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外面果然飘起了小雨，回去的大方向是对的，但是，东冧这么大，谁知道他会在哪扔下她。
“我上次在公牛石那看见你了，你接了个电话就上车开走了，没听见我叫你。你家在那边吧？我也住那附近，你能不能把我丢大石头那？这么晚了，地铁没了，公交停了，打车怕遇上什么……不好的人。”
他一直沉默，她眼看着车子错过了一个抄近道的路口，急了。
“这盆我不要了，剩下的葡萄明天帮你卖完。你留个联系方式，我把钱一起转给你，你放心，我是有点小气，但绝对不是那种人。”
他咬牙切齿喊：“报位置，然后安！静！”
“机床厂老宿舍。”
安静了一会，这气氛太奇怪了，她贴着车窗看了会外面，不经意间又嘴痒：“你住哪，房租高不高？”
他没答，她突然想到了眼下的困境。外公99年买房，那他可能是个老东冧人，信息面肯定高于自己。于是，她又追着问：“你们那附近有公交站吗？要是凑巧看到了出租信息，辛苦帮我留意一下，600以下的，面积小没关系，老点破点也不要紧。哥，加个微信吧，我保证只有这一件事烦你。我们这里不让住了，五一过完就必须滚蛋。”
“没有！”
她不想错过任何机会，特别诚恳地说：“我今天顺带帮你报了个仇，具体是怎么回事，不是很方便说，总之，他们两个肯定成不了！”
事关女性隐私部位，拿出来和异性说，不好不好。
这家伙疯疯癫癫，鬼鬼祟祟跑剧院到底干了什么，会不会影响明天的演出？
他不由得多撇头看了两次。
她挺直了腰背，把守口如瓶、视死如归的架势摆足了。
如果不是他把这两人挑出来，那……
等等，渣男要做什么，迟早要做的，关他什么事！
“社区医院后面，四楼，旧房子，600，不知道坐车方不方便。”
社区医院附近，那交通肯定方便啊！
惊喜来得太突然，她高兴得嘴巴成喔，久久合不上。
“带马桶吗？蹲的也行。做了防水没有，能不能洗澡？”
“两室一厅有卫生间。”
“啊，确定只要600吗？”
他没答，她自动脑补了答案：不是凶宅就是招惹了什么麻烦。没关系，她又不怕！要是真能来只鬼，她肯定要捉住他，威逼利诱让他帮忙搞注必中的双色球。
“我想找个人合住，分摊一下房租，可行吗？”
“600也要分摊？”
他按着她报的数随口喊的价，以为这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何不食肉糜！
她耸耸肩，笑嘻嘻地说：“我劝你善良，我现在住的才400。”
早报这个数不就得了！
他皱眉，直接断了她后路。
“只能一个人住，不行拉倒。”
“别，别啊，我租，就我一个人。房东熟不熟？你帮我担保一下，我保证就我一个人住，我说到做到。”
600就600吧，错过这屯就再没这地了。虽然四周房子的卖价不怎么样，但近几年房租连年看涨，要不然房东也不会急吼吼赶人。
他又装哑巴，她心里着急，好声好气问：“加个微信，等这事办完了就拉黑，行不行？”
他没搭理她，眯着眼睛在留意路况往左拐。
眼看马上就要到熟悉的巷子口，她急得心慌，哀求道：“那你帮我把电话号码告诉房东，辛苦她联系我。我电话号码是158……”
便宜套餐只有便宜号码可选，这么拗口，别人怎么记得住？
她把斜挎包拉到底，一阵翻找，怎么偏偏今天没带笔！
她正打算咬破手指写血书，他把车停了，不耐地催：“二维码。”
“我的？付款码还是……喔喔，马上。”
总算加上了好友，她第一时间转账256，刚才被惊喜冲昏了头脑，现在一看到旧巷子，理智爬了回来，占据制高点。
“那个……你跟房东熟不熟？能不能……就一次性要交……还有押金……”
穷成这鬼样子，还坚持要还他葡萄钱。唐怊心软了一瞬，没骂她含含糊糊、磨磨唧唧，只摆手轰人。
租房制度公认就是先付后住，他只是个中间人，确实不该为难，到时候自己见了房东再想办法“商量”吧。
她盯着脚下的盆，再次确认：“这个真不要了？”
他捏了捏额头，恼火地低吼：“下去，立刻马上！”
“那我拿走了啊，谢谢你，你是个大好人，好人有好……”
车开走了，车窗升上去了，她只能闭嘴，费劲勾住盆，腾出左手挥起来道别。
这盆不光金灿灿，还沉甸甸的。铜的怎么了，铜也很值钱，这么纯的铜，能卖多少钱一斤呢？二十块应该有吧，要不然怎么会有人不要命地偷电缆。
晚上11点多的老巷子，安静得可怕。
要是来个歹徒，我可以用这盆狠砸他脑袋，欸，砸死砸伤算不算正当防卫？应该先喊得凄厉，要多惨有多惨，营造出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防卫条件，再拼命……
“娭毑，怎么还没睡？”
汪奶奶声音虚虚的，沮丧地说：“风扇吹得脑阔痛。”
按现在的气温，是不用吹风扇的。可汪奶奶租的是最小的那间，通风不行，房间里废旧东西堆得多。晚上一关门，要是不开风扇帮助小窗户换气，里面不仅气味难闻，还可能憋气。
老人为了省电费，经常在外面坐到很晚才进去。
夏加一再走一步，把盆放到她腿上，回头望着巷口说：“那正好，你看看这东西有没有用，在垃圾车那捡的。”
金属好卖。
老人很惊喜地摸了又摸，站起来走到隔壁窗子下，借他家的灯光仔细看了看，然后走回来小声说：“这是个好东西，卖废品可惜了，你拿回去摆在屋里，讨个吉利，以后发大财。”
虽然做梦都想发财，但这种事，想想都不可能。
“我不信这些，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怕老人追着给，把头发一捋，潇洒地大步往楼上走。
真的很晚了，她快速冲了个澡。为了节约空间，小小的扇形淋浴房里不仅有微型洗漱池，下面还包含着蹲坑，洗澡的时候要叉开站着。如果完全沉浸在洗澡的快乐中，很有可能踩坑崴脚。
贫穷使人冷静，为了省水省电她也不敢沉溺。
洗完澡，抓紧用抹布擦，玻璃上的，地上的。
两室一厅带卫生间呢，要是真能租下来，那日子该有多滋润！
一哥：好人，有房东联系方式吗？
头像是一个不知名球状物，名字是一个点的“好人”没有回复，她想了想，将他备注成葡萄园主。
他能把租房信息说得这么清楚，应该很熟吧。
这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可真好，可是，会不会是陷阱？
先促成偶遇，再租豪车亮相去豪宅摘葡萄，打造视金钱如粪土人设，找朋友假冒房东，骗她三个月房租加押金，从此销声匿迹。
她睡不着了，爬起来一边百度一边计算诈骗成本。
凯迪拉克不确定型号，网搜出来的租车结果，最低也要两三百一天，截止到目前，一共三次，加上油钱，怎么着也过了1000。那一片的别墅不值钱，暂且不算租金，还有葡萄……按市场价，肯定要亏一点，但亏得不多，算个200亏损吧。等等，还有那个盆和她认为没有回收价值的玻璃缸。
玻璃缸难测，她继续搜铜盆摆件。
JD某个类似款，看着模特手捧姿势选对尺码，往下看价格。天呐，招财进宝不知道能不能行，先得割下一大块肉：1500买个中看不中用的大笨家伙，到底是有多想不开。
2700了，还要耽误不少时间陪她演戏，成本高，回报不确定——她势必要讨价还价，把预付金额压到最低的！
基本排除了骗钱的可能，至于骗色……
更不可能！
安心睡觉，明天早点起来收拾打包，迎接美好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