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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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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唤沈竹烜入宫,其实皇后已经和传旨太监交代,将人送出何府,确保安全即可。

告别传旨太监后,沈竹烜在原地等待片刻,就见洛乘雾牵着马出现在皑皑白雪之中。

“劫狱可还顺利?”沈竹烜问。

洛乘雾点点头,“林叔很安全,现下正在通州。”

“圣上已经下令,彻查当年四皇子坠崖身亡一事,想来是皇后的提醒让他生了疑,”她又接着说道,“你倒是神机妙算。”

“他只想借此事给何家一个下马威罢了,时隔多年,若有什么证据早就被销毁了,想查也查不到,最后肯定不了了之,”沈竹烜一边翻身上马,一边悠悠道,“不过这至少给我们争取了时间,何家暂时没空来找我们的茬了。”

“何家手段多端,我们不能放松警惕,”洛乘雾回头对他说,“今夜就去送账册。”

“嗯,”沈竹烜看着纷飞的雪,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说,“算算时日,信应当已经送到盂城了,与北垣的这战又多了几分胜算。”

“凭你一面之词,那人当真会相信?”

“会,”沈竹烜点点头说,“他本就对自己身世有所怀疑,暗中调查了许久。如今看了我的信,应当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

大越边境,盂城。

雪从很早便开始下了,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而数日前,这片纯白之下却血流成河,葬送了数以万计的生命,有些属于北垣,也有些属于大越。烈风像亡灵的哀嚎,从皑皑山谷传到寒冷雪原,一遍遍地从未停息。

大越军队的统领帐中,众将士一言不发,对如今的处境唉声叹气。

沈贺琮沉声问道:“粮草还够撑几天?”

“至多三天,”回话的是军中后将,名叫卢啸,“援军在赶来的路上遇到雪崩,道路受阻,只能绕远路而来,大约还要六天才能到达。”

“咱们的军械和伤药也严重不足,已经派人通知其他各城支援了,明日应当就能陆续送达。”

虽然这姑且算个好消息,但并没有安慰到众人。

“将军,如今正值生死时刻,我军却士气低迷,”此时出声的是军中骑兵右将,“末将以为,应当先鼓舞士兵们的斗志啊!若此时北垣突袭,我们只会兵败如山倒,撑不到援军来的那天。”

沈贺琮又何尝不知道这点。只是当下战况严峻,死伤惨重,这对于大越军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若想振奋军心,必须在几后的守城之战中取得胜利。其难度不亚于登天。

最开始,大越军队以为这只是诸多战役中平平无奇的一场,绝大多数人都想着速战速决,然后回家过个好年。

北垣南下侵扰的次数不少,但从未成功突破过边境防线。特别是近几年,在沈贺琮的带领下,大越未尝败绩,更是让众人有了心高气傲的资本。

可随着时间流逝,原定两个月就能回京的计划一再拖迟,战况不见好转,甚至有了颓败之势。反观北垣,明明物资更加紧缺却愈战愈勇,就像知晓大越军队的难处似的,用不要命的打法也要攻破边境防线。

若盂城被破,身后的诸多城池、万千百姓,就要遭受生灵涂炭之灾。

众将看着位居营帐中央的沙盘,皆是缄口不言。

“报!”外头传来一阵响亮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

“将军,急发廷寄,请您过目。”驿者小跑了进来,呈上朝廷命书。

待沈贺琮接下后,他又从兜里掏出另外一封恭敬递上,“这封是您的家书。”

沈贺琮将两封信先收了起来,与众将士一并商讨后,便出了营帐,打算去慰问重伤的士兵们。走了几步,便看见城门下几个士卒正围在一起,像是起了什么争执。

卢啸上前一步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禀报诸位将军,此人在城门附近鬼鬼祟祟,不知要做何事。我们抓到他的时候,发现他携带了一封信。”负责巡逻的士卒说完,将信交给了卢啸过目。

沈贺琮将那人打量一番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老老实实答道:“回将军,小的叫段雪,徐州郢通人。”

“你可知,私下传递书信是死罪,按军法当斩。”沈贺琮说。

“小的知罪,任凭将军处置!”

“我娘病重许久,恐怕撑不过今年冬天。我答应了她要在年前回家的,但大概是要失约了……所以想趁此机会给她送信,同她道个别。”段雪言辞真切,眼中似乎还含着热泪,“将军,小的自知死罪难逃,但求能将这封信送去徐州,交给我娘。”

一旁的卢啸查阅过后,低声对沈贺琮说:“将军,信的内容没问题,确实是家书。”

沈贺琮点点头道:“拿去交给驿者吧。”

段雪听罢,感激地朝他磕了头,然后就被带了下去。

慰问完重伤士卒,回到自己帐中,沈贺琮才得空看自己的两封信。

朝廷要他做的事很明了,无论以何种手段都必须死守边线,援兵与粮草都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再坚守几日便能成功。否则盂城陷落,北垣将长驱直下,直抵京师。

至于另一封家书,沈贺琮本以为是自己父母写的。他打开来看,龙飞凤舞的字映入眼帘,才知道是沈竹烜寄来的。

……不过他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看了?

沈贺琮端详了片刻,才发现不是沈竹烜字变难看的问题,而是写这封信用的是北垣字体,才显得有些怪异。

书信里面还夹着一张字条,写道:军中有北垣细作,负责里应外合。找到他,将信给他看。

沈贺琮看完信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当中。

北垣对他们的战况了如指掌这事本就让人生疑。他早就断定军中出了细作,但几经探查,发现军中确实无人向北垣传递过消息,以至于差点忘记,消息虽不能外传,但能往大越境内传。

……那么境内极有可能还有暗中通敌的逆贼,与军营中的卧底里应外合,再将消息通过其他路径传至北垣!

那瞬间,所有的细琐碎片在他脑海中链接在一起。军中细作、信件、驿者……还有那个段雪!

沈贺琮带着剑冲出营帐,正巧看见卢啸,高声问道:“刚才那个叫段雪的兵呢?”喊罢,人已经如箭矢般跑得飞起。

“回将军,已经按军法处置了!”卢啸一急,也跟着他跑了起来,但摸不着头脑,“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问题?”

“那个段雪是假的,你们方才处置的八成也是假的,”沈贺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立刻派人去截送信的驿者,封锁城中所有出入口,全军原地待命!”

“是!”

各军行动迅速,很快将盂城周围的关隘把守起来,而方才那个“段雪”,才刚从狱中混出来,便被重重包围。

四面楚歌,“段雪”干脆不打算逃跑了。他停下脚步,颇为好奇地看着沈贺琮,“沈大将军,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沈贺琮将手搭在剑上,并未作答。

最后是卢啸先出声道:“将他给我拿下!”

几名士卒一拥而上,将“段雪”押住。沈竹烜这时才缓步上前,在“段雪”的面庞上来回摸索,最终撕下来的赫然是一张□□。

面前这张脸,沈贺琮并未见过。但他知道,这人必然就是北垣军中的秘密武器,极擅易容术的虞凛。

见到了传言中的真容,沈贺琮并未多言什么。将人送进囚牢后,他让卢啸等人再去排查军中是否还有其他细作,与其他副将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这一忙便已到子时,军中众人皆已经歇下,沈贺琮趁着夜色前往囚牢。

虞凛抬头,看见沈大将军踱步上前,便说:“从我这里套话就别想了,我只负责收集敌军情报,北垣军情我一概不知。”

沈贺琮神色不变,递给他一张纸,“这封信,有人托我交给你。”

虞凛接过,看都没看,毫不在意地扔在旁边。倒不是他矫情,只是他在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亲人好友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写信给他,还能托沈贺琮交付。

“真不愿意看?”沈贺琮淡淡道,“死之前好歹先搞清自己的身世吧。”

“身世”二字显然触到了对方的死穴,虞凛捡起信打开,逐字逐句地读起来,看完之后脸色变得煞白。

他在原地伫立良久,最终还是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我悉数告之,但我死之前要见写信的人一面。”

沈贺琮没想到对方只是看了封信便妥协了,他神色复杂地说:“这封信出自家弟之手,他自幼身体不好,现下人在京城,一时之间来不了盂城。你若要见他……”

虞凛勾了勾嘴角,“换个地方死罢了,我跟你们回京城不就行了?”

若是将他押送回京城,交由刑部处理,虞凛必然要遭受到生不如死的严刑逼供。此人看着阴险狡猾,却一身傲骨,这让沈贺琮有些动容。

但对方终归是敌军派来的细作,因他传递的情报,此战让大越折损了不知多少兵力物力,而对北垣亦是如此。他们两人之间隔着数万人性命构筑而成的天堑,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跨越的。

沈贺琮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就要离开囚牢。可身后人突然开口道:“沈贺琮,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

“你军功显赫,阖家美满,将来前路坦荡,而我已将路走到尽头,此生一事无成。”

“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沈贺琮蹙着眉打断他。

就他所知,虞凛在北垣军中虽是见不得光的角色,却一直拿自己的军饷救济北垣的贫苦百姓。沈贺琮虽是越人,与他立场不同,却也敬佩这样的做法,光是这点就超越了大越不知多少的官员。

可虞凛却摇摇头,“我是将死之人,无牵无挂,活着本就是错误,死了也是贱命一条,说我妄自菲薄,实在抬举。”

“……”沈贺琮默然片刻,轻声道,“夜色已深,早些歇息。”

虞凛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自嘲地笑笑,手中的信纸飘落在地,沾上了窗外投进来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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