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什么人会蠢到做这样的事？
唐怊熄了烟，走过来，用脚踢了踢她身旁的紫叶小檗。
她一扭头，瞧见他，立马跳起来，笑眯眯地问：“上哪吃饭？”
“你……”
综合刚才无意间听到的部分内容，他实在纳罕这人还有心情吃饭？
这表情很容易让人误会，她不愿意得罪房东，马上善解人意地说：“车钥匙在这。隔壁街有家拌面特别好吃，每次路过这我都想去搞一碗。”
“吃不吃虾？”
“吃！”
这一声答得太响亮，但在美食面前，不必羞愧！虾这种奢侈品，只有蹭吃，绝不可能自掏腰包。距离上一次吃席，有三个月之久了。
“位置发你了。”
“我开车？”
他用眼神作答，她用眼神提醒：我不要肺癌！
他在花坛边沿捻熄烟头，上车后把它丢进了金属烟灰缸里。
她系好安全带，一边点微信，一边念叨：“少抽点吧！”
“少管闲事！”
这态度过分了，但手机上的“LL蒸虾”让她瞬间就原谅了他，只剩了纠结——要不要提前告诉他自己真正的实力？
她在等红绿灯时悄悄瞄了他一眼，他敏感到像是装了雷达，立刻看过来，眼神很不善，但说的话比蜜还甜：“别人买单，敞开了吃。”
“真的吗？那个……我……”
“越多越好！”
哥，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不行，她控制不住了，一路嬉笑带火花，嘚瑟外露。
“你是女人，不用注意形象吗？”
不化妆，衣服鞋袜乱搭。仪态不行，有点含胸、脖颈前倾。时不时傻笑，看起来毛毛躁躁、疯疯癫癫。
“哥，我还年轻，年少轻狂，情有可原。”
他猝不及防笑了出来，随即好像做了什么很不应该的事似的，表情僵住。
“怎么了，哪不舒服？”
这么瘦，她老担心他会不会一个咳嗽就撅过去。
他没答话，抬手从手套箱里取出折叠的纸，手腕一动，将它丢在她身上。
“停好车再看。”
“租房合同吗？”
他很反感回答废话，又不理人了。
没事没事，好心人有点脾气是应该的。
来得早，抢到了免费车位，这让她更嗨皮了。
合同内容很长，看着像是从网上下载打印的模版。她没资本豪横，必须谨慎小心，打算找机会仔细查看再签字，但她不能让他看出自己曾经怀疑过他。
“哥，桃子橘子还有没？可好吃了。明年还会结果吧，你打算长期做吗？我觉得先要取个名称，建立自己的品牌，把真心实意喜欢吃的顾客微信加上，拉个群。什么果子成熟了，在群里喊一句，或者她们自己来摘，或者摘下来让跑腿去送。这样就不愁卖了！”
这几天我能帮你，以后不一定能行啊！
他听出来了，没好气地说：“河还没过完呢！”
不能得罪桥！
她立刻解释：“昨天回去都那么晚了，你还得赶夜工摘果子，我觉得太辛苦了，所以才这……这样胡思乱想。不好意思，我文科垃圾学生，不懂做生意。妈呀，一开始我以为小的果子会没人要呢，结果一尝就舍不得卖了，真好吃。你是农大毕业的吗？太牛逼了！我爷爷奶奶家种了几样果树，核桃从来没结过果，石榴没乒乓球大，杨梅结得多，但是没别人家的好，全是酸，肉还薄，只能拿来泡酒，老枇杷树还行。石榴最可惜，每年看着它结满，但没一个能吃的。”
“调碱，疏花疏果。”
“啊？”
她只听说过蔬菜啊！
“不用酸性肥，剪枝剪果，保留养分。”
出了果子也轮不到她来吃，她假装了悟地点头，很敷衍地说：“学到了，谢谢你。”
他马上谈条件：“吃完饭摘青枣。”
这是要发展我的第二职业吗？还是0酬劳的那种。
吃虾吃虾，人均一百多的店，她肯定能吃掉三百，不算免费劳工，干吧！
别人到得比他们还早，等他们按服务员指示上到二楼，包间的大桌子旁已经坐了一圈人。
这些人本来在谈着什么事，见他们先后进来，全噤声了，兴味盎然地看向她。
怯场？不存在的，跟龙虾比起来，你们不值一提。她大大方方挨着他落座，他也不在意被人误会，坐下就摸烟盒。
“咳！”
十万治疗费壮人胆，她就这么顶撞了！
他停了动作，把烟又塞了回去，手没收回，拿着烟盒竖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
正对面那个微胖老哥身体靠前，语气稍急地对他说：“小梦这个年轻同志，我看呐，前景不错，身体条件好，功底扎实，台上表现一流。”
小梦还是小孟？小梦是我家三儿，园主的前任啊。
夏加一马上停止观察，眼睛盯着面前的桌布，屏息凝神，削尖了耳朵等待下文。
园主抓着烟盒，朝桌面用力敲了三下，不太委婉地说：“太刻意，感情流露不够自然，没有起落。大跳展开不够，音乐处理不行，呼吸没跟上节奏。录音都不熟悉，将来怎么跟交响乐？”
我滴个妈呀，你这纯粹是打击报复吧，人家在台上表演，你能看出呼吸不对来？二郎神都不敢这么说。
等等，三儿在台上跳舞，这位老哥为什么要对园主这个前任说这种评价中隐含提拔的话？
“年轻小姑娘，舞台经验不够，多给些机会，以后就好了！”
她想再收集点线索用来推理，但显然他的耐心已告罄，手指一缩一伸，将烟盒丢了出去，毫不掩饰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二十六七了，年轻？她还能跳几年！上菜！”
二十多岁不年轻了吗？我还以为我的青春刚开始呢，哥，你还是那个好人吗？
对面的老哥看似不经意地瞟向了她。
我不是新欢，不是我吹的枕头风！
她一着急，莫名其妙抢答了：“打杂的！”
园主又笑了，用指尖把烟盒扒了回来。
“唐怊，那个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一直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他们说你都不在这边。我这里要准备个国庆的，主题要好，但是不能死板，毕竟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你看……”
“节后再说。”
园主答完话，用手指敲了敲杯子。“打杂的”条件反射，从桌子内圈拿来一瓶矿泉水，开封，帮他倒了半杯。
他没拿杯子，等着她松手，就将那矿泉水瓶拿起来喝。
她看看杯子，再看向那一排矿泉水，估算着它们到他身体的直线距离——明明伸手就能拿到，这么傲娇的吗？
唐超，跟她以前的同桌一个名字，真是巧。
他的态度，大家都看出来了，于是没人再来硬聊，改为就近互聊。
催着上菜的是他，但随着菜陆续上桌，他的身体离桌子越来越远，后来干脆靠着椅背开始玩手机。
有人领头开吃了，她没空管他。一份蒸虾虽然有两层，但一层就这么些，目测她全揽了也吃不饱，火速夹下来四只。她一个蹭饭的边缘人，没资格转桌子，但只要有人转，她就迅速锁定就近的目标往碗里搬。
这会没人转桌了，面前两个盘子都接近空，她不好动作，这才留意到园主的碗还干干净净，那瓶水倒是快见底了。
她把他那副碗碟拖过来点，第一次主动转桌，从至尊蒸虾里弄来几只，火速剥好，装虾壳的碟子留下，只把装虾肉的碗挪过去。
刮瘦的人啊，好歹吃一点，新闻里说台风可能就要生成啦！
盛情难却，他果然动了动，拿起筷子吃了两只，然后又开始喝水。
这怎么行？鸟吃食也要多动几下嘴。
她到后方的备用柜里拿了一双干净筷子，把她觉得味道领先其它饭店的菜每样夹一点。
他间或吃一口，那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吃原味大肠，吃一口必喝水，她给他开的第二瓶水很快就去了一大半。
这样对肠胃不好吧？
她尽心尽力打杂，他投桃报李，找服务员要了菜单，丢给她，见她犹犹豫豫，于是又拉回来，食指连点，加了六道菜。
她看见了，虾球、蒸虾、羊蝎子……
全是硬菜，果然还是那个好人啊！
有人往这边看，她稳如泰山——加菜的是他，有意见找他去，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