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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话落，苏职终于噤了声，连带着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动作极轻地扯过被子盖住脸，只露出一双蒙了水雾的眼睛，长呼了一口气，像在等待着接下来的最终宣判。
窗外的蝉鸣仿若通了人性，上一秒还是参差不齐，下一秒竟变得井然有序。
宛若时钟指针转动发出的规律声响，显得格外应景。
苏职悄悄把被子拉低了点喘气，一头黑亮软顺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枕头四周，心跳不知不觉跟着蝉声走，内心开始默数。
一、二、三、四……
但直至她数到一百下时，床尾对面的沙发上也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回音。
难道季俞笙已经睡着了？！
想到这个可能，苏职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准确来说是——心塞。
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第一次真情告白，自己在这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敢情他是半个字也没听到啊？
也怪她，光顾着自己说了。
不过苏职实在有点儿不甘心，她轻轻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趿拉着小熊拖鞋，想要亲自确认个答案。
“季俞笙？季俞笙？”
她尽量放缓脚步，一面借着床边淡淡的月光一点点往沙发那边挪动，一面用气息轻声喊季俞笙的名字，像是生怕吵醒可能早已入睡的男人。
沙发临靠着书桌旁的一个小型书架。虽然不算很高，但投射下来的影子正好笼罩整面沙发上，缀带着季俞笙也陷入这片暗色里。
即使已经走到沙发边，也让人难以看清他的脸。
为了求证季俞笙到底有没有睡着，苏职鬼使神差地俯身慢慢朝他靠近，企图在黑暗中寻觅到那双勾魂摄魄的星目。
许是光线黯淡导致方向偏差的缘故，苏职最先看到的是季俞笙下颌线优秀的下巴。
待她发现时，她的嘴唇离他的喉结仅剩不到短短十厘米。
苏职视线微微下移，好奇地往那枚线条精致的喉结靠近了些，盯着看了几秒后，忍不住小声发出一句感叹——
“还挺性感的嘛！”
她说这话时，温热的气息尽数扑在身下男人颈侧干燥的皮肤上，痒痒的，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扫过。
令沙发上的人喉结一紧。
这边，苏职还沉浸在季俞笙的美色里，丝毫未发觉头顶上方投来的那一道炽热目光，以及男人明显凝滞的呼吸。
她意犹未尽地收回眼睛，视线像条小蛇似的游过他的下巴，缓缓上移。
就在苏职悄然凑近季俞笙的正脸时，恰在此刻，病房内所有的电器倏然默契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下一刻。
整个病房霎时恢复明亮。
苏职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灯，意识到来电了，赶忙低头去观察季俞笙。
这不看不要紧。
一看苏职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原以为已经睡着的男人此时正双臂环抱，敛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而她刚刚为了靠近他，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还放在他身侧的沙发靠背上，这个姿势从外面看起来，就好像她把他整个人压在身下。
让人莫名有些脸红。
苏职微微瞪大了双眼，反应过来后匆匆往后退了两步，手指慌乱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指了指，无端地心虚起来。
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
“季、季医生，你没、没睡啊？”
季俞笙没有接话，眉梢微挑，问：“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中略带沙哑，像久睡醒来后的惺忪音色。
再结合他问的这话，苏职稍微松了一口气。
面对季俞笙“单纯”的发问，她快速地眨了眨眼，大脑飞速运转，灵机一动地扯了个借口：“我……怕你这样睡着凉，来帮你盖个毯子。”
听到这话，季俞笙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她身前空空如也的双手，随后重新对上她的视线，稍稍压低了眉眼。
意思不言而喻。
来盖毯子……毯子呢？
苏职：“……”
她也想知道啊喂！
苏职挺了挺腰板，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些。
余光瞟见沙发扶手旁的书堆上放着一包纸巾，刹那间，她的脑子像是短路了似的，居然伸手抽出一张纸巾，然后一本正经地盖到了季俞笙的腹部。
季俞笙额角一抽：“……”
她这是在给他止血吗？
季俞笙保持着半靠在沙发上的动作，低头随意地往自己腰间瞥了一眼，片刻后，喉咙里没忍住溢出一声闷笑。
低低沉沉的。
好似燃烧的含蓄内敛的沉木香。
把苏某人好不容易找回的那点理智再次搅得稀碎。
季俞笙弯了弯唇，抬眸看向面前正盯着自己走神的苏职，忽然神色微微一怔，下意识拢起眉心。
他大手捞过自己身上的那片纸巾，单手揉成一团，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把苏职扯到身边，然后将纸巾一把摁在了她的鼻子上。
苏职被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点蒙。
她扬起脑袋望向季俞笙，声音因被纸巾过滤显得鼻音很重，闷闷道。
“……你干嘛？”
季俞笙扯了扯嘴角：“我想你更需要这个。”
“啊？”
苏职一头雾水。
季俞笙像是彻底被她蠢到了。
他抬了抬手，将刚才捂住她鼻子的那团纸巾展示在她面前，看着她呆愣的表情，语气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你流鼻血了。”
短短五个字，宛若晴天霹雳一般，砸得苏职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你！流！鼻！血！了！
流！鼻！血！
鼻！血！
愣归愣，在看到沾了血的纸团的那一刻，苏职迫不及待地主动从季俞笙手里抢过纸巾，手忙脚乱地捂住鼻子。
急得直跺脚。
她几乎都能脑补出自己刚刚顶着俩血条，盯着季俞笙犯花痴的傻样。
“纸纸纸——”
季俞笙好笑地转身又抽了几张纸巾，而后扳过她动来动去的脑袋，动作温柔地拿开她努力挡在鼻子前掩饰狼狈的双手，将揉好的纸团递给她。
苏职忙不迭接过干净的纸团按住鼻子，正要仰起脑袋帮助止血，却被一只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后脑勺，及时阻止了她的动作。
季俞笙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不用抬头。”
苏职不解：“？”
“不然待会儿喉咙会不舒服。”
“……哦。”
怪不得以往流鼻血总感觉嗓子里全是血腥味呢……
苏职两只手紧紧捂住鼻子，堪堪反应过来可能是停电之前手机砸得。不经意间抬眸，瞥见季俞笙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登时如鲠在喉。
“你别误会啊！我这可不是垂涎你的美色！”她赶忙解释了一句，倒更显此地无银三百两。
季俞笙挑了下眉，点头配合道：“嗯。”
“我是说真的！”
“嗯嗯。”
“……”
啊啊啊！这人怎么这样啊！
约莫过了两分钟，季俞笙拉开她的手检查确认没有再流鼻血后，随手从她书桌上撕开一张湿纸巾，垂眼仔细地帮她把人中和手心的血痂擦干净，末了将沾了血的纸团丢进垃圾桶。
“电来了，你早点睡。”
做完这一切，季俞笙正准备离开去其他病房看看，下一刻女孩子忽然从后面抓住他的手腕。
他转头看向苏职，抬了抬眉。
她的耳朵不知何时变得通红。
几乎快要滴出血来。
苏职毫不避讳地同他对视着，目光澄澈，抿唇咽了咽口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肯定。
“你应该都听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