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月底吃到了本月甚至是本季度最丰盛最满意的一餐,圆满!
一个饱嗝堵在喉咙口,她硬生生憋到人群散开,走到车前才将它放出来。
这嗝又长又响,很特别。园主没笑,她自己快要笑翻了,扶着车盖说:“我把你那份人均吃回来了。”
他发出了一声嗤笑,听不出是喜是讽。
无所谓啊!衣食父母要尊敬,要包容。她留在车外缓了缓,拉开车门,意气奋发问:“枣子树在哪?摘果子去!欸,枣子不是冬天结果吗?”
“青枣,枣子也不是冬天成熟。”
“你说的是那个像李子的?”
他又不答了,垂头发了个位置给她。
她点开导航,系安全带,嘴里碎碎念:“你种了几棵桃树?真的超级好吃吖!”
说老实话,她跟那个女孩一样,最钟意可爱的桃桃。当季的时候,她舍得给自己买点桃子吃,便宜,不酸,但就是没有桃子味。这小桃桃咬上一口,满嘴桃香,回味无穷,摆摊那会,她一口气吃了五个。
“两棵,不同种。”
“今天还摘吗?”
“不。”
好遗憾。
“枣子……青枣有多少?”
“一棵。”
还好还好。
高兴得有点早,到了地方直接傻眼。
“这……结这么多不会倒吗?”
“疏果了。”
之前他解释过,疏就是剪。
“你的意思是原来长得更多?”
这玩意可真争气!
“快摘。”
他退到花池侧面,随便坐下,立刻摸向烟盒。
“那是什么树?”
她指的是他屁股后这棵树根模样的残株,缺口是新的,是熊孩子干的吗?太过分了。
他吐了烟,仰头看着远处答:“青枣。”
“长得不好吗,怎么锯了?”
“修剪,能活。”
修成这样?这几乎就剩了个根啊!
“这棵也要这么剪吗?”
“过几天,快摘。”
确实要快点摘,有些已经熟过头,看一眼就知道不行了。
他坐着抽烟,她忙着摘果子,抽空啃了一个,还行,虽然不是她爱吃的类型,但比以前尝过的那种大青枣甜。
“好像是果子越小越甜啊。”
他应该是真心喜欢种植,只要是跟这个有关的话题,他都愿意答。
“品种不适合本地气候。”
“橘生淮南?”
“嗯。”
“我听说顶楼不让种东西的,你这些树,会不会被人铲除?”
他长吹了一口烟,很有耐心地解答:“有天台使用权,合法合规。”
他跺了跺脚,接着说:“摘完给你房间钥匙。”
等的就是这句话,刚才导航时她就注意到了,这地址就在社区医院旁边,果然,新家就在楼下。
完了,她又要嘚瑟了,不行不行,鸭子还没吃到嘴呢。
“那个小果子就是蓝莓吗?”
“嗯,过几天摘,到时候和葡萄一起卖。”
葡萄架离这里至少还有十公里。
“为什么不把葡萄种这里,平常打理不方便吧?”
“快点,等会说不定有雨。”他没有直接回答,掐了烟,起身在那个小棚子里拿了工具,开始就近修剪某个植株。
在她眼里,大家都是绿叶子硬枝条,分不清谁是谁,在他手上,显然是不一样的。她抽空瞄几眼,发现虽然都是剪,但有的是大剪,对着长枝条果断下手,有的只是翻开稍稍剪一剪,区别很大。
真农民,盖戳认证!
这棵树应该从来没被摘过,明明不是什么大树,但这个大塑料桶装了一大半,她的手酸了,高处还有几枝沉甸甸的。
她学他那样,坐在花池边沿休息,不停地捏胳膊。
“那个小梦……”
“不熟!”
那你骗我要上台分手,害我惶恐内疚不安好几天?
他好像有读心术,立刻看了过来。
“怎么,只准你胡说八道?”
她心虚地摸了摸耳朵,小声嘟囔:“没有啊!”
他很不客气地戳穿她:“《蓝精灵》。”
事关隐私部位,她没法解释那是真实事件,只好胡乱找借口:“口误口误。”
这个话题不宜继续,她站起来,像鸭子扇翅一样同时摆双臂,大声问:“你是跳舞的吗?”
他又不答了,她讪讪地走回去继续当果农。
“喜欢吃青枣的人不多,可能要卖很便宜才行。”
“免费。”
“这是你辛苦种出来的呀。”
“烂掉更好?”
“也不是。那我带回去给邻居吃,行不行?旧邻居。哥,能商量个事吗?”
“不行!”
“不是,不是合租。就我有点儿私事,想找你咨询点意见。”
“你跟谁都这么自来熟?谁是你哥了,我们连名字都不知道。”
“别这样嘛,超哥,我叫夏加一,一加一等于二那个。我们是朋友啊,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他又嗤笑了,她赶紧解释:“我是说房屋租赁关系。是这么回事,我们原来的二房东跑路了,卷走了大家的押金和租金。我手里有他的电脑,能卖了这玩意,把钱分给大家吗?”
“那值几个钱?先管好你自己吧。”
她龇着牙憨笑,尴尬地把实际情况告诉了他。
杨奕鸣当然没那么好心主动借电脑,是她纠缠了几天才磨到手的。她关注了一个教WPS实用小技巧的UP主,借电脑就为学这个。上次交房租时,她无意间瞥见他房间里有三台闲置的电脑,这可不能错过。
等等,三台加一台?
“他是不是偷来的?”
莫名其妙来这一句,唐怊没猜出来,直接问:“什么?”
“他房间里有台式电脑,很酷炫的那种,还有三台笔记本。”
“游戏爱好者。”
“还有相机,好几个。”
“有没有证据?”
她摇头。
“把你那台笔记本送去,不要提你的推断,只如实反映你看到的这个情况和那个。”
也对,反正她处理不了,交给能处理的人去解决吧。至于汪奶奶,她再想别的办法帮一帮。
“你那还有没有不要的东西?我帮你处理啊。”
话一说出来,她突然意识有些过分。她正要收回,他起身,勾了一下手。
她赶紧提着桶跟上。
大半桶新鲜的枣,上面还有一小盒要丢的坏枣,拎着居然健步如飞——奔向了幸福好生活,瞬间力大如牛。
“那些罐子里是腌菜吗?”
“酵肥。”
“不像啊。”
他回头,似笑非笑瞥一眼,帮她科普:“除了粪肥,还有很多种,果皮、红糖、蛋壳、虾壳、黄豆这些。”
“哦哦。”
她以为除了买来的化肥,就只有屎尿呢,毕竟小时候看爷爷种菜,浇的都是粪水。
“那你会用买来的肥料、农药吗?”
她可是一直喊的全绿色有机。
“基本不用。”
“那个蓝塑料桶里是什么?”
他再次回头,这次是确确实实在笑。他扬起眉,准确地回答她:“你以为的那种,发酵的尿液,很好的氮肥,还能补充磷和钾,坐花坐果少不了。”
他真是小瞧她了,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好奇:那么大的桶,是河马尿的吧?
“臭不臭啊?”
“你去试试。”
那还是算了。
“下次吧,先忙要紧的事。”
下到四楼时,他随手在墙上的一个木质邮箱里一掏,随后将钥匙串抛向她,腾出手往东边一指。
“自己安排,晚上9点我要用车。”
他弓起手指敲了敲木箱。
她看明白了,这是让她用完车把钥匙留这里。
还有合同没给呢,她放下桶,急急忙忙去拿笔,可人家已经潇洒转身,用又碎又快的步子“滑”下去了。
这下楼梯的速度太快了,真的好丝滑。
身轻如燕呐!
她重新提起桶,往东边走,楼梯东边还有两个门,刚才他指的是哪间来着?
她从包里把合同翻出来仔细看了两遍,上面只说了四楼,并没有门牌号。她就知道这合同不靠谱,幸好没签。
她贴在门上听了会,确认这间里边没人,再将钥匙轻轻插进去,一扭,锁开了。
原来是这一处。她抓着门把手,轻轻地把门推到底,站在门口仔细观察。很好,桌椅柜子齐全,电视大小有点跟不上潮流,但是,这是0押金的房,要啥自行车。再说了,这年头,有手机就行,没必要看电视机。等等,不知道有没有WIFI蹭呀。
她放下桶,慢慢往里走。
这房子,比她预想的要大。西边先是厅,然后是小厨房和卫生间,过道尽头是阳台。阳台上堆着很多纸箱,灰扑扑的,它们把路堵了,走不过去,但能看到最东边有水槽,边上有台波轮洗衣机,如果还能用就太好了。东边是门相邻的两间卧室,这是对双胞胎,平分了这个方向的空间,里边都有一张木床,空的,肉眼看得到上面有灰。
她从包里翻出玩魔术的伸缩棒,将阳台上的空箱子挨个敲干净,踩扁,叠在一起,把那根断掉垂下来的破晾衣绳拽下来捆扎,当狗一样遛下楼。
这房子够大,随便隔一隔,住四个人都没问题。
她很想帮汪奶奶一把,但她必须尊重房主。汪奶奶要捡破烂,免不了脏臭,更不好强求。
她不得不狠心拿定主意,开车载上青枣加纸板回机床厂,在巷口找华子哥兑了三千现金,塞在旧红包里。
华子哥看了一眼她那桶,笑着问:“在哪批的?这玩意不好卖。”
她莫名其妙感到心虚,像是背着老婆偷吃的渣男被质问撩骚短信。
“别人送的,要不要尝尝?”
虽然我以前都是在你这买处理水果,但我真的清清白白,没把钱花在别的水果店。
华子哥最不缺的就是水果,他也不爱吃这玩意,摆摆手,坐回到秤后的椅子上。
“这种秤贵不贵?”
“有贵的,也有便宜的。”
不好白找人帮忙,她又挑了几个耐放的苹果和两包处理价的榴莲饼。十五块两包,含榴量能有多少,她不知道,反正她见汪奶奶吃过,应该能行。
汪奶奶正弓着腰在压纸盒,夏加一走过去,嘴里说着话,先把拖在身后的纸板丢下,然后越过老人进屋。她挖了三捧青枣放在盛黄瓜豆角的塑料盆里,再把水果店那塑料袋放在盆后,特意调了一下袋子里的红包位置,免得一眼被看到。
“娭毑,我今天就要搬走哒,你也要早点安排好。”
“你搬哪去,那还有没有空房?”
夏加一艰难地摇了摇头,丢下一句“朋友催得急”就落荒而逃。
早前就打好了包,再花五分钟就收拾好了剩下的。她把剩下的青枣分成几分,用塑料袋挂在各家门上,然后扛上家当,悄悄告别了机床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