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他在吃饭这个事上是战五渣，多做一点就吃不完。
她为晚餐买了蛏子和海蛎，蛏子辣炒，海蛎和豆腐一起煮极简版的汤。她还买了一些急冻的水产留着周一到周五吃：八爪鱼、鲍鱼、黄花鱼、鳕鱼，每样买一点，拼成一个泡沫箱，加冰再用胶带封口，火速往回赶。
坐地铁时，手机响了，她不想一会错过到站或者忘记搬箱子，假装没听到它，一直到抱着箱子找到了共享才摸它出来。
两个来电，都是夏老师，不用着急回。到家先把该冷冻的冷冻，该泡水的泡水，再回电话。
“爸，刚才在给客人送货，没听到。”
夏老师的声音有些哑，开口之前先哽咽。
夏加一的警惕心陡生，抢先说：“有事你抓紧说，老板等着安排做事呢。”
“你不是在幼儿园上班吗？”
“工资低，今天周末，打点零工挣生活费。爸，到底是什么事？妈的情况，我听舅舅说了，出了这样的事，你看我，想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以别给我瞎编编。
夏明康偏心之余，会讲一丢丢道理。他尴尬地笑笑，说：“她更年期没休息好，耽误了，难免糊涂。人已经回来了，在家养着。这个……”
夏加一无中生有地对着窗外高喊：“别催了，马上来，两分钟！”
夏明康的节奏被打断，只能重新心理建设，连咳了几下才开口：“是这么个情况，晶晶挑好了房子，这几天就付款。这么大的喜事，要庆祝一下，你大舅打电话过来，邀我们一块吃个饭。我想着顺便带你妈过来做个检查，大医院难排队，可能要耽误一两天。你不是有房子嘛，一家人挤一挤，能省好几百。”
单为几百块钱不值得他出马，先来住下，然后按着惯例，吃穿行、检查费、治疗费全指着她，苦力活也是她。临走肯定还要泪眼婆娑扒拉她存款，像鬼子进村一样，寸草不留。或者说比鬼子更狠，去年春节她说没钱，他们甚至要拉她去办信用卡，尽可能地套现。
这个口子不能开。
好在她早有准备，她没明着拒绝，只说：“爸，我这会忙得焦头烂额，一时想不起哪些有哪些缺。等下我发照片和位置给你，你看着准备好东西再出门。先挂了啊！”
之前那租房，前任租客是个又脏又懒的年轻小伙，把房子糟蹋得不成样子，被蒋美女评价为“丐不留”。正式入住前，她特意拍了张邋遢破旧的照留存，这会正好派上用处。
果然，没多会，夏老师就发来微信：算了，地方有点小，离医院太远，我们上你舅舅家凑合吧。
一哥：也好。
她看着屏幕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又迟迟没有信息过来，知道他是在斟酌怎么开口要钱，好拿去填大舅那边的账。她有点想笑，又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悲哀。
上方通知微信有一条另外的新信息。
姚冰清：下周六晚上聚会，你来不来？唐超念叨你很久了，说你欠他八包妙脆角。
一哥：别听他胡说，我还想找他追讨大辣片呢！现在不知道能不能来，星期五再说。
姚冰清：行吧，暂时有八个，我姐说有一次好像看到你了，在江边卖扑克牌和鱼饵。
那真有可能。江边公园的玻璃廊是中老年打牌聚集地，下面的阶梯广场是遛娃圣地。她常去那边溜达，卖点矿泉水、泡泡水、简易风筝，顺便捡扑克牌、卖扑克牌、出租扑克牌。鱼饵只卖过一次，钓鱼佬大多自己准备饵料，她估计错误，亏损一次后再没上架。
一哥：有可能，一哥打工，遍布四方。我有一次在步行街看到个很像你们的妹子，因为分不清，不敢喊。
姚冰清：哈哈。我想烫头做个标记，她还不让呢，爸妈有时不注意也会搞混。
人家的双胞胎才是正版，外形、性格和待遇完全一样，两姐妹真正好成了一个人。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遗漏的事，手写“怊”百度搜索。
悲伤……
谁家父母会给孩子取名悲伤？真坑！难怪他从来不肯提及父母。
哪个鬼圣人再来嚷嚷“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夏悲催第一个不答应。
一哥：夏老师又打电话来问我要钱了，我不给。他们还想要在我这蹭住，我没答应。
一哥：哥，我叫夏加一，等于+1，是一个超出他们预期的多余项。那天舅舅在电话里叫小二，那是我小名。她叫佳佳，我就不能叫加加，叫一一也不行，太好听了，长公主不允许。加一也不行，太文艺，容易被误会成她的佳怡。后来是她拿的主意，让他们管我叫小二。
一哥：这名字取得多好。小二，倒茶；小二，扫地；小二，煮饭。
园主：别搭理他们，晚上我给你带虾尾。
一哥：【流口水】
哥，你看懂我的意思了吗？不良爹妈如浮云，我们不用在意，不用为此悲伤！
艺校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时间是17:00，她将配料都预备好了，拿着手机边看《Crazy》，边等接头暗号。
17:36，园主：准备出发，晚上要跟嘉琦讨论点事情，他跟了过来。不用加菜，多煮一杯米就行。
一哥：【OK】
她住进来这么些天，他第一次带人回来，那又是他的朋友兼合伙人，不能真的潦草打发。
她从冰箱里翻出一份八爪鱼还有一块牛肉，抓紧处理食材，掐算着时间开炒。
楼下有了响动，她推开窗户，大声朝下面喊：“哥，你回来啦！”
听见了吧，嘉琦。
副驾驶下来的许嘉琦果然仰头看向她，她挥了挥锅铲算打招呼，赶紧转身回厨房。
“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跟你无关。”
“她回来了。”
“跟我无关。”
“她下个月回东冧。”
虾尾里有汤汁，易洒。唐怊正忙着检查带回来的打包盒，许嘉琦忍不住，跟紧了说：“你说过，暑假连轴上课，兼课多的老师会吃不消，应该再聘两个。”
“你答应她了？”
“是，她的水平，你是知道的。”
唐怊嗤了一声，不太客气地讽刺道：“缺的是拉丁老师，你招她？”
“别这样。她刚去那边的时候，日子不太好过，那边开销大，群演收入低，所以在外兼了一份教国标的活。我看过她的视频，功底还不错，证书也有，还是洋文的，拿得出手。你不是也会嘛，不要双标。行行行，我不该不经商量就签合同，身为你的朋友，真的不忍心看你再继续消沉下去。楼上这个年轻有活力，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长久不了。你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她连简单的基本功都应付不了，跟你有什么共同语言，总不是会种树吧？”
“闭嘴。我是三十岁，不是三岁，我的感情问题不需要你来帮我做决定。学校是你在管理，你有权利招聘她或者解雇她，我不会干预，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的私生活牵扯进去。”
“阿宝，”许嘉琦一把拉住他，趁楼道拐角隐蔽，小声劝道，“我们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出身，有什么样的梦想，试着去谅解她的不容易吧？她确实做错了选择，但她也为这个决定付出了代价。不要再仇恨她了，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唐怊拨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她确实有权利那么做，人都会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走，所以就算给我带来了影响，我也不会去打击报复。不过，你要是要求我当圣人，敞开怀抱欢迎她归来，那我只能告诉你，朋友，你看走眼了。”
许嘉琦还想再劝两句，他才说一个“你”，就被唐怊直接打断。
“加一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你不要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否则……”他突然笑起来，在许嘉琦错愕的目光中继续说，“被她打击的时候，别找我帮忙，我只会看笑话。”
夏加一的脾气，装有压力传感器，有触发要求。
客人不太礼貌的打量，她并不在意，确认过他们都不吃香辣虾尾后，她把超级打包盒搂了，坐在垃圾桶旁尽情发挥。
吃虾尾居然不用戴手套，用筷子夹一个送到嘴里，简单两下操作后再吐出空壳，火速攻向下一只。
许嘉琦看着这吃相，很想提醒一句，回头看到这位的表情，又觉得那话怕是不合适说出来。
他不知不觉叹了气，夏加一扭头看他，唐怊也在瞪他。
他清清嗓子，尴尬地说：“好久没吃过家里做的饭菜了，有点感慨。”
夏加一笑嘻嘻地看向她哥，唐怊提醒：“你加油吃，不用管我们。”
“好嘞。你们要不要喝点酒？哥，隔壁架子上有几瓶Suze，可以拿来喝吗，酒没有过期一说吧？”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