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八月的天燥热难耐，教室里的风扇敷衍地吐着并不清凉的风。
画室的学生们围成半个圈，等老师点评今天的作业。
“顾雨萌，表现力还是差点。面部黑白灰、体积感都没达到90以上的水平，”老师指着她的作业，“再努力一些，一定要突破上去。”
顾雨萌点点头，回老师一个生硬的微笑。
这样的评语重复了多少遍，她记不清了。最近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一说就会，一画就废”。
顾雨萌闷闷地回到座位上收拾画具。
旁边的黎可恩蹦过来：“走，吃饭去。悲伤兑奶茶，一饮而尽。”
顾雨萌被她逗笑：“别总想着吃啊，替我难过几秒行不？”
“对于我们这些苦逼美术生来说，吃是对人间最后的眷恋，每天只有吃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还没被虐死。”
“行啦行啦，”顾雨萌苦笑着，“你和钟誉吃去吧，我回一趟家。”
钟誉清理着铅笔盒：“想开点，瓶颈期谁也逃不掉。我也才爬出坑呢。”
顾雨萌应了一声，把作业卷进画纸筒，快步离开了教室。
顾雨萌高一才学素描，美术起步比班上大多数人都晚，学得也相对吃力。今年6月开始在画室集训，足足3个月，每天从睁眼画到到闭眼，没休息过一天。
回家要走过一条窄长的街。六点的阳光依然刺眼，想起画纸和一些颜料该补充了，她拐进了路边的画材店。
“老板，两包联考专用纸，再要些炭笔和水粉补充包。”以往她会和老板多聊几句，看看摸摸店里的新品，今天心情全无。
“我进了个新品牌的水粉，超滑顺，要不要试试？”胖老板热情地推荐着。
“不了，就买最便宜那种，穷。”顾雨萌蔫蔫地说。
“真会开玩笑，画室里哪会有穷孩子？”老板调侃着，离开收银台去捡货。
远处传来重型机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在这条窄窄的街道上甚是特别。
胖老板停下哼着的小曲，哼了一声：“又来了！这些公子哥。”
“什么人啊那么酷？”她问道。
“去隔壁球馆玩的公子哥呗。”
顾雨萌提着画材走出门，黑色机车正好拐上了人行道，慢慢掠过她面前。马达低低轰鸣，象一只潜行的猎豹，带着几分压迫感。
苏渝凯一身黑衣黑裤，背着黑色背包，在前方树下停车。他长腿支着车，摘下头盔，拿出手机接电话。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投到他和机车上，高高的眉骨下目若朗星，挺直的鼻梁加上弧度完美的下颌线，面部如雕塑般棱角分明。
一瞬间，顾雨萌觉得名作里的大卫、小卫、阿波罗都黯然失色。眼前这人超级帅啊，而且，是活的！
苏渝凯长腿一跨下了车，拐进旁边的球馆。
在他转身的刹那，锋利的目光直扫而来，那一瞬，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好帅的……公子哥？？
美术生不会放过一切取悦眼睛的东西，顾雨萌悄悄跟了上去。
——
二楼的搏击俱乐部里播放着快节奏的音乐，苏渝凯换了散打背心和运动短裤出来，把沙袋踢得“砰砰”作响。
他白皙的胳膊戴上红色拳套，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之前裹在黑色骑行裤里的长腿，竟然肌肉隆起，线条清晰，在灯光下条块分明。
新买的画纸就在手边。顾雨萌不加思索地抽出一张，夹上画板画了起来。
她脑子迅速调取比例和参数，把三大体块、重心线和下肢动态寥寥几笔交待清楚。
过了一会，门外匆匆进来一个女孩，娇滴滴地打着电话：“我不管，我就是要跟苏渝凯一起，我才是他最门当户对的选择！”
她径直朝训练场走去，紧身瑜珈服把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苏渝凯，你果然在这儿！”女孩摘下墨镜，笑着迎上去。
苏渝凯和凌皓正对练到兴头上被打断，显得有点不高兴，并未搭话。
“哟，许薏来了？”凌皓打了个招呼。
“皓哥，从今天起我要在这儿开卡约课，”许薏娇笑着，向他们展示自己身上的运动装束。
“好啊……”凌皓略带尴尬地说：“不过许薏，其实你不太适合练这个，你的手要弹钢琴……”
“如果为了健身我支持你，如果冲我来的，劝你省了这条心。”苏渝凯冷冷地接过话。
“凭什么？”许薏杏眼圆睁，“我就喜欢跟你同一个时间上课，不行吗？”
“不行。”苏渝凯冷冷拒绝。
“为什么？”
“我不希望女朋友误会。”
“说谎，你哪有女朋友？”
苏渝凯淡淡一笑，目光向顾雨萌那边扫去。
顾雨萌坐在休息区，纤细的个子配上白色连衣裙，显得柔弱而安静。及肩的中长发半遮住小脸，眼睛黑亮如潭中宝石。
许薏神情一僵：“不可能，休想骗我。”她朝顾雨萌的座位大步走去。
顾雨萌正潜心画画，看到三个人都往她这边来，她停下手，有点惊慌，是自己偷画帅哥被发现了吗？等会要怎样解释？
“画得怎么样了，宝贝？”清朗的声音伴着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顶上压过来，轻轻的，却带着几分温柔。
一只大手拢上顾雨萌的肩，轻轻揉了揉，她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被那只大手捞起，贴在身边轻轻搂住。
……！！
苏渝凯刚运动完的身体体温偏高，顾雨萌的身上一股热流在窜。
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这怎么回事？
苏渝凯贴近她耳边低声说道：“配合一下，我给酬劳。”
声音苏得顾雨萌耳朵发麻。
这几个人……在演戏！
可是谁演谁？什么剧本？
顾雨萌一头雾水，不敢说话。
苏渝凯拿起速写板向许薏扬了扬：“看宝贝把我画得多好。”脱掉了拳套的手上，红色绷带缠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
顾雨萌用力咽了下口水，抬头看看苏渝凯，又看看许薏和凌皓，猜测着这几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苏渝凯的头发微湿，深邃的眼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黑色训练服下，紧实的肌肤在汗水中微微反光，散发着带荷尔蒙的体香。
管他演什么戏，靠着这么结实的肩膀真的很舒服……
就配合他当个临时演员吧。
顾雨萌整理了一下表情，挂上傻白甜的微笑。
“画了好几张呢，有点累了。”她目带星辰地仰视苏渝凯。
苏渝凯翻看着桌上的画纸：“宝贝真厉害，一会想吃什么？”
声音苏得顾雨萌脊椎发麻，她的脸直发烫。
许薏哪受得了苏渝凯这样当面撒狗粮：“苏渝凯！你不要破坏了我们两家的合作。”
“跟我有什么关系？”苏渝凯嘴角微扯。
“当然有！你不怕我爸撤了合作吗？”许薏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精心化了妆的脸有些扭曲。
“随便。”苏渝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垂眼看向身边的顾雨萌。
许薏被狗粮噎到：“你……你居然喜欢这样的小女生！”
“不可以吗？”苏渝凯半挑起眼帘。
许薏语塞，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雨萌一把推开苏渝凯，收起傻白甜的笑容：“演完了？”她想起画材店老板的“公子哥”言论，把画纸拆下来卷进纸筒。
“谢谢配合，”苏渝凯也收起眼角的浅笑，“加一下微信，报酬转给你。”
“不用了，”顾雨萌扬扬手中的画纸，“两清。”
说话间，苏渝凯一把捞起顾雨萌的手机，按了一串数字：“不欠你的。”神情冷漠，和之前大相径庭。
凌皓在旁边吃了一肚子怪味瓜，还没回过味来。
“阿凯，什么时候谈了个这么乖巧的女孩？”
“刚才捡的。”苏渝凯拿来手机，通过了微信好友申请，给顾雨萌转了一笔账。
顾雨萌不悦：“什么捡的？我只不过是个挡枪的……那什么，你不用转我那么多……”
转账金额上5个0。
“你的画给我。”苏渝凯说。
顾雨萌明白了：“不行，不能给你。这是我要交的作业，好不容易才画了这几张。”
“哦？征得我同意了吗？”苏渝凯凌厉的目光扫过来。
“呃……对不起。”顾雨萌讪讪地看向苏渝凯，又低下头。这个轻浮公子哥果然来清算了。
“我不喜欢被人偷拍，同样，也不喜欢被偷画。”苏渝凯把刚才给许薏的态度又原样搬给了顾雨萌。
好不容易画完的画，她可不想就这么被收走，而且是这么无聊的理由。
偷拍？偷拍能跟偷画比在一起吗？偷拍只是咔擦半秒，而画画需要练那么多基本功。
她们从清早到半夜，各种画各种练，只为无限接近满意的一张。
顾雨萌决定摆烂：“演出费我不要，画我想留着。刚才那个女孩应该还没走远，我去告诉她我跟你没关系，成交？”
说完，她背起速写板和背包，转身往外走。
“等等！”苏渝凯在后面叫住她。顾雨萌没停步。
“把画交出来。”
顾雨萌捏紧了画纸筒的背带，不能给他！
“我出3倍价。”
顾雨萌加紧了脚步。
苏渝凯薄唇紧绷，眼神暗沉，迈开大步追上去。
顾雨萌好心慌，这个公子哥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自己可不是他对手。赶紧溜，不然那几张画都白忙活了。
正盘算着怎样摆脱，她突然一头撞上个结实的胸膛。
“哎哟——”顾雨萌捂着额头，退后半步，刚才她只顾低头跑路，苏渝凯不知何时挡在了她的路上。
看着苏渝凯胜券在握的眼神，顾雨萌叹了口气：“如果我说你长得很帅，身材比例很完美，你不会生气了吧？”
“然后呢？”苏渝凯眼角轻挑。
“唉！然后我就忍不住要把你画下来。我们美术生……不会放过任何美好的事物。”
苏渝凯静静看着她。
顾雨萌伸出手，指头被碳笔染得乌黑发亮：“这和偷拍不是一回事吧？画画是个辛苦活，请你尊重我的学业。”
她抬起眼，坚定地望向苏渝凯。
“苏渝凯——”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得意，“我就说你们是假的吧？”许薏不知怎的又折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