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医馆现在是除了求医的,很少有其他客人来。
趁着这段闲暇的时间,平熙教忆安认会了很多药材。
这孩子悟性挺高,只看几遍就能记住药材的长相和药用功能,是个可塑之才。
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天突然来了个秀气的少年,他要了几千瓶玉肌膏,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留下一箱金锭离开了。
看着匣子里满登登金灿灿的金锭,大家面面相觑。
这大生意!不做白不做!
平熙喜滋滋地把金锭搬到库房,立马着手熬制玉肌膏。
因制作的量巨大,平熙就让若梨和殷弃都在边上打下手。
忙忙碌碌一周多,他们终于将几千瓶玉肌膏装好。
这一周里,厨房天天烟雾缭绕,烟囱没有一刻是不在冒烟的,整个院子都弥漫着药香。
买玉肌膏的那人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他们也不知如何将玉肌膏交给他。
不过巧的是,玉肌膏制完第二天那人就来了。
他带着一群人,医馆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
这群人进进出出搬运玉肌膏,马车里都塞得满满的,等玉肌膏装好少年就又留下一箱金锭。
“太多了!”平熙追上去,“玉肌膏没那么贵!”
他们一溜烟就消失在街巷拐角,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车辙印。
他们无奈地望着两箱金锭,这也太多了!
但是转念一想,既然人家愿意付出那么多钱财,想来也是不缺钱的主吧。
又过了几天,医馆涌入一堆小厮,他们都要预定玉肌膏。
正疑惑呢,其中一个小厮说道:“听说当今圣上买了几千瓶玉肌膏,宫里的女子都用上了,皇家都认可的东西肯定差不了!”
原来那些玉肌膏是殷羡派人来买的。
如此一来,平熙可就又欠了他人情。
一只温热的手指抚了抚平熙的眉头,平熙才意识到自己蹙着眉。
“可有不舒服?”他关切道。
平熙微笑着摇了摇头。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熬制玉肌膏他们更得心应手一些,之前用的器具有些破旧,他们也换了更好的。
来买玉肌膏的人源源不断,但他们的时间不能总是放在熬制玉肌膏上,平熙便想着让客人提前预约。
玉肌膏的订单竟然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怪不得从前听说宫里的妃子流行什么式样的妆容,世家女子夫人和百姓们也争相模仿,皇家的影响真的很大。
一个月下来,医馆赚得盆满钵满,就算其他人眼红也不敢算计他们。
平熙拿着腰带在腰间比划着,发现原本合身的腰带变宽了不少,这段日子平熙忙着熬制玉肌膏可是瘦了不少。
腰带长了也就没法系在平熙的腰上,平熙只能找了一条绸带捆在腰间,还好,无伤大雅。
等平熙出门的时候,殷弃正站在院中望天。
平熙起了捉弄他的小心思。
蹑手蹑脚走过去,在他肩上轻拍一下,等他转头的时候闪身藏在他身后。
不料他反应快得很,一下就捕捉到平熙。
他笑着揉揉平熙的头。
殷弃比平熙高上很多,她只能仰头看他,耀眼的太阳藏在他后头,闪烁着明媚的光线,此刻他背对着太阳,平熙望着他的脸只感到晦暗不明,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平熙用力眨眨眼,揉了揉干涩的眼。
“怎么了?”殷弃微微俯下身关切地问。
“没事,就是被日光迷了眼。”
离近了才看清殷弃的脸,一双晶莹的眸子流动着光彩,脸上细细的绒毛为他镀上一层光晕,温和、灵动。
平熙不禁看痴了。
他轻笑着挠挠平熙下颌的软肉,平熙悄悄颔首。
不过,平熙可不想落了下风,他调戏自己,那她也要调戏回去。
平熙猛地凑近,与他的鼻尖只隔几指之遥,故意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平静道:“你生得真好看。”
殷弃神色凝滞,随即慌乱地直起身轻咳几声,转身慌不择路地朝前院走去。
看不到他的脸色,但是平熙能从他红透的耳朵推测出,他害羞了。
整整一天,殷弃都有些魂不守舍,每次看他都在发呆,怎么稍稍一撩拨他就傻了。
平熙捂着嘴偷笑,若梨见了忙问平熙发生了什么,平熙只道有人被勾了魂,现在正找魂呢!
若梨心中了然,笑着看看平熙又看看殷弃。
夜间,平熙哄睡忆安,殷弃似乎有什么事将她叫了去。
“熙儿,我想娶你。”
他开口第一句就震得平熙说不出话。
看平熙久久不语,他有些焦急,上前想要拉住平熙的手,但又觉得不妥,最后只是与她相对而立。
平熙不是不想嫁给他,但他说的过于突然,她还没做好准备。
“你是不想嫁给我?”殷弃试探道。
平熙摇头。
“阿弃,无论是前世今生还是下一世,我都只会嫁你。只是成亲这事太重要了,我还没做好准备......”
殷弃听了平熙的解释,眼中浮上喜色。
“这些你都不必操心,我来办!你只需要做一个美美的新娘,我还有些资产,过两日我去置办一套宅子,成亲后就可以搬过去。”
殷弃说的是,成了亲就不能住在这,有一套自己的宅院也是好的。
只是,这事还需景弘同意,他是平熙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毕竟“私定终身”的名头可不好听。
“还需经由爷爷同意,这样你才能名正言顺娶我。”
殷弃肯定道:“所言甚是,不过这事还是由我去说,毕竟是我要求娶你。”
平熙点头同意。
其实对于平熙和殷弃的关系,邻里间也有些风言风语,平熙和殷弃一个男未娶一个女未嫁,天天同住同吃,而且举止亲密、形影不离,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的情意。
好在平熙与景弘平日里与人为善,他们虽有所揣测却没有诋毁折辱。
景弘清楚殷弃的为人,因此他很放心将平熙交付于殷弃。
不过,成亲前还需众多繁杂的手续。
男女双方测算生辰八字,合则即可商议婚期。
除此之外,男方需准备聘礼,女方准备嫁妆。
殷弃办事效率很高,没几日便寻到一处好宅子,请了些工匠置办宅子里的用品。
平熙与殷弃的生辰八字很合,景弘替他们择了吉日,是下月下旬。
还有将近一个月时间,足够他们采办成亲所需的用品了。
既已商定婚期,按照习俗平熙和殷弃不能再见面,他只能先去新宅子布置。
平熙期待而忐忑地等待成婚之日到来。
一天,一小厮前来找大夫。
没说什么病情,只说要找个女大夫。
既如此,平熙打算跟着小厮一同去看看。
若梨怕平熙一人不安全便也跟着去了。
马车在一座高大的大门前停下,小厮恭恭敬敬请她们下来。
门口的牌匾上是“太尉府”三个大字。
她们跟着小厮入内,绕了很久才到前厅。
“平太医!我可把你请来了!”
一男子高兴地上前迎接她们。
“我不是太医。”
“您是先帝御赐,当今圣上认可的女医,可不就是太医吗?”
“不不不,我不在宫里当差,这只是个名号罢了。”
那人不与平熙争辩,连连点头,道:“好好,平大夫,您看看我女儿吧,前段时间她面上长了些红疹,谁知这段时间愈发严重了。”
“红疹?”平熙复述道。
若是一般红疹,用了药过不了多久就能好,怎会愈加恶化?
“太尉大人,您带我去看看。”
活了两世,这点看人的能力还是有的,眼前的男子衣着华贵,小厮对他言听计从,大概率就是太尉了。
一路上,太尉和平熙详细地说了千金得病到恶化的过程,平熙询问了她近期吃的用的,都没有什么异常。
看来只能等到见了本人再诊断。
到了太尉千金住的房间,一开门就有一只瓷瓶扔出来,若梨身手敏捷拦了一下,瓷瓶飞向墙角“砰”得迸裂开。
扔瓷瓶的妙龄女子见有人来立马掩面逃进里屋。
“女儿,我的乖女儿,爹给你找了女大夫,这下你愿意看病了吧。”太尉隔着帷幔哄道。
“不要!不要!你们都出去!谁也不准进来!”女子尖声嚎叫。
“爹之前找的大夫都被你打出去了,这次爹应你要求找了女大夫,你又不肯了,不要任性!”太尉语气渐渐严肃起来。
见情势不对,女子松了口。
“那只能让女大夫进来,其他人都出去!”
“好好!”
太尉连声应下。
他转身朝平熙作揖,平熙忙屈身回礼。
“大夫,我的女儿劳烦您看看,请吧。”
平熙顺着太尉手指的方向走去,若梨轻轻拉住平熙的胳膊,谨慎地轻摇一下头。
“太尉大人,这是我的朋友,就让她在帷幔外待着吧。”平熙开口道。
太尉犹豫一会最终同意了。
平熙掀开帷幔,那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摆弄匣子里的簪子。
“姑娘,让我看看你的脸。”平熙麻溜打开药包,淡定道。
她坐着不动,继续摆弄簪子。
通过铜镜的反射,平熙能看到她神色很是不耐烦,脸上密密麻麻长着红疹,看着很是可怖。
平熙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想再劝劝她,但她突然转过脸狠狠盯着平熙,活像只夜叉鬼。
吓得平熙轻呼出声,往后退了好几步。
若梨听到动静立刻掀开帷幔,提起墙上挂的拂尘就戳向女子的后背。
力道不大不小,只是稍稍施加惩戒。
那女子却像是受了很大的力,“哎呦”一声伏在梳妆台上呜呜哭起来。
若梨和平熙同时愣住,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不就轻轻点了一下后背,至于哭吗?”若梨很是不解。
女子不搭理她们,自顾自呜咽着。
过了许久,她才止住了哭泣。
“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要把我逼上绝路......”那女子抬起头,一脸幽怨地望着她们。
这是什么情况,只是想给她治病,她却说平熙和若梨要把她逼上绝路。
这黑锅她们可不担。
“姑娘,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就是想治治你脸上的红疹。”平熙解释道。
若梨附和着点点头。
谁料那女子却指着她们哽咽道:“给我治病就是在逼我!”
二人顿时蒙了,这是什么道理?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脸上的红疹竟糊了一片。
平熙前倾身子仔细盯着她的脸,似乎有些不对劲。
“看什么看!”女子眼神飘忽,双手慌乱地捂住脸。
原来是这样......
她脸上的哪里是红疹,分明就是用胭脂画的假红疹。
凑近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
“姑娘,你可是有何苦衷?装病可不是什么好法子......”平熙一脸淡然望着她。
见装不下去,女子随意抹着脸,把脸上弄得乱七八糟。
“好了,这下我彻底没救了,你们去和我爹告状吧,大不了一死了之......”女子扑到床上认命道。
“姑娘,人生在世有什么过不去的,何必如此消极。或许你可以和我们说说,能帮的我们会尽量帮你。”平熙安慰她。
她躺在床上摇着头,双眼空洞无神。
“没用的......”
别人家的是平熙一个外人也管不了,再者她也没什么病,那平熙也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
平熙收起药包,揽过若梨的手臂就往帷幔走去。
“等等!”
女子叫住了平熙。
“你们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她的语气里有一丝乞求。
她愿意袒露心声是最好,平熙和若梨决定留下听完她讲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