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徐涟涟坐在餐桌前,听李姨说霍之邈昨晚忙到了很晚。
她便顺势李姨是怎么知道的。
李姨说他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平常都是六点半起来,接着去一楼的健身室锻炼一小时,洗个澡后出来吃早餐。
如果七点半左右,他没有出现在客厅,基本是因为忙到很晚,导致他需要暂时打破规律,好好休息。
徐涟涟一边听着,一边吸溜碗里新鲜出炉的猪杂汤粉。
她今天是上午一二节的课,因为明章华庭距离燕大不远,她在李姨询问要吃什么早餐时,还能选择一碗热乎的汤粉。
她看了眼还没亮透的天空,感慨能在这种天气坚持六点半起床并且锻炼的人都是魔鬼。
早上上完两节课后,她正式开启周末生活。
心情十分雀跃地坐上车,她跟司机说去明月湾时,司机一边启动着这辆三十来万的低调新车,一边说:“霍先生的吩咐是直接回公馆。”
她问:“他什么时候说的?”
司机:“昨晚。”
徐涟涟不明白霍之邈为什么要这样做。
由于她早上走之前他还没起来,所以她没有打电话,而是选择发信息:【我昨晚不是说回明月湾拿东西吗?】
怎么弄的跟她要逃跑似的,她又没毕业,跑的了人又跑不了学校。
信息刚发出去不到半分钟,她的手机就响了——是霍之邈的来电。
霍之邈:“在路上了吗?”
徐涟涟:“嗯。你……”
“家里有量尺码的工作人员,看到不用紧张。”
他用了“家里”这个词,她听着有点恍惚,怔愣地应着:“噢……”
他继续说:“今晚我要出席一个晚宴,需要一个女伴,你跟我一起去吧。”
往常他从来不需要什么女伴陪同出席,但现在不是“往常”。
她有些迟疑:“可是……”
“据我所知,你此刻已经开启周末生活,且你的周末并没有别的安排。”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觉得我什么都不会,跟你去不太合适吧?”
“你觉得参加一个晚宴,需要会什么?”
“呃……跟人谈笑风生,酒量很好懂得很多,拉拢人脉和资源,最好能现场达成什么合作之类的。”
她看苏望秋参加派对晚宴就是这样,看着在玩,实际上都是利益往来。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震得她耳尖发麻,心跳加速。
“你为什么要会这些?”他说。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恍然大悟地说:“对噢!”
她既不是他的下属,也不是他的合作伙伴,况且她本人也没有要在这种场合获取更好资源的打算。
她目前并不缺赚钱机会,相反因为学业原因,她推掉不少合作。
并不是说她赚了多大多大的钱,而是她不想为了赚钱荒废学业,更不想因此改变自己的脾性。
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忧,“可是我不会说话欸,如果有人搭讪……”
她简单说了说之前被搭讪,都是把人吓走的往事。
霍之邈听了眸光一暗,又暗自庆幸她是个如此不会交际的人,于是宽慰道:“有我在,不用担心。”
他倒要看看,他在旁边,谁敢上前跟她搭讪。
“唔……”她还是很担心,“好像每次跟你去这种人多的场合,都没有好事发生……”
他直接断了她退却的心思,“案例太少,不足以形成依据。”
聊着聊着就到了明章华庭,她挂了电话,等车停在长熙公馆门口后,拉开车门下车。
一身休闲家居服的霍之邈拿着iPad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西装革履、严阵以待的张总监。
张总监正侧过身,对身边的大主顾轻声解说屏幕上那些款式精致的服装首饰。
厚重的铜雕大门打开,寒瑟的风混着细碎的雪滚进来,带来一位清艳绝尘的少女。
腮凝新荔,温雅仪静,她就像是冬日里一株简净清雅、娉婷如玉的水仙花。
屋里的设计是西洋风的古典感,霍之邈又是一个神情淡漠且行事严苛的人,不管是张总监还是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都觉得客厅里的气氛寂寥又沉闷,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她的出现,犹如潺潺清溪流入沉闷凝滞的山谷,带来新鲜的清冽气息。
霍之邈不甚满意地清咳一声,冷眼扫过在场用灼灼目光盯着门口的一行人。
他们迅速挪开目光,也同时感到压抑的气氛宽松了不少。
因为霍之邈跟徐涟涟提前说了屋里还有陌生人,所以她进门看到穿着工作服的一行人坐在客厅时,情绪还算平静。
他看向她的眼神温和,“去房间量一下尺码。”
她想可能是要穿礼服的缘故,于是点了点头。
一直在一旁等候的几位工作人员立刻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跟着她往三楼走。
她们量得非常细致,甚至连头围、脖围、每根手指的指围都量得清清楚楚。
徐涟涟莫名紧张起来,握着其中一个女人的手臂问:“为什么要量的这么仔细?”
那个女人静静地看她,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个微笑,“您真可爱。我们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 不愧是在霍之邈身边工作的人。
徐涟涟发现衣柜多了几件衣服,挑了一套米白色的家居服换上,想着周末一定得回明月湾拿衣服,老是毛衣加羽绒服的搭配有点腻了。
他们回到客厅,张总监领着一行工作人员跟霍之邈和徐涟涟告别。
见他们都离开了,徐涟涟义正辞严地问霍之邈:“为什么他们量尺码要量得这么细?”
玉镯事件令她心有余悸。
霍之邈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她身上这套柔软的家居服,一眼看穿她的脑内剧场,平静地说:“不是分尸。”
脑海中肺部切片的画面戛然而止,徐涟涟不大好意思地挪开目光。
他上前将人打横抱起,她吓得叫了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你干吗!”
他抬脚往二楼书房走去,边说:“他们会根据尺码和你的形象制定几套造型方案,下午会再带着礼服和配饰过来。”
她表示质疑:“就这样?”
他垂眸看她,“不然呢?”
她现在是一点也不相信他的反问句,“你肯定还有别的算计。”
他停在书房门口,侧头吻了她一下,“你可以换个说法。”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她还没完全适应他这种自然而然的亲密,脸颊有一点点烫。
“我喜欢看你费劲解谜的样子。”他往能容纳三人办公的紫檀木长桌走去。
‘好一个可恶又过分的人!’她在心里骂道。
在面上,她只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他走到办公座椅前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右腿上,揽着她的腰,“有个事情跟你说一下。”
离得太近,连他的眼睫毛都根根清晰,她的双手撑在他的肩上,默默往后挪了挪,尽量保持平静地说:“什么事?”
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想用前两天聚餐的事情,跟陶明昭谈合作时借题发挥,换取更多利益。
商界上的事情她不懂,听完只叮嘱一句:“那你宰多一点。”
“宰”这个字用得非常贴切且符合他的所作所为。
他眉眼带笑地转头看她,手臂施力,不动声色地将她刚才挪远的距离收短,“你不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她现在只想离他远一点,他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吞了一样。
确如她所想,他把内心的想法融进绞缠的接吻里,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脖颈,不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
她原先坐在他的右腿上,后来坐在他的左腿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搁在桌边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工作电话,依旧揽着她的腰,不让她离开。
她靠在他肩上调整呼吸,越回忆耳朵越热。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等他挂了电话,才直起腰问道:“你当初——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他靠在椅背上,顺势握住她的手,“当然。”
“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陶明昭?”她问,表情有点小心翼翼。
“这个回答,或许不太讨喜。”
“那也要听。”
他笑了一下,娓娓道来:“因为对当时的我来说,‘喜欢陶明昭’这件事有很多好处。霍家产业规模庞大且多元化,股权分配也因为家族分支多而混乱复杂。
“我虽然辈分高,但出生晚年纪轻,想要在未来拿到更多股权,就需要靠一些桃色绯闻转移长辈们的注意力,降低他们对我的戒心。
“陶明昭在校内很出名,少有能与之比肩的女同学。也就顺势替我挡了很多情书、礼物、告白之类的麻烦事,还能落个一往情深的好名声。
“况且我只是嘴上说‘喜欢’,实际上并没有对她付诸过多少行动,她也不会对我产生什么暧昧想法。等她一出国,‘喜欢’这种情绪也就顺其自然地结束了。”
这个回答确实很不讨喜,没什么旖旎风月,都是一些蛰伏的算计。
徐涟涟听完,故意说:“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现在可是移情别恋的渣男了。”
霍之邈捏了一下她柔软的脸颊,“你要将西嘉一厢情愿的说辞强行按在我身上吗?那真是要伤透我的心了。”
她娇滴滴地“哼”了一声,手指戳着他的手掌,“但我感觉陶明昭好像喜欢你耶。”
他收拢手掌抓住她的手,也不避讳道:“因为跟我联姻,对她挤下竞争者陶成礼,成为陶氏集团话事人来说相当有利。”
说白了,还是利益。
但她却说:“那也是‘喜欢’啊。比如你之前认为‘喜欢陶明昭’能带来的好处,跟陶明昭觉得‘喜欢霍之邈’能带来的助益,本质上没差啊。”
“不纯粹的‘喜欢’,也是喜欢的一种。”她最后总结道。
他转头看着心平气和的人,慢慢笑开:“涟涟说的有道理。”
她突然伸手揪着他的领口,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说:“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们这是互相喜欢!”
“这是诬陷。”他轻而易举地扯下她的手捏进掌心里,“首先时间上完全错开,谈何‘互相’?其次你刚才用的是‘好像’,并没有实证。”
随后,她又警铃大作地问:“那你跟我——”
他直接打断她的话:“你觉得我现在有这个必要吗?”
她想了想,确实是完全没有必要。
但她还是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理由:“可能你觉得我很好操控?”
霍之邈沉默地打量了她几秒,“看来我有必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很好操控’。”
徐涟涟惊叫着要跑,却被他牢牢地按在怀里。她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最喜欢你了。”
他满意了不少,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再说一遍。”
他整个人贴在她的背上,她只好又说一遍:“我最喜欢你了。”
他便要吻她,被她用手臂挡开,“你等下有视频会议!”
之前那通电话,就是问他十分钟后方不方便开视频会议,他说了方便。
霍之邈只好作罢。松开她之后,他让她留在书房,还指了指右边的一个书架,说她可以去那里看书。
徐涟涟刚走到那个书架前,他的视频会议就开始了。
她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书架,上面摆着高罗佩、江户川乱步、柯南·道尔全集,还有《酉阳杂俎》、《夜航船》、《夜雨秋灯实录》、《聊斋志异》等古籍,还有一些优秀的志怪小说……总之,全是她爱看的类型。
她选书纠结了一阵,最后抽出一本《怪盗二十面相》。
回头看了眼一脸冷肃开会的霍之邈,她走到书架边的懒人沙发坐下,安静地沉浸到侦探与怪盗精彩交锋的故事里。
此时,屋外风雪漫天,屋内温暖静谧。
他们各自闲忙,无言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