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n
第三章
这路弯弯绕绕虽多但是实属不远，姜聆摸到餐厅还算顺利。
装修风格与园区调性十分契合，大概是时间有些晚了店里也没什么人。
菜基本上齐卢定嘉满脸抱歉的姗姗来迟，拉开姜聆对面椅子坐下：“高度紧绷一天终于结束了，累死我了。”
说完她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熟稔地切开五分熟牛排。
姜聆意外地没搭腔，自顾自进食。
终于把餐盘里最后一点送入口中。像是完成些什么夙愿，笑吟吟地看着卢定嘉：“鉴于今天我呢，心情还不错。就不跟你计较白白占用我半个下午的事情了。”
“你怎么了？”卢定嘉一副“没事有我给你兜着”的脸上疑云重重，认识这么多年，她总觉得她这幅样子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
“没事。”姜聆敛了敛面上的喜色，抿了一口青苹果汁，“明天我呢要正式上班了，开心的。”
“上班？开心？这什么年度科幻片？”卢定嘉仿佛听到什么颠覆她三观与认知的事，“说起来，我今天采访mooso。”
不顾姜聆的目视，她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水，“就他们公司旗下那个‘呼n’，你知道吧？”
呼n。
姜聆闻言懵了一下，满目茫然。
“不知道？”卢定嘉仿佛没多大意外，解释道：“就C站做拍微缩景观那个。”
具象到这姜聆终于有点印象，“粉丝好像还挺多。”
“现在如今日活量最高的视频平台头部up中的头部，”卢定嘉点头补充，“他们下半年要转型。听说呼n要露脸了，不知道谁采到这个了，太他妈幸运了。”
对C站属实陌生的姜聆捕捉：“露脸？”
“对啊，呼n弄的那些花花草草是很不错。”
姜聆短暂回忆了下，想反驳，但卢定嘉抢先一步：“但是女粉也是真多，就凭着露出来的手跟偶尔露出的那么一小点背影能珍爱成这样是真的牛逼。”
她想了想又补充：“不过感觉上确实帅。就是那种背影、动作，给人的感觉就是绝对丑不了。”
听到这儿一直沉默的姜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刚刚录续的那一张脸来，半信半疑道：“都没露脸，能有多帅？”
“所以说露脸再看吧，”卢定嘉把嘴里骨头吐干净，“对了。你明天上班，到颂和报道？”
姜聆说到这神色黯淡了些：“嗯，十点多。”
“我说你妈也是真厉害，一句话把你送到颂和去了。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地方。”卢定嘉说。
姜聆满不在乎：“我当年是没申，申了我就不信还进不了？”
她大学毕业一回国，就受恩师推荐进了一家A市个人服装工作室上班。
虽说免去了许多应届生普遍找工作的酸楚，但因为本来规模不大又在高度上升期，工作强度骤增也导致了空闲时间也极致压缩。
半年来远在江城的宋旻来电询问近况，姜聆不是在加班加点的工作室对接面料就是蜗居在家画设计图。
这使本来就对姜聆职场有意干涉的宋旻极为不满，上周一则短信通知她已经把现在的工作辞去了，这周一也就是明天到她安排好的新公司报道。
“况且我妈好像还挺想我去的。”姜聆想了想又补充。
“你妈？”卢定嘉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愤愤不平，“想你去就是一声不吭把你工作辞了？然后不管不顾同事——”
怎么看你这个突然插进来的关系户。
她忽然停下掂量姜聆的表情，后面半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姜聆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刚刚片刻的欢喜荡然无存。
其实刚收到消息的姜聆也是震惊之下大脑一片空白，但是比起从天而降的的工作变动，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宋旻。
姜父因意外逝世得早，宋旻这么多年操持着姜家庞大企业的同时还得分神照顾偶尔要给她找点麻烦事儿的姜聆。
对女儿只知道往最好的学校送，一日三餐供着。即使她为了引起宋旻注意做了什么创新学校底线、能从城西传到城东的大事，只要不违反纲常伦理世俗三观也是仅仅只是说教一二，跟校方打声招呼。
上次这般把手直接伸到她的生活里，她竟然一时都没想起来。
所以沉浸在这么突如其来的“关心”之中，姜聆觉得母亲的“通知”也没什么不对，甚至暗暗窃喜。
她的视角里，工作之于她只是一份社会价值的体现，无非也就是换个地方做一样的事。只要是她从年幼至今梦想的专业，此时换与不换本质没有多大区别。
“反正你进公司有什么不对跟我说，我多给你打电话。”卢定嘉有点不耐烦，她真不太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风风火火的姜聆每次一遇到宋旻就蔫了吧唧的。
姜聆看着她别扭的模样觉得好笑：“法治社会，我还能挨揍？”
卢定嘉没立马接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模样。缄默间回忆着从小到大就算宋旻对她的关心少之又少，但是给了她金钱、时间和异于同龄人很多的自由。
即使是时间浇灌之下，她仍然被保护得很好。
她老实说道：“那确实是没有的。”
但她只是忽然有些担心但在当今喧嚣的世界这样的难得是好是坏，默了一会又补充：“你到时候遇到什么人，对你干了啥就跟我说。”
-
卢定嘉把姜聆送回家后，说还得回去熬夜苦逼地把视频剪出来，姜聆也没多留就放她走了。
上电梯的时候她收到了一条消息：【姐姐，今天晚上还玩吗？】
是辞职那天，姜聆在家闲着无聊点的游戏陪玩。
是近期新上线的游戏，在互联网上极其火爆。几把下来觉得技术跟声音还不错，想着等卢定嘉忙过这阵空下来她俩一块带她飞，就索性一连包了他好几天。
今天一整天恹恹欲睡的模样也是昨天通宵跟他打游戏的结果。
姜聆边按楼层边打字：【明儿上班，改天吧。】
电梯缓缓运行，信号隔绝，消息显示暂未发送。
她无所事事地盯着不停转动的圆圈，在这空闲的一两秒里猛地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有录续微信。
虽然添加得早，但她也没有经常清理联系人的习惯，大概率没有删除。
她刻不容缓地切出来聊天框，在搜索栏查找。
仿佛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
望着迟迟没反应的界面，才反应过来自己家在15楼，电梯这会才缓缓上升到8楼。
她看着数字一个一个跳动，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几分钟的时间这么漫长。
当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姜聆甚至考虑到了要不要给整栋楼换个新电梯，毕竟小区有些年头了，她总觉得上升速度都比外面的慢点。
走出门闸的时候突然又听到咯吱作响的动静，她不安地朝声音的尽头“1502”看去——
又没关门，且没有半点灯光漏出来。
这个点。
九点四十五分。
独居女性的警觉让她总隐隐暗示着些什么。
姜聆飞速地输密码摁下门把手，动作一气呵成。
重重关上门的时候，她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那姐姐付的钱还有一天呢，我这边先记着哈。】
前思后想了片刻，她本想说算了，毕竟鉴于先前的工作经验后面大概率也没空玩了。
但忽然想到刚刚那副莫名其妙渗人的场景，犹豫会儿还是回了：【好呢。】
万一还需要他呢。
姜聆长松了一口气，把家里的灯悉数打开。
随便扎个头发走到沙发上，懒散地瘫了下去，找到了个极其舒服的姿势，在微信搜索框里输入：【录续】
但并没有她预想的那样出现联系人。
她微微蹙着眉头沉思须臾，删去又重新输入：【陆续】
这次有了。
姜聆眉间顿时舒展开来，点进了他的头像。
是一种有点像风景画又有点像实景的画质。几乎不可见的缆车在远端运行着，连接着缆绳的塔架矗立在银装素裹的雪山之间。
很简单的画面。
但是姜聆莫名觉得很符合对他的印象。
朋友圈背景也是日照金山的景观，但是画质还是一如既往有些姜聆说不上来的奇怪。
像是一种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极度柔和的过渡。
姜聆回到连聊天框，字斟句酌地按动键盘：【录同学，好久不见啊！】
…像是借钱。
她有些愤懑地删去，又输入：【录续，你好。】
…太官方了吧。
第二次重输：【您好，我是天气预报小助手小令~给您发来消息就是为了提示您秋天最后一个节气‘霜降’即将来临，请您出行时记得添衣啊~】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审察这段话怎么看觉得怎么奇怪。
……
姜聆翻了个身今天与他接触的所有片刻幻灯片一般放映着，才意识到缓缓打出了个问号：他认出我了吗？
她细致地回忆着他所有的沉默、冷淡和那双露不出一点破绽的眼睛。
六七年前的短短相处的二十天。
认不出来也很正常吧。
不过，还好我认出他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洋洋自得地挺了挺小胸脯。
姜聆不自觉地朝柔软的沙发里面又蜷了蜷，顷刻间酣然入梦。
不再使劲的双手缓缓下坠，手机不经意间从空中啪叽一下整个掉到脸上，好在是侧面柔软的肌肤，许是睡眠严重不足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而手机那头的录续刚刚洗完澡，水珠还挂在发丝上。
忽然收到一位熟悉又陌生的联系人发来的消息：【图片】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在身旁的床尾凳上，点开图片。
摸不清角度，摄像头几乎近在咫尺，皮肤细小的绒毛被完全虚化，只略略聚焦在姜聆惺忪睡颜里紧闭着的眉眼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