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你真以为我会信守承诺啊!”
阮知希双手叉腰站在橱柜前,反悔的理直气壮。
一路平安。
他倒挺会先发制人的,简直是不给人留活路!
绝不能任人拿捏!!!
憋着一口气,阮知希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
她脚步匆匆,头发被挠成鸡窝状,内心在一番纠结和挣扎过后,最终,还是认命地回到微波炉前:
“林致一,有时候本小姐说话也不是那么地算数……”
她耷拉着脑袋,垂丧着肩膀,活像一只蔫了气的气球。
就在以为她伤心难过到会掉眼泪时,她默默把牛奶和鸡蛋羹拉到面前——
她开始吃饭了。
平静的眼里划过一丝荒唐,林致一默默关掉手机。
手机里的监控,是从前合租室友安装的,本意是增加开放式厨房的安全,没想到正巧看见某人发疯全程。
她从站到橱柜前就开始不正常,顶着个鸡窝头,以为要生气时她发笑,以为要笑时又上蹿下跳。
最后终于安静了,就在他以为她会哭时,她又开始吃东西了。
果然是苦了谁都不能苦了自己的肚子。
林安提着小提琴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林致一握着手机,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给他刺激的不轻。
“怎么?有人找?”
林致一收好手机,微不可闻地叹完那一口气,才回答:“没有。”
林安一脸探究,林致一的叹息声提高了一度,“林老师,好奇心,害死猫。”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林安更好奇了。
“你这小子…”林安斜睨着眼,意味深长地摩挲下巴:“从进门开始就盯着手机,这手机有那么好看吗?”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这小子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学声乐的嗓门儿洪亮,林致一只觉得他这句话落下,四周琴房的教学声都停了下来。
“没有。”林致一一副“你觉得呢”的表情,“林老师的幽默感随着年龄的增长渐长。”
咳咳…这到底是在夸他幽默还是年纪大。
不过想想也是,闷葫芦二十三年没个动静,哪儿能说开花就开花。
他倒也不用故意骗他,林安咳嗽两声正色神情:“我这不是担心你吗,现在谈恋爱可不是个好时候啊。”
他将小提琴递还给林致一,话语里伴随浓浓的自豪与不舍:
“这市文化馆国际小提琴比赛的第一名,可是拥有去奥地利音乐学院留学的机会。”
林致一能去比赛,多亏滨音的张教授写的一封推荐信,林安感慨:
“你是张教授一手带出来的,你毕业后她很想你,她听说能为你写推荐信很开心,林致一,这次再没人能阻止你了。”
林致一走出玄音琴室的时候,太阳升高了许多,午间的阳光,从树叶间穿梭,落在地上。
偶尔从枝繁叶茂处中能听到一两声蝉鸣,林安的声音在蝉鸣声中更加真切。
“你去向朋友们告别没有?”
“在滨城,我最挂念的是林老师。”
“所以你第一个来见我。”林安笑,有欣慰也有感动,“有时候第一个见面不见得是最挂念的,但是最后一个,一定是又心念又亏欠的。”
“林致一,人的一生最怕亏欠,那是要千修万补丢掉半条命才能赔回来的感情。”
说罢,他拿起笔,动着不便的右手,在林致一递上的辞职报告上慎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名字,这个与林致一母亲相似的名字,昭示着两人不一样的关系。
林致一还记得第一次见林安,是在美国加州的一家福利院 。
那时母亲在福利院帮工,为他介绍:“这是林安,我们是被同一对夫妇领养的孩子,他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
两人一起长大一起练小提琴,最大的梦想就是站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梦想。
“林致一,站在维也纳金色大厅,让手中这把继承着舅舅与你母亲梦想的小提琴,奏出动人心弦的音乐吧!”
“师哥?”
回忆猝不及防被人打断,林致一抬头,是个穿着白衬衣套黄色针织马甲的女人。他没什么映像,刚准备绕过,又被人拦下。
“师哥!”
女人拦下他,说话的声音听得出很紧张:“我…叫夏盼湘,是滨音17届大四小提琴系的,是…是你的师妹,现在在玄音给小朋友们上课。”
大学很多勤工俭学,出来上课挣点零花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玄音也开了课外兴趣班,专给小朋友们启蒙用,想必她是启蒙班老师了。
林致一对她完全没有映像,他敷衍的点了下头,准备走,又被拦住。
“一周后的国际小提琴比赛时间推迟的消息师哥知道了吗?”
这消息林致一是今早主办方给他打电话知道的,但是具体通知还没出,她知道就有点奇怪了。
林致一停住脚步,转过身,小提琴背在背上,身材颀长,轮廓精致。他年轻迷人又充满魅力。
夏盼湘被看的红了脸:“我也参加了比赛,彩排那天没看见师哥,我害怕师哥不知道……”
说到彩排,林致一挑了下眉,因为某人逃婚,自己被她给拖住,不仅没去成排练,还差点在滨江公园结了次婚,真是得不偿失的一天……幸好她就要走了,为了不和她见面,他今天还提早出的门……
“比赛改到两个月后了,正好大家有更宽裕的时间做准备…”
夏盼湘说着,就发现对面的人越来越不在状态,他不看人时目光没那么强烈,给人的压迫感就越小,夏盼湘只敢在这个时候偷偷看他。
从大一入学时她就喜欢看他,得知他毕业后在玄音上课,她为了能时常看到他也跟随至此。
“师哥…”
“我知道了。”
夏盼湘还想再说被人打断。
“我还有事。”
林致一的回绝无情又果断,夏盼湘脸色一白。
从来都是这样,他读书的时候就不与人亲近,喜欢独来独往,他也从来没发现过她,他忘记了他们曾经还同台演出过,文艺晚会时她站在他左侧,他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
夏盼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甘心地握紧了手。
林致一赶着回去,是因为手机提醒他快中午了,他也不是肚子饿,而是害怕万一要是有人准备吃了午饭再走,他的厨房非炸了不可。
但当他回到家里,安静的卧室和放在客厅桌上的那根充电线又在告诉他一个真相——人真走了。
林致一刚开始还不太信,他站起身,将房间每一扇门都推开,侧卧—主卧—浴室—阳台—书房,都看了一遍,都不在。
最后在微波炉旁发现那张便利贴。
似乎是真走了。
林致一卸下小提琴,躺进沙发里。周围安静的掉一根针都听的见,他用手将便利贴揉碎,许久,才低声说道:
“走了,也挺好。”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空旷烦躁,林致一不想去接。
跳脱的音乐响个没完,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林致一心烦地准备扔出去,蓦地,他意识到——
他的手机从来开的都是静音。
阮知希的手机是在侧卧的枕头下找到的,白色的手机壳上是迪士尼的梅莉达公主,那一头头发火红鲜亮,美丽张扬的就和它主人一样。
来电号码显示是一串陌生数字,林致一抿着唇正准备接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周昱正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这才试着敲门。小姑娘害怕地往他背后缩,他宽慰:“没关系的,你不过就是忘带钥匙,你表哥难道还能把你给赶走。”
阮知希有苦难言,别人她是不知道,林致一是真的会把她赶走!
她不过就是为了不被赶走,想着为他打扫打扫卫生消除一下他对有钱人的刻板印象,没想到出去丢个垃圾就被反锁门外了,幸好遇上这巡逻的小警察。
“我表哥他…脾气有些差。”
阮知希躲住完全是因为没脸见人,她说完后,更往周昱正背后缩了几分。
周昱正却以为她是被凶悍表哥给吓着了。
几个时辰前,他本来是休假回他母亲的花店帮忙,没想到看见她孤伶伶地坐在楼梯口,一问,原来是楼上的租户,出门没带钥匙和手机。
她委屈着脸,眉毛淡而有型,脆弱又无辜的表情像一只小白兔,一看就想保护。
周昱正的心怦怦跳,他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像精雕细琢的一件完美艺术品,看一眼就容易脸红,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他当即立断担下了为她解释的任务,她一身奇奇怪怪的花衣裳,一看就是脾气大的表哥对她不怎么样,他满心怜惜,带她去附近商店买了一件碎花洋裙,果然比花衣裳顺眼多了。
此刻站在房门前,他夸下海口:“你放心,有我在你表哥必定不敢怎么样,我穿着这身警服,他敢打我们,铁定进局子里去!”
阮知希尬笑了一下,怎么办,他信心十足,她心里更没底了。
但是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在帮忙,阮知希强迫自己笑起来,嘴角勉强上扬:“呵呵呵呵…谢谢你啊…周警官。”
林致一打开房门就看见这副“郎情妾意”的画面,年纪轻轻的警官笑的一脸羞涩,而躲在他身后的人轻扬唇角,眼角眉梢都是“欢喜”。
手机被他握在手里,林致一敛目,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周昱正没想过“表哥”这么高大,比他都要高半个头,估计都要有一米九了。
一言不发像座大山,超出预期的事令周昱正有些发怵,他捏着硬挺的警服面料,才保证声音不发颤:“你好,你是阮知希小姐的表哥吗?她今天出门时忘带钥匙了,我送她回家。”
钥匙?
林致一在心里嗤了一声,有钥匙吗她?
不走不留。
走不痛痛快快地走,留不……
或许是林致一的目光太有压迫感,阮知希从周昱正身后挪出来,羞赧呐声喊他:“…表哥。”
林致一完全没有听见她叫的那声表哥,他的眼睛盯住她的裙子。
白底印花,怎么看怎么难看,比她的花衣裳还难看。
难看死了!
“林致一先生,你的表妹投奔你不容易,请你好好照顾她。”周昱正再次说话,喋喋不休。
林致一反问:“你说她是我表妹?”
“是啊…?”周昱正被他问的莫名其妙。
“你不如问问她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一个…”表妹。
林致一出口的话被扑来的阮知希压住,她又和公园那次一样,用身体紧紧抱住他。
林致一能感受到她温软的体温,还有她急喘的胸脯。
她的声音急切又像是在呼救:“我父母离婚不要我了!我是来投奔你的!”
她急喘那几下,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埋在他脖颈的声音虚弱无靠,她的身体在细细发颤,“林致一,你别不要我…”
林致一眸光闪缩,阮知希的姿势相当于蜷缩在他怀里,瘦瘦的很小一只,思绪像开了闸的水泵,该说的话都被冲忘记了。
阮知希的手无助地攀附着他,用很小很小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爸爸的电话在手机里,你不想要我,就给他打电话吧。”
“林致一,你打电话,我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