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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在学校里见到肖周时,他的眉毛仍缺了一块儿,却是特意喇成了断眉,许是为了对称,标新立异地在后脑勺剃出了一道闪电。

于是在可见的时间段里,肖周和路筱杠上了。他非要故意从路筱面前经过,率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组成人墙,一个又一个气势汹汹地撞过路筱的肩膀。

杨依依的单方面冷战并没有持续太久,返校后她开始后悔当日的质问,紧张兮兮地劝路筱不要跟肖周作对,也不要擅作主张,做出找老师告状肖周对她校园霸凌的事。

路筱郁气难消。曾晓雁并没有为了拿了她的东西而道歉,肖周也没有把东西还她,他在天台上所做的一切不外是为了证明他的威望不能为人所污蔑,仅此而已。甚至之后还要求她先低头。

如此看来她先前的举报才是小小警告,燎了他的眉毛也属于以牙还牙,这一切都很合理啊。

换做从前的她,在曾晓雁和肖周擅自闯入她地界为非作歹的那一天,恐怕已经被她用手边可及之物砸的头破血流,万不可能再有之后这档子破事儿。

要真想像她妈所说的老实熬过两年,简直比登天还难。

先是肖周板着张帅脸,派头十足地撞她肩膀,紧接着周诚故作凶悍地瞪路筱一眼,后续谁和谁又冲路筱做鬼脸吹口哨什么的,她没在意。

路筱对这种程度的捉弄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嗤之以鼻。

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路筱怀疑肖周脑海里成天循环播放的都是古早台湾偶像剧,他给自己安排的人设必然是花园F4。主子脑子不好使连带着跟班也蠢钝如猪。

近段时间由肖周这个二货制造出来的笑料简直数不胜数。课桌被浇湿,书包被塞垃圾桶,上厕所被锁在洗手间...直到抽屉里被塞了只青蛙后,路筱再也忍不了了。老虎不发威,真当她病猫啊。既然有的人敢做不敢当,那她偏要叫大伙都看看肖舟这样不可一世的人到底是有多傻逼。

你要问路筱怕不怕?

那自然是不怕的。正如她所说,肖周玩的都是小孩子把戏,一点挑衅还算不上威胁,比这恶劣的行为她从前见的多得多。

路筱原先就读于省重点的一所贵族学校,学校里可以说是牛人如云,故而风气好不到哪里去。对比之下,佟城三中倒显得是个模范学校。

不是所有人都是天生的坏小孩。

漂亮于路筱而言像是诅咒,她受到的每一分关怀都是来自地狱的呼唤。

路筱会因为老师的表扬而被造谣非议,会因为旁人多停留一秒的视线而无端遭受暴打。在那些人口中,路筱是喜欢勾引人的狐狸精,是下贱的娼妇,是在欲求不满在外面卖的母狗——尽管她才十四岁。

许是所有人都年纪尚小,真的不明辨是非,路筱秉持着清者自清的原则沉默,外界的恶意来得愈是汹涌。

于是路筱反抗,然后恶人会抱团对她拳打脚踢。她是孤独困兽,眼神却凶得发狠。她的指甲、牙齿都是武器,她被打个半死,打她的人也要流血。

几乎有整整一个月,路筱吃不上饭也无法安心上课,她在无人的角落里苟延残喘,直到恢复一点力气之后才能勉强爬回家。

她报过警,身上的伤痕不能作为指证的证据,法不责众,所有人异口同声说她撒谎,消息压下去便石沉大海,每报一次警她遭受的毒打就更痛一分。从此她在学校更像是避之不及的一只老鼠。

为了追求更优越的教育环境,路筱从小被寄放在姨妈家里读书。寄人篱下的滋味很难受,没有人会在意她晚回家的原因,能剩下一碗温的饭在锅里已是仁至义尽。

更甚姨妈的小孩也是帮凶。直至之后的很多年里,路筱都忘不了表弟表妹天真无邪眼神中的讽刺,更忘不了姨妈一副避如蛇蝎,看她宛如脏东西一样的神情。

三番五次接到班主任希望路筱能够乖顺点的电话,姨妈也仅仅是在用饭时才提起的一句:“笑笑,你姨妈姨夫每天都很忙,你妈妈也赶不回来,你能不能稍微听话一点。”

她壮着胆子在电话里向妈妈提过换学校,回应她的唯有倒不尽的苦水。

“哪怕我可能死在学校里?”

那头沉默了:“你不会死。”

那一刻,路筱心如死灰,象征着希望的烛火,一点一点被掐灭。

所幸路筱天生反骨,她如同打不死的小强般顽强,即使是最黯淡的时刻都不曾想过寻死。顶多拖着满身青紫,窝在没有窗户的潮湿小房间里,捂在被子里哭到失声。

死亡于她而言绝不是报复的最佳方式。她想过或许会被同化,再不济无非跟那些因为得不到而辱没她的人低头而得到帮助,直到遇见了茱萸。

朱萸是学校里顶顶明媚的女孩子,倘若路筱知道杨依依嫉妒地把她比做黑天鹅的话,她必将哑然失笑地想起朱萸。天鹅太俗了,朱萸学民族舞十余年,气质上更像是孔雀。

南方梅雨季总下着小雨,雨珠虽小,砸在路筱眼珠上依旧很疼。她瘫在泥泞的操场上,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宛如一条濒死的鱼。

有很多人路过这里,却没有任何人敢和路筱讲话。

茱萸照常路过的,她是众人爱戴的存在。朋友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快走。茱萸眼睛弯成月牙儿,手指比在鼻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把明黄色的伞撑在了路筱脸上,悄悄留下了一把钥匙。

雨点这次砸在伞面上,水花顺着伞骨钻进路筱的脖子里,她凝视着被雨水模糊不清的广播室三个字,混沌的脑海中灵光一现。

路筱的回击声势浩大,如同她整个人一般张扬。

在省领导前来视察的日子里,路筱用茱萸留下的那把钥匙打开了全校广播。她的文笔一向很好,不曾声嘶力竭,平淡冷静的声音却字字泣血。

路筱一个个念出所有肇事者的班级,名字。她说,如果这一次依旧得不到她想要的回应也没关系,所有事件经过都已经被她公布到网上,掀不起风浪她便从教学楼跳下去,除非她死了,否则所有人都别妄想睡一个好觉。

路筱赌对了,成了十里八乡敬而远之的刺儿头。

舆论是洪水猛兽。美丽没有拖她的后腿,反而成为了最好的武器。她精致却伤痕累累的小脸在互联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该校园暴力事件甚至得到官媒转发,不断有媒体跑到学校采访事件后续。

上方格外重视此事,一系列事件处理下来校方的脸都憋成了猪肝色。他们万不敢开除路筱,甚至还得把路筱当作一尊大佛供起来,生怕她哪里磕了碰了,继影响学校评优后再起风波。

路筱一战成名。

自此,再没人敢招惹她。人人都知道,有个行事十分极端的路筱。

平日里茱萸一如从前装作与路筱互不相识,私下里却同她百般要好。

朱萸并不是那么乖巧的女孩,会借着走读悄悄给路筱带好吃的,告诉路筱自己的梦想从来不是跳民族舞,央求路筱陪她一起留乌黑的长头发,这样她才能忍住烫一头不羁拉丁卷的渴望。

路筱自始至终都知道朱萸待她好抱有一定的功利心。比如犯错时她会软磨硬泡路筱去顶包,见谁不顺眼则要求路筱不分青红皂白地为她出头。

不过路筱不在乎,她屡屡替茱萸打掩护从不是为了从茱萸那得到什么,单纯因朱萸撞破过她最不堪的模样却仍待她一如往常,比起锦上添花更为难得的是雪中送炭。

在路筱的一个人的将心比心下,她们二人度过了很长一段要好的时光。

“路筱,一会下课能不能来接我呀,我想去拍大头贴~”

隔壁职校的俨然是路筱网友,彼时路筱正同他们一块在网吧打游戏。她抽空回了个句号,随着一声澎湃的victory响起,她穿衣起身便走。

茱萸站在舞蹈班楼下同其他女孩子言笑晏晏,见到路筱来了眼神闪过惊喜,遂告别他人朝路筱奔来。路筱自然地接过她的包,笑着搂过她肩膀。

夕阳渐淡,她们二人挤在逼仄又闷热的空间里。茱萸极为熟悉地操作着机器,把一旁夸张的蝴蝶结发箍戴到路筱头上,冲屏幕比耶嘟嘴。路筱生硬地摆着动作,最终仅仅鼓起脸颊比了个耶。

照片洗出来后,茱萸笑得乐不可支,她逗路筱像只河豚,气得路筱把一旁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诶呀,好了不逗你了。”说着,茱萸献宝似的地把一个银色的打火机递给路筱,她睫毛很长,黝黑的眼瞳亮似玻璃珠:“喏,你的生日礼物。”

路筱笑着接过,很为珍重地收下。回家后,她选择了一张最喜欢的大头贴反复裁剪,小心翼翼地将其贴在打火机背面。

哪怕戒烟了也会好好保留的。

路筱当时这么想。

美好故事的分崩离析大抵早有预兆。

茱萸同路筱的生日差不了几天,她的生日办在了新开的一家纯k,照常没有邀请路筱。

“茱萸反正是个白莲花圣母婊,见谁都要装好人发善心。也就路筱那么蠢,没见茱萸从来不带她玩吗。”

聚会早已结束,两女孩在ktv门口等车。俨然和一伙人正在旁边抽烟,听到熟悉的名字不由自主地留心。梳马尾的女孩捅旁边那姑娘一胳膊肘。

“你可别说了,茱萸现在可是跟职校的刘裕在一起了,到时候别说路筱,刘裕也会找你麻烦的。”

“怂什么,刘裕最多玩玩茱萸,就她死乞白赖觉得所有男的都爱她爱得要死。你不知道吧,刘裕正牌女友还是他们学校大姐头呢,我看迟早纸包不住火。”语毕,两姑娘手挽着手上了车。

当俨然把偶然偷听到的这番原话复述给路筱时,她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

“你一点也不生气?” 俨然拧着眉张大嘴,替路筱愤愤不平,正主眼中却是毫无波澜:“哦。”

“得得得,皇帝不急太监急。”俨然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咕嘟完半瓶水。路筱不曾多心,独独记得那女孩说的‘纸包不住火’,她点开微信置顶,却见聊天记录仍停留在前一天晚上她发送的生日快乐上,索□□了屏。

果然还是出事了。

那天朱萸一如往常出校门去参加补习班,岂料下课后的两个小时朱萸仍没有回家,路筱接到朱萸妈妈的质问电话时只觉得小题大做。

茱萸经常逃课去参加试镜,每每这时她便会拿茱萸打掩护。三番五次之后,茱萸妈妈对路筱的忍耐度已经到了尽头,她不止一次告诫茱萸不要再跟路筱接触,仅仅因为每到犯错,路筱仍然是最好的借口。

路筱并不知道茱萸去了哪里,她礼貌地承受着茱萸妈妈的怒火,挂断电话的那一秒,俨然发来一个视频:“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待路筱怒火中烧地从城东的某个酒吧包厢找到茱萸时,朱萸引以为傲的长发早被人拽着一刀剪断,发丝掺着泪珠散落在地面。她搂着凌乱的衣服魂不守舍,看向路筱的眼中满是恨意。

几天之后流传出不少风言风语。学校作重点培养的艺术生知三当三,招惹了校外的混混录了许多暴露的视频。视频的女主角,正是朱萸。

事情发生在大考前夕。朱萸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暂时没法返校。初听到风声时,路筱曾跑到病房恳求茱萸妈妈让她见朱萸一面。朱阿姨说着狠话,冷着脸甩了路筱一巴掌她也没走。

她忍着过路人异样的眼光,盯着鲜红的巴掌印静静地站在门口,直到听见房间里朱萸打砸东西让她滚的尖叫声。

茱萸只是施舍,她愿意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施舍任何人。路筱自始至终都知道。

路筱转学了。

天知道学校听见她自愿转学那天,有多么谢天谢地。

发生了这种事,路筱妈妈一边担忧着学校风气,一边责怪她不该为了朱萸出头。路筱不领情,望着窗外闪过的排排绿树出神。

无数个午夜梦回,她怎么也忘不了朱萸把她视为罪魁祸首一般憎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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