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辛臧看着江自流和石头打打闹闹的远去的背影，想着有石头在，也不再管二人了，直接回到前些日子石头给她安排的禅房中。
她刚来凡人界不久，还不太适应灵气突然减少，修炼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心魔有些压不住，整个人都止不住地烦躁。
辛臧长吸一口气，自然盘膝坐在床上，两手掌心向下放两膝上，闭上双眼，默念经文，开始修炼。
许久后，她感受到身体里灵气充沛了不少，头皮还有点痒痒的，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时，在一片昏暗中，竟然对上一张笑得诡异的鬼脸。
辛臧吓得往后一退，右掌直接蓄力狠狠地扇在那张鬼脸上，左手用力将那人向前一拉，一个转身之间，右手挟持住这贼人，牢牢地将人牵制住了。
“嗷！”
辛臧感觉声音有些熟悉，凑近仔细一瞧，眼前这贼人居然是江自流。
她一阵无语，直接卸力将人给丢在了床上。
“你大晚上的来我禅房做什么？”
江自流慢慢地从床上爬着坐了起来，使劲用手揉了揉脸和肩膀。
这和尚下手可真黑。
“下午你不是让我跟着你吗，在寺庙，我又没地方睡觉，就不只能来找你？”
辛臧感觉手心一阵滚烫，又听着江自流有些憋屈的声音，回想了刚刚自己扇人的力度，抿了抿唇，倒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今晚就和我睡吧。”
江自流一脸错愕，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抱起棉被，双手护胸，慢慢地向角落缩去，声音还带着些许迟疑。
“我告诉你哦……我，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辛臧愣了愣，一下没反应过来：“我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江自流听到这话，仔细想了想今天下午，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这女和尚她就知道自己是万剑宗昆仑峰的江自流。
那岂不是，早就惦记上他了？
他缓缓抬头偷瞄了辛臧一眼，昏暗的房间里，走廊的点点微光落在她的柔顺的发丝上。
刚刚他偷偷拔了根，是真的，不假。
她穿的还是下午那件茶褐色衣和青傧玉色袈裟，较上平日里的清冷淡然，整个人却多了几分安静娴雅，皮肤白皙，轮廓柔和，一双杏眼在黑暗里清澈明亮，如同一汪宁静的小池塘。
别说，还挺好看。
若是这和尚再坦诚点，他也不是……。
这般想着，江自流耳朵都有些止不住地发烫，说话也有些吞吐。
“我，我，我……”
辛臧看着江自流一幅缩头缩脑的样子，心里就止不住的烦。
“你什么你，寺庙的禅房都是这般，你爱睡不睡。”
江自流呆了几秒，只看见辛臧潇洒地将衣袍一掀开，往床上一坐，双腿盘膝，手握佛珠。
屋内的灵气一动，全都向她身边聚拢。
这大晚上的，她居然又开始修炼了。
江自流心里一阵憋屈，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时辰也毫无睡意，两只眼睛在黑暗里瞪得如铜铃般，忍不住地偷瞄辛臧。
哼，修得还挺认真。
这般想来，江自流又不乐意了，觉也不睡了，学着辛臧的样子开始打坐，吐纳灵气。
次日早晨。
石头等了又等，马上就要过了用膳的时间，可还是不见小师姐的身影。
于是，石头努了努嘴，灵光一现，用盘子装了些菜包和馒头向着禅房走去。
而他一打开门，直接惊掉了下巴。
江自流居然和他的小师姐排排坐在床上！
“你们……”
江自流睁眼双眸，压□□内的灵气，打了一晚上坐，金丹修为倒是巩固了不少，整个人神清气爽。
再抬头一看，石头竟然捧着一大盘早膳来了。
他心中暗喜，这小和尚人还怪好的，大早上的就给他送早膳。
不像剑宗的弟子们，就知道天天薅着他练剑。
于是，江自流十分自然地地朝着盘子伸出手，还没摸到菜包呢，手背就感受到了一股痛意。
他有些惊诧地对上石头的视线，却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江自流磨了磨牙，想着事不过三。
于是乎，他同时朝着盘子伸了两只手，却听到石头有些气愤的声音。
“这是小师姐的，你不知道自己去膳房吃吗？不然长了腿是何用？”
江自流撇了撇嘴，气得袖子一甩就走了。
怎么，他小师姐没长腿吗？
那么一大盘早膳，他吃点怎么了。
禅房内，石头将早膳放在桌上，轻轻地拍了拍辛臧，语气轻柔。
“小师姐，吃点早膳吧。”
辛臧睁开眼对上石头格外热切的眼神，缓缓伸了伸懒腰，看着桌上的菜包和早膳，有些疑惑的向他开口。
“这是？”
石头有些扭捏地低下头,回答道：“这是我从膳房给你带的早点，想今日请小师姐教教我如何修炼。”
辛臧听到这话，有些惊讶：“木头师叔不曾教导吗？”
石头皱了皱鼻子，越说越委屈：“我一问师父，师父就让我闭嘴，谁知道他什么意思呀，也不说清楚，我又不是天才，哪能生来就知道怎么修炼……”
辛臧哑然失笑，用手指弹了弹石头的圆脑壳，“你可知你师父修的是哪家佛法？”
石头用手摸了摸额头，却还是一副直愣愣的模样，疑惑地摇了摇头。
“是闭口禅。”
听到这话，石头嘴巴微微张开，目光更加呆滞。
石头真变成石头了。
辛臧满眼笑意：“你若跟着木头师叔修炼，首先就得学会如何闭嘴。
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一天只许说十句话，打坐还是如平日那般，其他的事等回了修真界再说，如何？”
石头瘪着嘴巴，圆乎乎地小脸皱成一团，生不如死地点了点头，拉着辛臧的衣袖，眼里竟渗出几抹泪光。
辛臧耳朵微动，只感觉寺庙里忽然嘈杂起来了。
她缓缓地衣袖从石头手中抽出来，拍了拍石头的肩膀“寺庙来了不少人，你随我前去看看。”
辛臧带着石头，从禅房经过，走廊、厢房、膳房，来到法堂外，竟然听到女子的恸哭声。
当她踏入法堂内，只见一位高大粗犷的男子身穿盔甲，站在中央，手上拿着条鞭子，一脸怒火，双眼怒瞪着跪在地上的红衣女子。
而这两人正是青云城戍边将军罗礼，和他的嫡长女罗裳。
一旁，木头师叔盘腿坐在草席上，手捏佛珠，一双眸轻阖着，无悲无喜地看向前方。
而江自流则有些懒散地靠在法堂角落上的木柱上，面无表情，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的那把剑扇。
辛臧抿了抿唇，一入法堂便拉着石头站在了江自流旁。
江自流看着辛臧和石头，打开折扇，灿然一笑：“哟，来的正好。”
辛臧看了眼江自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这话，江自流尴尬一笑，悻悻地看向辛臧，：“我，也才刚来。”
辛臧不再理睬江自流，将目光转向法堂中央。
“你说说你！老子我不是为了你好吗！”罗礼手持软鞭，开口的声音却是有些哽咽，“阿父只有你一个女儿，我独自将你养大，吃了多少苦，你不想想你自己，也想想阿父……”
“阿父，我也不想，可我实在是……情难自禁，孩儿我不能没有桉哥哥” 红衣女子抬头望向罗礼，双眸中沁出点点泪滴，语气却是决绝的很，“阿父若不能接受，就当没我……我这个女儿……”
话音未落，罗礼怒容满面，用力一鞭狠狠地抽在了罗裳身上，随即他右手紧紧地握在胸口，尽力调整着呼吸，眼中却带着几丝难以觉察的悲哀。
“你……倒是真敢说！从今天起，你便住在这非言寺中，直到界门打开之日，进入修真界。此生，我不会再见你，你也休想再见到你的桉哥哥！”
说完，罗礼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只是那高大健硕的身影却好像在突然间染上了些许沧桑与疲惫。
等罗礼带着家仆走后，整个非言寺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只留下伤痕累累的罗裳仍然匍匐在法堂中，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离得近些还能听到淡淡的啜泣声。
木头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向辛臧点了点头，走到罗裳面前，轻叹：裳儿，先随老夫的徒儿前去厢房歇息吧。”
石头听到这话，连忙向前，扶着罗裳有些虚弱的身子离开了法堂。
辛臧正打算跟上石头帮忙扶着罗裳，却听到木头师叔轻唤了句“阿臧，跟我来。”
江自流看了看石头的小身板，叹了口气还是走上前去，捏紧了拳头，伸出手臂让罗裳扶着走，只是罗裳还没伸手，他就打了一个格外响亮的喷嚏。
“阿——湫~”
辛臧瞪了眼江自流，随即跟着木头，走到寺庙外，木头师叔看着苍翠的青山，语气中带着些许怀念。
“当年，我是云游途中，偶遇了罗力。刚遇见他时，他就一个人蹲在医馆门口嚎啕大哭。
我实在没瞧过哭得如此伤心的男子，便问他为何哭？
他说，她夫人要生产了，夜里肚子便开始痛，他连忙下山找大夫，但因为他是土匪，医馆里的人不愿意帮他夫人生产；
他说，他知道自己是土匪，但一件坏事都没做过，他能理解大夫们不敢上山，但他也实在走投无路。
他说，他也不想当土匪，只是生来便在那个山头……
老夫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实在可怜，心生不忍，就跟着他去到了土匪山头，准备咬咬牙给罗夫人接生。
只可惜，世上苦人多。
因为误了时辰，老夫赶到时，罗夫人已经过世了，只留下个小女婴还在胎腹中。
这个遗腹子，便是罗裳。
罗夫人过世后，罗力便像是丢了魂般，白日里还好，晚上只能借酒消愁。
老夫就瞧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留下封信，让他以后遇到难事再来非言寺找我。
而多年后，再见到他时，那是一个雪夜。
他迎着风雪而来，一见到我，就跪了下去，哭着求我治一治罗裳。
凡人界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罗力每每碰到我都要流眼泪。”
说到这，木头苦笑一声：“他说他这小女儿，三岁以后，每日夜里都身体都滚烫的，啼哭不止。他寻遍了这世上的名医，走投无路，只能再来非言寺。
老夫瞧了瞧他怀里的罗裳,竟看见灵气环绕在她周围。
这小女孩，是天生火灵体，法修的好苗子，但生在凡人界，灵脉堵塞，每到夜里，全身便如同有烈火燃烧，不得入睡，若这般下去，怕是活不到十岁。
老夫只能慢慢地用灵气给她疏通经脉，直到一月后才有所好转。
老夫实在担心，又寻了把极地冰玉剑，让罗裳随身佩戴，压住她的体质。
可是啊，这几年来，也不知为何，她的身体愈发糟糕，若不能跟我们回到修真界，打开灵脉，走上修真路，怕是……凶多吉少。
为了补贴非言寺，后来罗力就去兵营谋生，将罗裳留在非言寺，直到罗裳十岁时，罗力成了鼎鼎有名的罗大将军，才将她接走。
等罗裳大了些，皇帝为了分权制衡，将她的亲事许了出去，与那宰相府的小儿子订了亲。
看上去是两家喜结连理，但世事无常啊，不过月余，罗裳便像是着了魔般，对宰相府的长子情根深种，闹着要换个新郎官。
若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可这京城谁人不知，那宰相府的长子是京城臭名远扬的纨绔子弟，恨不得日日夜里都歇在那青楼之中。”
木头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
“老夫寻思着，罗裳从小到大便懂事，也不至于被两条腿的男的就迷得不知东西南北，不懂仁义道德。
后来我便偷摸着查了查，怕是宰相府偷摸着给罗裳下了蛊！”
听到这里，辛臧抿了抿唇，面不改色，只是暗自里捏紧了手心，只见木头师叔顿了顿，面色露出为难的神情。
“辛臧，师叔现在不能离开非言寺，你能否帮师叔个忙。我挂个宗门任务，你接下，前去京城，杀了母蛊，帮这罗家小娘子解了这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