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章第二十七小节
二太太说话算话，一大早，琼英院里就被领来了一溜的丫头婆子，王妈妈话也说的客气，“姑娘，这些小丫头都是外院调教好的，有两个家生的，有两个是外头的，姑娘且先用着，还有两个粗使婆子，两个跑腿的小幺，姑娘都过过目，要是不顺心意，姑娘就直接告诉老奴，老奴再给姑娘调换。”
昭华颔首，这个家里主子间没事什么勾心斗角，丫头婆子不借风借势都起不了风浪。她谢过王妈妈，又让代谢二太太，莲儿拿了些赏钱给王妈妈，她谢过接了喜笑颜开的走了。
几个丫头婆子一溜排开，跪在地上磕头，昭华坐在堂屋的如意圆桌旁，低头抿了一口茶，莲儿和香儿站在她的身后，翠英嫂子去给几个人安置住处。
几个人大气也不敢出，都静听吩咐，昭华抬手道：“都起来吧！”
几个人都低头敛目站了起来，没有互相对望，也没有抬头乱瞟，规矩学的不错，昭华心里暗赞一声，她没有什么心情摸这些丫头的底。进了姜府已然一个月了，她现下总算离了老夫人的眼睛，能做些她要做和该做的事，着实没什么心情和这些小丫头多言。
小丫头交给翠英嫂子去细细调教，粗使的婆子都安排下去了住处。小幺过了眼就去外院安置了，什么时候昭华有事吩咐才会进内院来。
昭华带着莲儿和香儿细细的摆置屋子，其实她一样桌椅也没有挪动，东次间卧房，西次间书房，一色的黄花梨木雕家具，中堂挂的寒梅傲雪是母亲的亲笔丹青，黄花梨如意圆桌放在正中，书房里书架上的书也都是母亲少时所用，她只在墙角处安置了绿植盆景，换了霄纱窗帘。
昭华看着屋里，按记忆大致恢复到了她儿时和母亲在这里小住的样子，就算做是对母亲的怀念吧！
子夜时分，黑夜寂静，月如银钩，整个京城都深深地沉睡过去。一个黑衣人影，在寂静的庭院里穿行，脚步经过时，偶有几声虫鸣惊起也很快又恢复如初。
那黑影顺着墙根悄然无声的翻上了墙头，落在了虬枝盘错的梅林里，黑影猫腰快行，一路向西而去。高门府邸里的西侧多为家中花园子，都是为家中女儿所居而建，居住庭院较少，不太容易遇到人，这个府邸也不例外。
黑影在西南角停下，这里虽偏僻却也有看脚门值夜的一间小房。黑影停下，听了一会动静，几个值夜的婆子都去巡视了，此刻这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她攀着墙脚借力在墙上一蹬，翻了出去。从这里翻出来是个小小的巷子，黑影不做停留，一路都在暗夜的墙边狂奔，终于她停在了一处书画铺子前。
子时夜半，哪还有什么灯火，乌漆麻黑的一片，她足尖用力，伸手就勾住了后院的围墙，双臂用力攀上了墙头，她谨慎的朝身后看了看，一切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依旧很黑，也没有丝毫声响，只见她不再迟疑，纵身一跃落在院子里。
刚一落地就被两只大手钳住双臂，按在了墙上，有人沉声喝问道：“谁？”
黑影一动，低声回道：“我。”
那两只大手迅速放开，拉着黑影往倒座房而去，黑影紧随其后进去。过了一会房间里亮起灯来，又过了半盏茶时间，一个蓬着头发的伙计走了出来，敲响了西厢的门，西厢房里响起一个略略苍老的声音，：“怎么了？”
伙计低声道：“先生，石叔，姑娘来了。”
房里声音稍稍一停，又有一个声音道：“我们这就过来。”
一盏茶后，倒座房里，亮着灯的房间里已经站了一屋子的人，昭华已经除去了面罩和头巾，坐在四方桌的条凳上，喝着夏娟送上来的茶。
屋里的人都有些愣怔，小磨依然面无表情，他家姑娘无论什么样他都是见过的，如今只不过变回原有样子而已没什么好惊讶的。
魏老先生捋着长须直叹气，道：“怎成这般模样，太招眼，太招眼了。”
小六小七眼睛瞪的溜圆，今晚上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一定是。
夏娟只是一个劲的用手绢子抹着泪，看一眼昭华就抹两下。
石叔刚来了几日，昭华从沔州出发之前，递了信给他，让他安排好太原后，按原先商定好的计划，带上人进京！
石叔一见到姑娘这般模样就红了眼眶，老泪都要冲出来了，要不是姑娘说时间紧要拣重要的说，他也得先抹两把！
昭华问了石叔一路情形，边关战事如何，京城大兴车马行有多少人可用，又问太原府留首的情况，最后又道：“石叔，咱们现在不比在永泰城，所知道的事更要详细，虽然不能说事事皆知，但只要能打听到的，都要有把握是真是假，消息如有不准，宁可不用，也不能错用！谋事不比运事，没有什么歪打正着，多的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万万不可错漏。”
石叔起身拱手应道：“末将明白，姑娘放心！”
昭华听他自称末将，心里微微发酸，这个称呼老人家七年了都未曾再用过了。
昭华对魏老先生道：“从明日起怕就要劳烦先生了，京城各府暗哨送来的消息都要劳烦先生和石叔一起斟酌去疑留实，以备后用，这些消息怕多为各家繁杂琐事，恐不好处理，先生受累了。”
魏老先生斜睨她一眼，白胡子一翘，道：“才进那府里一个月，说话都绕这么多圈子了，下次见面再这般啰嗦，得给你两戒尺。”
昭华忙笑着道，：“先生教训的是，再不敢了，下次定然有话直说。”
她起身对小六小七道：“跑腿的活计怕是要交给二位哥哥了，这可没有比哥哥们更擅长的了。”
小六小七还在昭华这天翻地覆的变化中回不过神来，刚才昭华一进屋，去了蒙面的黑巾后两人一直就在抽冷气，不敢眨眼的看着，这长高了的身量，长开了的眉眼，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清贵气，如在街上遇见，打死他们多少回他们也不敢保证这是那个黑黑的，瘦弱的，还公鸭嗓的石小刀。
见二人直发愣，夏娟轻咳提醒，太过分了，这样盯着我家姑娘看，像什么样子。
二人忙忙的应道：“姑娘放心，我们哥俩就是干这个的，交给我们就是了。”
昭华笑着拉住夏娟的手道：“姐姐要辛苦些了，咱们这只是个书斋，不能太多人招眼，这洒扫做饭就得交给你了。”
夏娟的泪刚才不抹了，这会又出来，她哽咽的道：“姑娘说哪里话，我本就姑娘的人，姑娘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况且大家都要忙起来了，不能只我一个闲着，正是姑娘用人的时候，我就做这么点子事，算什么辛苦。”
昭华握了握她的手没再说话，她不能在这里久待，赶着要回去，她看了一眼小磨道：“咱们这些人的安危就交给哥哥了。”其余一句多的话也没有，其实也不用有。
小磨也只是冲她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小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