的糖分成了三份，还有一份是留她的，苏职心下一暖，最后还是让他们自己平分了。
幸好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不懂所谓的“重男轻女”的概念，星星看上去也并没有伤心难过的情绪。
或许她某一刻也曾奇怪过，为什么哥哥的口袋里有好多好多的糖啊？明明她的病号服也有口袋的呀。
但最后可能也只是……
哦，潘爷爷肯定是因为没看见我的口袋。
亦或是，爷爷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