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
第二日天一亮,医馆门口就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开门开门!快开门!”一小厮模样的男子“砰砰”捶着门。
小石正扫着院子,忙放下扫帚开了门。
“请问是来看病的吗?景大夫还没起,还请稍等。”
话音刚落,小厮就被身后衣着华贵的男子拨开。
那人昂着头鄙夷地看着小石,视线往前院探去,步子往前一迈就要进门。
“等等,我们还没开门。”小石伸手拦住男子。
“大胆!你竟敢拦我!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太尉侄子!”
一听他的名讳,小石就有些畏缩,正犹豫着要不要放行时,身后传来景弘的声音。
原来门口动静太大,早就惊动了景弘和平熙等人,他们麻溜收拾好就来了前院。
“柳公子,您来我这小馆有何贵干?”景弘淡定问道。
“景大夫。”柳河吊儿郎当地拱了拱手,眼神一直在搜索着。
“平英姑娘呢?”柳河没发现想找的人,心情有些不爽快。
平熙与若梨对望一眼,暗自松了口气,好在殷弃昨晚去了新宅,不然叫他看见殷弃可就要露馅了。
“她昨日回乡探亲了。”平熙随口编了个理由。
“什么?回乡了?不是跑了吧!”柳河怒目圆睁大吼着。
眼看柳河要失控,平熙立即解释道:“不是不是,她是回乡与母亲商量婚事了。柳公子你给不了平英名分,她母亲可急着呢,前几日就来信让她回乡相亲......”
“我何时说过给不了她名分?昨日我就去向甄府解除婚约,今日立马上门提亲,快把她找回来!”柳河跳脚道。
“她昨夜启程,想必还未走远,我立即找人将她追回来!”平熙说着给小石使了个眼色,小石点点头小跑出了门。
“聘礼先放着,我明日再来。”柳河说完便指挥小厮们将马车上的聘礼搬进医馆。
很快,前院便堆满大大小小系着红花的礼盒木纹箱。
聘礼搬完柳河便带着一帮小厮大摇大摆离开了。
众人大眼瞪小眼,望着院中一堆聘礼脸色复杂。
回到后院,甄玉披着绒衣神色紧张拉着平熙问道:“那柳河可是来捣乱的?他不会知道我们住在医馆吧!”
平熙捂着甄玉寒冰似的柔荑温柔道:“不怕不怕,没有外人知道你们的行踪。柳河是来找平英的!”
“平英?是何人?”甄玉握紧平熙的手指,疑惑道。
平熙神秘莫测一笑,压低了声音伏在甄玉耳边道:“平英就是阿弃,柳河退婚全靠阿弃牺牲色相,你可得好好感谢他......”
甄玉惊讶地张着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平熙咯咯笑着抬了抬甄玉的下巴,甄玉这才闭上嘴。
“傻了?到时候让阿弃好好教训教训柳河,叫他再也不敢招惹良家妇女!”平熙咧着嘴挥舞着拳头。
甄玉怯怯地拉住平熙袖口,喃喃道:“可是不会得罪太尉大人吗......我怕你们因此遭到太尉的报复......为了我们而得罪权贵真是不值得,我会于心不安的。”
平熙摸着甄玉额前细软的碎发安慰道:“不怕,你忘了我可是先帝御赐的女医官,太尉大人还不敢随意打压我。柳河这种渣滓死了都不足惜,我们只是给他一些小小的教训......”平熙边说着便挑眉看着甄玉。
甄玉想了想是这个道理,紧皱着的眉头才稍稍舒缓些。
“你哥哥呢?等会要给他施针,叫他准备准备。”
“哦,哥哥他应该在房中雕木头,我这就去找他。”甄玉拢紧绒衣迈着小碎步转身进了屋。
平熙正准备着针灸包,殷弃便跟着小石风风火火回来了。
“熙儿,那柳河可有欺负你们?”殷弃上来就拉着平熙上上下下检查一番。
“没事没事!叫我打发走了!不过,他明日还要来,你可要快些做好准备。”平熙拍拍殷弃的手道。
“好,等会传信给姑姑,请她再来一趟。”
抚仙踏着晚霞来到医馆,正巧又赶上饭点。
大家怕柳河明天又是一早就来,干脆留抚仙住下,趁天将亮就给殷弃扮上。
医馆房间不多,甄玉甄礼各占了一间便没有空余,平熙只好留抚仙与自己同住。
为了明天尽早准备,大家早早就睡了。
可是平熙习惯一人入睡,突然多了一人与自己同床就怎么也睡不着。
她小心翼翼调整睡姿,生怕打扰抚仙。
“你也睡不着?”抚仙闷声道。
“也?姑姑你为何睡不着......”平熙轻声问道。
抚仙翻了个身与平熙面对面,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仍闪着锐利的光,就像一条毒蛇紧紧盯着猎物。
平熙被看得心里发毛,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
“你是个特别的姑娘。这几日我与你相处,发现你与我想象中全然不同。”抚仙顿了顿,继续道,“你同我很像。”
“为何这样说?”平熙好奇地问道。
抚仙叹着气缓缓躺平,双目无神地盯着床顶,语气中带着无奈道:“相信你也经历过百般险阻,才能练就如今这般心性。”
“何种心性?”平熙撑起身子侧头望着抚仙。
“沉稳、明净。”抚仙愣愣地盯着上方,双手搭在小腹上摩挲着,“我活到这般岁数,也难以达到你这般沉静。怪不得阿弃看重你,就连我都被你的品性吸引。”
平熙正想开口,抚仙紧接着又道:“我认可你了,到时候你和阿弃成亲姑姑我一定包一份厚礼!”
平熙这会儿也不好扭扭捏捏的,立即爽快而郑重地道了谢。
抚仙与平熙又聊了一会儿便睡了,平熙才浅浅入睡便感到抚仙下了床。
“该起了吗?”平熙睡眼惺忪问道。
“吵醒你了,我去挑一挑衣裳,你再睡会。”抚仙轻声道。
平熙虽困倦,还是麻利翻身下床,“一起吧,我去看看阿弃起了没。”
见抚仙点头,平熙便迅速穿好外衣出了门。
平熙到了殷弃门口,正巧殷弃也推门要出来。
“你也醒得这样早?”
“睡不着,一想到要和柳河那个腌臜货周旋就恶心,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殷弃说着扬了扬拳头。
“辛苦了阿弃,只是千万别闹出人命。”
“放心,我有分寸!”殷弃眯着眼咧开嘴角,双眸中闪着诡异的幽光。
看来这次柳河不死也得蜕一层皮了。
太阳渐渐攀升,外头街市人也渐渐多起来,医馆零星来了几位前来买药的小厮。
果不其然,柳河又来了。
这回他直接领着一帮侍从进了医馆,把正在厅中等着的病人吓得一溜烟儿逃出了医馆。
“诶,老头,平英回来没?”柳河朝景弘的轮椅踢了一脚。
景弘斜眼看了一眼柳河,神色平静地鼓捣着手中的药膏,并不打算回答柳河。
“你这老登竟敢不回话?看我不......”柳河说着就要去抓景弘的肩膀。
“柳公子!请随我来!”小石及时出现拦下柳河。
柳河回头瞟了瞟小石,又低头打量景弘一番,最后对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跟着小石进了前屋。
平熙等人已在前屋内堂等候,看到柳河身影出现,众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我的小美人儿!爷可想死你了!”柳河一见着平英就张着手臂扑过去。
殷弃灵活一闪,故作娇羞道:“柳公子,这么多人看着呢......”
“哦呵呵哈哈哈,这就不好意思了,可爱!可爱极了!”柳河边调笑边上前去揽殷弃,“今日接你去游湖,顺便认识几个朋友,走走走!”
“等等柳公子,您不能带走平英,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不能随随便便同男子外出。”平熙说道。
“昨日我可是来提过亲的,看你也是个小美人儿,我就不和你计较,下次再拦我就不客气了。”柳河虽说着恐吓的话,眼神却色眯眯地盯着平熙。
平熙立即后撤一大步,给柳河让出一条道。
殷弃在后头狠厉地盯着柳河,真想把他剥皮抽筋了。
为了不让柳河再恶心平熙,殷弃深吸几口气挎住柳河的胳膊,强装撒娇道:“柳公子,还走不走了......”
“走走走!”美人在怀,柳河瞬间将色眯眯的眼神落在殷弃身上。
众人望着柳河和殷弃离开的背景,心中既担忧又嫌恶。
平熙不住地搓着手臂,胃里一阵阵翻涌,柳河那眼神属实冒犯到了自己。
“没事吧。”若梨轻抚平熙的背安慰道。
平熙摇摇头,脸色很是不好,因自己的感受不由心疼起殷弃来。
另一头,殷弃在与柳河的拉拉扯扯中上了马车。
这柳河不亏是太尉侄子,乘坐的马车甚是华贵,拉车的马高大威猛,车厢里内饰一应俱全,小几上摆着西域进贡的水果点心。
“来,尝一尝。”柳河顺手剥了颗葡萄塞进殷弃嘴里。
柳河指尖触到殷弃的嘴唇,一阵恶心直冲脑门,殷弃强压几番才勉强咽下葡萄。
“不好吃?”柳河见殷弃脸色有些扭曲,以为是葡萄口感不好。
殷弃立刻顺着柳河的话说是葡萄太酸了。
柳河一听葡萄酸,端起果盘就把葡萄往窗外一倒。
“你这是做什么!”殷弃想阻止却没来得及。
“美人儿说葡萄不好吃,那就扔了呗,反正也不值几个钱。”柳河无所谓道。
殷弃冷笑着点点头,眼中狠意更深。
游湖却是游湖,不过这船中却多了许多青楼中人,这帮少爷们在游船上酗酒、斗蛐蛐、打茶围、听曲儿,玩得不亦乐乎。
殷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游船上的纨绔子弟默默记在心里,跟着柳河走一圈也就摸透了他们的出身。
殷弃认了一圈惊觉,这里的纨绔子弟的长辈在朝中担任着或大或小的官职。小辈尚且如此堕落不思进取,可以想见长辈是什么德行。
看来朝中腐败仍旧严重,殷弃突然想到甄府曾出现龙荔之毒,如此一联系恐怕暗处将有异动。
正当殷弃沉思之际,柳河的声音将他拉回。
“哈哈,这位是我的未婚妻。”
殷弃回神便发现自己被一群纨绔围着,众人纷纷道贺,仔细一瞧却能看出各人都不甚真心。
“柳公子艳福不浅啊,刚和甄府退婚便又得美人。”一长脸公子自作潇洒调侃道,活像马成了精。
“莫提甄府!当初是我眼拙,好在及时止损,才能得到这么位美人!”柳河搂紧殷弃的腰上下摩挲,一双绿豆眼在他胸前流连。
殷弃强忍住内心怒火赔着笑。
原本应当颇有情致的游湖在殷弃看来变得异常痛苦漫长,其间不少人不怀好意地扫视着他,眼神极度令他不适。
殷弃只能强行忽视周遭,内心不断怒骂,这样卑劣的男性是如何能够存在世上的?为何同是娘生,有人品行正直,有人却卑劣不堪?这般劣性之人还不如掐死在襁褓里,免得长大祸害别人......
就这样一面敷衍柳河,一面暗自沉思,游湖终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