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顺手帮了个忙
奇怪的是,一晃三天过去了,不但那七皇子的魂魄一去再未回来,就连地府中其他几人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每日里大家照常干活儿,要说变化,也就是从第二日起,牛头马面被重新调回大殿当差,往来奈何桥押解魂魄的鬼差又换做了黑白无常两兄弟。除此之外一切的一切都和平常毫无不同,仿佛这个秦霍从未出现过一般。
越是平静孟婆就越觉得奇怪,从一早到现在已经憋了两个时辰,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她必须要找人弄清楚。想去问问吧,谁知今日来喝汤的还不少,她是一刻都没得闲。往来公干的众人里也没有牛头马面的影子,孟婆觉得自己就快要失去耐心了。
好容易捱到快晌午,手边的活儿终能停一停,孟婆立刻放下勺子就走。刚绕过三生石,迎面就碰上了抱着一摞文书的马面,孟婆一把将他揪住,板起脸就是一通恶狠狠的教训:“我说小马,咱们这么些年的交情是不是都化成灰了?我不问你也不主动来说!怎么,非得我求你啊?要这样,那以后再别来找我讨要紫玉糕、酥泥酪、芙蓉海棠虾球、神仙汤… ”
马面听了这些菜名儿一下就急了:“别呀我的好姐姐,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要错了你骂我打我都使得,但这些个好吃的别断货呀!啥事儿都到不了这个程度哈!不过我说姐姐,你刚才说什么呢,我怎的听不明白?听着怎么像是我有什么事儿瞒了你不成?那绝对不能够,你可千万别听小人嚼舌根!你知道的,但凡我们兄弟俩知道的事儿,那第一时间知道的一定是你,第二时间才是整个地府呢,这些年的规矩不能破啊…”
孟婆死命盯着马面的眼睛,一定要从中看出些破绽来。但很可惜,马面的眼神此刻真挚的不能再真了,实在没有一丝撒谎骗人的痕迹。
“呃,小马啊,那个、那个、那个秦霍,就那个七皇子,去哪儿了?”孟婆最后还是退让了,她看看左右,深吸一口气然后悄悄问道。
结果马面听了竟一脸茫然,眉头皱的和山核桃似的,摇晃着脑袋回答:“不知道!什么秦霍?什么七皇子?不曾听说过!你要找人啊?那我肯定帮的上呀!说说其他特征,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活的死的?”
这个回答噎的孟婆想吐血,她不甘心,又比划起来:“就三天前午后,辛灏来那会儿,一个男的,满身是血,你俩带过来的,就在这儿…哎呀,就那个认识阎君的,岄述国的七皇子,自尽了的那个…真是说不明白了,不是你去提的人吗?两国交战死了的、挺好看的那个男人…”
看孟婆急到嘴都不利索了,马面也担忧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孟婆的脑门,又摸了摸自己的,喃喃自语道:“这也不发烧啊,怎地大白天说胡话呢?人间已经许久不曾发生战乱,岄述国更是太平得很,哪儿来的七皇子自尽。再说了,提人那是黑白兄弟的事儿,我们干不了那个。我说姐姐,你不是嗜睡的老毛病又犯了吧?要不我禀报阎君叫人给你瞧瞧?”
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孟婆连推带搡将马面打发走。想想方才的情形,多少有些让人难以接受。自己记得很清楚——秦霍,那个自己是凡人洛倾云的时候,与自己爱恨纠缠了一生的男子,三日前就在地府,他穿着挽云罗,手心的云萝花唤醒了自己凡世间的记忆,后来他还喝了孟婆汤呢。明明当时大家都在场,怎的马面的反应倒像是自己在做梦一般?
自己是那日才尽数想起当时情形,虽没有如他那般激动不已,但心还是揪了那么一下下的,那个反应很真实,不应该是做梦。神仙历劫是常事,谈不上有多么难过,至多也就唏嘘一番罢了,毕竟若次次都刻骨铭心,那估计满身骨头翻来覆去都不够刻的。哪怕凡人洛倾云亲身经历的时候,是真的痛,一旦结束了,左右不过大梦一场。
孟婆愣怔在原地,想着当日自己历劫归来,地府换了新阎君不说,自己也是成日里迷迷糊糊的。这才没消停两天,突然又冒出个凡人魂魄,一下子跑来了,一下子又不见了的,真是搞得人一头雾水。更蹊跷的是,怎的除了自己好像所有人都不曾记得这回事了呢?到底是自己的脑子又不清醒了,还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想了半晌也没个头绪,既然马面不记得,那干脆决定去找辛灏,他肯定记得。
这个时候辛灏应该还在大殿。她选了那条两旁有大片大片彼岸花的路,是这地府里唯一的花,也是她的心头好。记得头一次听这花的故事她还哭了一场呢。
走着走着,孟婆突然发现,不远处火红的花丛中有一团黑影在左右晃动,看着倒像个人蹲在中间。
孟婆心底一动,不会是那个秦霍躲在这里了吧?她猫着腰,蹑手蹑脚来到黑影身后,伸手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黑影受惊,嗖的一下跳了起来,哭喊着求饶。孟婆按住他一看,原来只是个瘦高个的男人,哦准确的说是一个男人的魂魄。
“求求神仙让我回去,求求神仙了…”魂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口中念念有词说个不停。孟婆正想开口,对面跑过来两个鬼差,一见孟婆立刻上前两步作揖道:“小的们给姑娘请安,多谢您截住这家伙。“行完礼又立刻转身对魂魄说道:“你说说你都折腾三个多时辰了,怎的就是想不开呢,再这样你今儿可不好善了了啊。”
原来这男子活着的时候万分疼爱自己的妻子,外出行商时遇了意外,如何也放心不下,一定要回去再看媳妇一眼。为此,之前在大殿上挨了十八道酷刑仍不肯放弃,方才趁人不备溜了出来,这才撞上了孟婆。
孟婆看着他那张丑陋却满是悲哀的脸,心底叹了口气,开口问道:“你就这么放不下吗?一死百了,何苦还惦念。“
“神仙大人,您不知道,我那妻陪我受了许多苦,那么好的一个人嫁了我。她还等着我回家过节呢,您发发慈悲,让我回去和她告个别,交代几句,求求您了,求求您了。“魂魄磕头如捣蒜一般,惨惨戚戚的哭声把孟婆心都搅乱了。或许是因为秦霍的事情,今日一直心下难安,这要换了往常,再壮烈凄美百倍的故事也是不能让她心生波澜的。
“都怪那该死的秦霍,弄得人心烦意乱的。”孟婆缓了缓自己的心神,蹲下身子,拿出一面铜镜递给魂魄道:“回你是回不去了,不过想看就看看吧,看完了也就死心了。”魂魄抹了一把眼泪,感激的捧起镜子,只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瞬间出现在镜中。他伸手过去想要摸一摸她的鬓角,突然镜中一只男人的手从后面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耳边同时传来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娇娘,我来了。”这,这竟然是自己的好朋友,也是这次出门做生意的合伙人!自己如此惦念她,没想到他们竟然背着自己行此龌龊之事!魂魄气得手一抖,铜镜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所有的图像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一个鬼差见状要去拉那魂魄,这回他倒不再挣扎,呆呆的站了片刻便转身跟着回了大殿。孟婆捡起铜镜摇了摇头,看身边另一个鬼差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笑了笑说道:“你是奇怪我为何给他看又不让他全看完?”鬼差的头立刻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他执念这么深,如果让他知道那个朋友不但害了他,还因奸不成逼死他的妻子,那他更不可能安心去投胎了。有时候啊,有些真相不知道反而才是幸福。反正,他们再也见不到了不是吗?”孟婆一招制敌,话又讲的禅意十足,鬼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脸崇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