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第二十五节
北方的冬月，腊月，正月，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可以说是滴水成冰。那要是在这天寒地冻里去听墙根，那可真是受老了罪了。你还别说，现在就有一个人影趴在朔州节度使衙门的衙房顶上，她趴的很有技巧，在飞檐翘角的榔柱上像只大大的夜鼠，不过已经很久没动了。
这进小院子是钱元义的书房，在正三人间的堂屋里地笼烧的旺旺的，茶水煮的热热的，而外面石小刀的身体凉凉的。
她趴在这有一阵子了，这可不是她第一次干这个活，这些年在这里听朔州节度使衙门的墙角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为了听的放心，听的全面，听的一丝不漏，在这个府衙内她可没少下功夫。
倒夜香的瞎了一只眼的刘老汉，扫庭院的据说是个聋子的王老妈子，马厩里少了仨手指头赶车的张老把式，浆洗房里的，大厨房里的，人员分部涉及到日常琐事方方面面，这些可都是她下的功夫。
五年了，这个大大的，气派的，前后四进的府衙里，连老鼠下了几个崽她都要查一查，问一问。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具体要查什么，但是有一点她明白，当年的那件事，在地理位置上来说这里是个关键，既然是关键那就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她安排人手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一草一木，势必要把那些人，那些漏洞，一个一个的找出来。
三天前，她在平阳车马行停留的时候，接到了刘老头的飞鸽传书，是朔州节度使钱元义和他的亲亲好师爷日常的对话。内容很是平常，除了收到陈大将军已然集结了十万大军，不日就要发兵的官方消息外，还有一句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次宸太妃的生辰，贺礼我已备好了，大人可要过目？”这是叶师爷。
“奥？先生做事还是这般干脆利落啊，这次又是什么，让我看看先生如今的眼光可还能和六年前比较，当年那株珊瑚，真是帮了咱们不小的忙！”这是钱元义所言。
就为了这两句话，她和小磨就连夜从平阳府骑了三天快马来到这里听墙角了。冬日里干这个活计最怕冷，一冷手脚就木，很容易弄出声响来，被护卫逮到那就完蛋了！他们俩轮流趴在这，天冷的腿打颤，还好虽然心里骂骂咧咧，可这收获颇丰，总算没有白来。
小刀从檐角溜下来，轻车熟路的一闪身从小夹道里翻了过去，她猫着腰，小碎步倒腾的飞快，倒夜香的脚门处，瞎眼老汉拉开一条门缝让她钻了出去，她一路不停，继续快跑，黑衣融进黑夜里，看不出人影！不知在哪个拐角人影变成了两个，他们飞奔在西城的一片农户土屋中，在一个小小院子停下，推开屋门就走了进去！
“收拾东西，明早就走，咱们不用再听了，现在听到的就够用了！”小刀低声道。
那人关了门转身，正是石小磨。他点头应下，没有说话，小刀也不是要他回应，继续道：“哥，那件事我看十有八九就是他没跑了，你觉得呢？”没等小磨答她又道：“这老小子，且让他消停两天，以后有他好受的！”
从朔州快马回平阳要三日路程，在大兴车马行的后院里，伙计和赶车的把式们来往不歇，虽然要打仗了，可这生意不能不做。俗话说有钱不赚，天打雷劈。拉皮货的商人，年关返乡的富户多数都要雇佣大车，马匹，不然平时谁家也不会总花闲钱养着这些。回来的小刀正和石老汉几人在后院东厢的小书房说话，门外小磨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守着！
“姑娘，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冒险。”石老汉忧心忡忡，他眉头拧成了疙瘩，那断了的一条腿，空荡的裤腿在中间打了一个结。
“石叔放心，京城那位的身体一直不大好，他费了这么大的劲也要让晋王回京，可见已然很是糟糕了。咱们得抓紧时间，这慢慢的求稳不是办法，凡想成事就得做到胆大！心细！咱们筹划这么多年，要得去试试。”小刀严肃非常。
“好！那就一试！剩下的那些人放心交给我，你们且去！”石老汉说着竟有些心绪悸动，六年的隐忍准备，终于要动起来了！
“车马行和速递铺的生意，交给关大哥和川子，魏老先生教了识字算术，他们又跑了两年铺子生意，应该无碍了吧。”小刀转过身看着坐在左手圆凳上的两个人。
两个人立刻站起身来，二十五六的带冠青年，一身的竹青色圆领窄袖长衫，儒雅随和，未曾说话先有笑意，他笑道：“姑娘放心，在外面跑生意这些年也摸了门道，当年识文，断字，打算盘，这么难都学到了脑子里，其他的姑娘就擎好吧！”这是关山。
“别的不说，当年打算盘可真难坏了关大哥，一个劲的说自己拿刀的手挠不了那小珠子，学的半夜里睡觉嘴里都念念有词，我记得姑娘当年还说要是再学不会可要送你去给万大娘守门了。”这里刚刚十九岁的川子，一张长脸上有些雀斑麻点，嘴确是个能说会道的，他口里的万大娘是太原府满堂姣妓院的老鸨子，嗓门大，胸脯子也大，那时她一眼就相中了大字不识一箩筐却气度翩然的关山，放话要包养他，这可吓坏了刚到弱冠的青年。
说到这个大家都笑了起来，关山也不再乎，和大家一起朗朗一笑。
安排完了琐事，小刀往西厢而去，这里也坐着一些人，都是马坡村来的人，有魏老先生，壮汉吴大有，会溜门撬锁的廖宝，会赶车驯马的胡广山，会追踪爬树的马小六，马小七，双生兄弟马二牛，马三牛，此外还有马大车，马有力，马有才，马栓……
呃……真不是作者敷衍了事哈，这咱们的老祖宗文化程度没有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大多数农村人都是纯纯的文盲，这起名字主打就是简单好记能养活！所以文雅秀丽，朗朗上口的名字就不太好找了，什么缸啊树啊，枣花啊，都是很有代表性的。
这些人都是马坡村这次跟小刀出来托家带口闯江湖的，小刀选出他们几个，跟着自己走，其余都让安排去她在各地开的车马行或递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