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愤怒的裘雪雁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但江荞此刻的思绪也并不平静，实在无暇顾及裘雪雁的心情，她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始终神色淡淡的纪承衍，心头猛地生出几分无措……以及心疼。
她忽然有点难过。
纪芷蔓一无所知，她有亲生父亲的疼爱，有纪夫人的温柔以对，那纪承衍呢？
纪承衍有什么？
纪承衍什么都知道，始终清醒而独立地寄人篱下，姐姐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又是以什么心情认贼作母？
“姐姐……”江荞轻轻握住纪承衍的手，“别难过，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纪承衍其实没什么感觉，他没有江荞想象的这么脆弱。
这些事早就过去了，纪承衍从来就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也不喜欢沉溺于过去。
但江荞的关心，还是让他很受用。
“姐姐——”江荞忽然道，“我之前不知道你和纪芷蔓之间的龃龉，如今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理她了。”
如同孩童间的玩伴宣言，纪承衍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好。”
江荞：？
怎么姐姐看起来，似乎并不伤心？
裘雪雁忽然喊道：“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时间不早了，宴席就要开始了，咱们快走吧。”
纪承衍抬起目光，淡淡看向不远处的树林，那里有道身影一闪而过。
他扯了扯嘴角，目光讽刺而幽深：“走吧。”
在几人离开后不久，那道身影从树林里走出来。
是苏玺。
想到方才听到的那番话，苏玺的眼里闪过几许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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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雪雁拉着江荞，鬼鬼祟祟走在后面，压低了声音道：“方才我听了半天，若是没理解错，江夫人嫁了人后，还和前任纪家族长纠缠不清，偷偷生下纪芷蔓，是不是？”
江荞点头。
裘雪雁又道：“纪芷蔓在纪家长大，而纪家真正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江师姐却在江家长大，是不是？”
江荞又点头。
裘雪雁眉眼一竖道：“那方才江师姐竟还特意赶来救纪芷蔓？我若是江师姐，只会一剑要了纪芷蔓的命！”
这一点，江荞也不知道。
她看着纪承衍的侧脸，很快打消了好奇心。
好奇心太旺盛不是好事，况且比起知道真相，江荞宁愿这些让人不怎么开心的往事，能永远封死在纪承衍的记忆里。
三人来到妖皇殿时，席面几乎已经坐满了，三人只能坐在宴席末端。
传说中的上古妖皇炎熙还没有出现，江荞无所事事下，开始四处打量。
这一打量，便看见了纪芷蔓和叶淮骁。
纪芷蔓和叶淮骁已经落座，二人并没有坐在一起，显然还没有和好。
江荞不太关心，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她很快看了一圈，对宴席上的人数有了大致估量。
宴席上大概百来人，比起进入心魔境的几千人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这百来人中并没有紫凰门的人，也没有江荞认识的人。
江荞不意外，紫凰门的弟子在这几千人中，基数实在太小，没有被选进西铭也正常。
让江荞意外的是，她收回目光没多久，就见苏玺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竟然来得比他们还要晚。
江荞轻蹙眉心，她明明记得，在客栈时，苏玺就已经和别的修士一起离开了，甚至她刚才看到，和苏玺一起离开的修士早已达到了宴席，没道理苏玺独自落在后面。
江荞还没想通，就见妖皇宫的侍女们很快将各种瓜果点心摆满了整个宴席。
虽然这些东西不能果腹，但味道依然保留着。
江荞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她试着尝了一块不知名的果肉后，很快陷入了美食的漩涡中。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忽然安静下来，江荞若有所感，放下点心抬头一看，只见一长得十分妖冶的男子不知何时坐上了主座。
江荞愣了愣。
这居然是妖皇？和她想象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她本以为，传说中的妖皇殿下，应该是威风凛凛，霸气十足的。
可没想到，本尊居然如此的……放荡不羁。
江荞不动声色观察了一圈，发现除了她之外，绝大多数修士都对妖皇的真实容貌接受良好，显然早就知道。
虽然这位妖皇陛下的容貌并不是江荞想象的那样，但对方一举一动带来的威压，并不比凶神恶煞的外貌带来的低。
炎熙整个人懒散地靠在象征至高无上的王座上，目光浅淡又轻佻地扫过在场所有人，如同在看一群耗不起眼的蝼蚁。
指尖轻叩椅背，王座传来“哒哒”的声音，上百人安静如鸡，寂静的妖皇殿中，只听见炎熙漫不经心的声音：“孤近来心情不好，听闻最近西铭来了许多修士，正好可以替孤排忧解难。”
排忧解难？
众修士眼里不约而同迸发出惊喜的光，面前这位可是上古妖皇，若是能替眼前这位解决心中烦忧，哪怕如今对方早已陨落，留下来的机缘和宝藏随便一样拿出去都能引起腥风血雨，对方若是一高兴赏他们一两样……
想到这里，所有人眼都红了。
“孤有一位……尊贵的客人，”炎熙思索着道，“孤想送这位客人一件礼物，却不知该送些什么好，不知诸位，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送礼物？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敢开口。
半晌，有人斟酌着问：“不知这收礼之人是何身份，喜欢什么？”
炎熙有问必答：“收礼之人身份贵重仅次于孤，至于喜欢什么……”
他摇头：“孤不知道。”
身份贵重……
那礼物自然也得足够贵重。
又有人大着胆子问，“不知这位客人是何种族？”
炎熙脾气颇好道：“是妖。”
妖……
妖族性情虽各有千秋，但在喜好上，差别倒是不大，俱都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人顺着这个思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陛下不如试着送这世间难得一见的宝贝。”
炎熙眉心轻蹙：“难得一见的宝贝？”
他轻笑着摇头：“这世上并没有这种东西。”
“非也。”叶淮骁忽然开口，看向炎熙，“若是陛下亲自炼制的法器，自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贝，足够让世上所有人趋之若鹜。”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上古妖皇亲自炼制的法器？无论炼制出来的法器效果如何，只要加上炎熙两个字，就足够让所有人趋之若鹜甚至打得血流成河了。
但在场所有人知道，上古妖皇炎熙从未亲手炼制过法器。
众修士忐忑不安地悄悄抬头往上首看，生怕炎熙听到这话，大发雷霆。
可当他们抬起头，只见炎熙托着下巴，表情淡淡，若有所思，并没有要发怒的意思。
炎熙忽然一笑：“你这主意不错，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头大事。”
所有人面面相觑，炎熙当真打算亲手炼制法器？
念头刚起，就听炎熙高兴道：“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可以送你一件宝贝，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叶淮骁不卑不亢，毫不客气道：“既然陛下开了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我想要……妖皇鞭。”
“妖皇鞭”三个字一出，大殿上针落可闻。
炎熙表情凝固了一瞬，玩味地看向叶淮骁：“你想要妖皇鞭？”
“你可知道妖皇鞭是什么？”
“知道。”叶淮骁说，“是陛下的随身武器。”
他抬头看向炎熙，笑了笑：“妖皇鞭乃世间神器，不止在下觊觎，这世上，无人不觊觎。陛下既然问在下想要什么，在下便实话实说，至于给不给，那就是陛下的事情了。”
炎熙神情懒散地靠在宽大的王座上，漫不经心道：“你倒是胆子大。”
“准了。”
话音落下，一条鞭子腾空从王座上飞到叶淮骁的桌前。
那是真正的妖皇鞭，这十万年来，无数人穷尽一生寻找的上古神器，没想到居然出现在了这里，且一出现，就落入了一个毛头小子的手中。
一时间，所有人眼都红了。
叶淮骁淡笑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地将妖皇鞭收了起来。
炎熙敢给，他就敢要，他不怕护不住这条鞭子，这些人若想要，只管来抢。
众人眼睁睁看着炎熙将最宝贝的东西送出去，纷纷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纷纷扼腕不已，若早知道讨得了炎熙欢心就能拿到妖皇鞭，他们又何至于瞻前顾后、担心惹怒妖皇陛下而迟迟不敢开口？
“亲手炼制一件法器……”炎熙脸上浮现几分笑，低喃出声：“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
江荞围观了全程，心情平静，没有因为叶淮骁拿到妖皇鞭生出别的情绪。
她一边偷偷摸摸吃东西一边随口道：“妖皇陛下干脆将自己送给那位客人好了，这礼物可比那什么亲手炼制的法器贵重得多。”
裘雪雁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疯了，什么胡话都敢说？”
她以为叶淮骁提出想要妖皇鞭已经够胆大了，没想到人外有人，江荞的想法居然更加惊世骇俗。
江荞：？
她说什么了？她又不傻，只是口嗨两句，又不会真的大声说出来。
“将孤当成礼物送出去……”炎熙嘴角划起一抹弧度，他笑吟吟地看向江荞，托腮道，“你怎么这么聪明，孤怎么没想到？”
江荞：？
这么远都能听得到？
炎熙笑吟吟道：“就这么决定了，孤要将自己当成礼物送出去。”
江荞：？？
“你的注意孤很喜欢。”炎熙看向江荞，语气大方：“孤也赠你一件宝贝，你只管挑。”
江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