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章 第十七小节
月影斜斜，晚风微微。过了瑞芝堂的后院小门，往东而去，偶有梨树三俩棵，桃树四五株，树枝上现下已是娇花散去，新叶抽生。沿石板道往东而去，一路的穿廊过院，越来越多的兰草种在石径两边，它们随着晚风伸枝曼舞，尽显幽客之姿。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两进的大院子，朱漆门廊上挂着幽客雅居的描金漆匾额，京城尽人皆知姜二老爷爱兰如痴，平时所好就是养兰花，无论是平常多见的品种，还是珍品惜品，他都爱之重之，绝不损伤。这座二进的大院子就是姜二老爷和姜二太太所居，进大门绕过影壁就可见满院子的花架，一排排的兰草幽然而立。画有幽兰吐蕊的游廊连接前后两院，前院四间正房带着两间耳房，是姜二太太所居，东西三间厢房以前是几位姑娘少爷所居，现下都大了有了各自的院子，尽都空着，三间倒座房里住着丫鬟婆子，后院东厢房住着平姨娘，是宝辰宝星的生母，西厢和三间正房都做了小库房。
现下已是亥时三刻，二太太林氏已然卸了妆容，散了发髻，她面容虽然白净，可是到底生了三子一女，又多年盘算家中琐事，面容上已有风华散去之态。她的陪房王妈妈，把清茶从她手边的小几上拿开，低声道：“太太，夜深了该歇着了，这茶喝多了可不易安寝。”
“安寝？我还安的什么寝，有今日这事我睡的着吗？”林氏没好气的道，：“好心好意的给她张罗宴席，你看她是如何对月儿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月儿难堪。”
王妈妈知道二太太现在还在气头上，从散了宴席回来她这口气就没出来，这会正窝着火，自己说话得先顺着点：“太太莫生气，为这点子事可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那表小姐的性子您还不知道，从小就是个不吃亏的主，和那位大表少爷一个样呢。”
林氏恨恨的道：“不是说得了什么离魂失忆之症吗？前尘往事都已忘却，可我瞅着这性子怎么还和她小时候一个样，半分亏也不肯吃。”
“哎呀太太，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是失了记忆可她不还是那位表姑娘吗，这血脉之力如何能变？”
“哼，说的也是，镇国公府那一家人有哪个性子是能吃亏的主，都是桀骜一身的人啊，可惜了，真真个个都是做将军的料。”林氏刚才还对昭华一肚子的气，现在想起镇国公府孟家当初的儿郎又唏嘘不已。
王妈妈一听就知道二太太这是从对表姑娘的气里拔出来了，遂松了一口气，二太太是个性急如火的，嘴皮子不饶人，但也还算是个心胸宽阔的，她不管是什么气啊恨啊的从来都是不过夜的，气的急了不过就是骂两句，当下就会过去，而且很少翻旧账。这两种极端的个性让她身上时不时的冒出来一股拿的起放的下的江湖气，很是得二老爷的喜欢。
二人说着话，门外丫鬟报，二老爷来了。只见门帘子一挑，二老爷端着四方步走了进来，他已近四十，身上的书卷之气浓浓，显得幽然华贵，面色虽暗，却神采斐然。他进的东次间，就见主仆两个在床边说话，遂笑着道：“怎么还不歇下？不是忙了一天吗？”
林氏刚刚散去的火又被聚了回来，她起身帮二老爷宽衣，对王妈妈道：“打水来吧，给二老爷洗漱。”
王妈妈应声而去，林氏解衣带的手就带了气，恼怒的道：“我这一心好意为人家办了宴席，一丁点的不落好，咱这大外甥女当真是了不得，当着这么多人给她月姐姐难堪，枉我这般的疼她！”
二老爷听后眉头一皱，他略略沉思道：“今日之事你不可插手，且看她们往后如何应对。”
林氏一听有些生气：“我怎么会插手孩子们之间的事，就是有点心疼月儿那个傻丫头，给人家使伴子还被人家踢了一脚，昭儿还是个乡野里长大的丫头，她都这样不堪一击，这要是出嫁了，那些深宅大院的斗来斗去该如何是好。”
二老爷听后也是一叹：“这几年对月儿还是太娇惯了些，母亲当初……唉，不说也罢，你只看着她们闹，别出大事就可，昭儿小时候就是个百伶百俐的，今日一看这本性还是如此，不知收敛内藏以后怕也要吃亏的，也让她给月儿点颜色看看，收收月儿那个娇娇的性子。二人相互影响，或有意外之喜啊！”说着还呵呵的笑了起来。
林氏一听心中也瞬间通畅：“听老爷的，且让她们二姐妹去闹，我看能不能翻出什么花来。”想了想又道：“只是不知道母亲会如何做？母亲现在疼昭儿和当年疼月儿时如出一辙，也不怪月儿心中生了怨怼，疼爱自己的祖母忽而疼爱起了别人，这让她如何受的了，小儿心性未退啊！”
二太太这里说的话，在瑞芝堂的正房东稍间的卧房里姜老夫人也是一声轻叹，她对姜太傅道：“也是怪我，这些时日太过疏忽了月儿，她这心里不痛快，就起了捉弄人的心思，昭儿也不是个忍气吞声肯受气的，这俩个丫头……”说着说着，姜老夫人无奈摇头。
姜太傅不以为然笑着道：“这有何不好？可见孩子们都是心中有主见之人啊，自己心有不平就去争取，他人若有欺压一力反击。两个丫头都没有错啊，你又何必在此自责。”
姜老夫人听着这般的道理白了太傅一眼：“啧啧，你且去外面给你那些门客弟子说说你的这番道理，让他们看看德高望重的姜太傅是怎样教导儿女孙辈的！”
“哈哈哈，我这般道理只可对夫人说说啊，可夫人也当想一想，月儿见自己在家中的宠爱被人夺了，出手去夺回来有什么错？昭儿见有人对自己心怀叵测不忍气吞声却出手还击又错在何处？夫人可细想想啊！”说着他起身去往西稍间的净室。
姜老夫人一时愣怔，一个是维护自己地位，一个是维护自己尊严，哪里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