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孙姨娘听着贴身丫鬟传回来的话，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鹿灵那丫头可真是不消停，这边给鹿菁菁下毒一事才刚东窗事发，那边就又传来谢霁远那小子被她推下水的消息。
这事儿管还是不管，孙姨娘姑且拿不定主意。
她犹豫半晌，还是让人熄了灯转身睡下。
等到第二日早膳后，孙姨娘才趁着早起问安的由头去到大夫人高氏的院子。
说起这位大夫人高氏，府中人无不称赞，就连孙姨娘都没法昧着良心说她一句不好。
前些年高氏身子不好，加之孙姨娘年轻貌美、颇受相爷宠爱，于是乎高氏便主动提出让孙姨娘协助她管理家中事务。最初孙姨娘还担心高氏对自己暗藏祸心，可时日一长，对方不仅没有任何不轨的动向，更是当真放权给她。这下，孙姨娘再无话可说。
若非要挑对方的错处，也只有大夫人高氏不喜家中四姑娘和那位表少爷这一点。
然而这其实也算不得高氏的问题，四姑娘跋扈恶毒，全府上下除了老夫人偏疼外，几乎无一人喜欢。而那位表少爷则是相府亡妻方氏的侄子，性子孤僻，素日里沉默寡言、不喜与人来往，还是个身患耳疾的。
连他本家人都将他弃之门外，如今相府肯收留，已是待他宽厚。
思绪间，孙姨娘已经同高氏请过安又喝下一杯茶。
高氏终于看过来，“孙姨娘今日是有话要同我说？”
孙姨娘点了点头，“偏院那位......”
“你是说霁远那孩子呀？”高氏打断她的话，似对她的措辞略有不满，“听说那孩子不知怎的又得罪了咱们四姑娘，竟光天化日，被推进湖里去了？”
闻言，孙姨娘话音一转，很快反应过来，“表少爷的确可怜，遇上四姑娘，这下是遭了大罪。”
高氏细叹一声，“如今就连四姑娘谋害三姑娘这事儿老夫人都不愿管了，想必更不会分心去处理旁的事。”
“那表少爷......”孙姨娘迟疑道。
“姨娘今日说话怎么吞吞吐吐，就算四姑娘再跋扈，如今做了错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虽不好问责，但也要帮其善后一二，否则真害出人命那便不好了。”高氏说：“霁远那孩子平日里就弱不禁风的，还是差人去瞧瞧为好。”
孙姨娘点头应下。
“不过若是四姑娘那边觉得不满意了，你也不必为了一个表亲家的孩子触那丫头的霉头，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瞧不见，不用管就是了。”高氏似乎是觉得冷，不自觉吸了吸鼻子，压着声又咳了两声，才继续道：“四姑娘向来与她这位表哥不对付，若阻拦你遣人去照料，也是意料之中，老夫人就算知晓，也不会怪罪到你头上。”
这便是暗示她做足表面功夫就够，无需真的上心，反正出了事，也怪不到她们头上。
孙姨娘听懂了高氏言语中的意思，诶了一声，俯首应道：“是，妾身省得了，妾身回去便寻了府医去给他瞧病，若是瞧好了，他自得记着夫人的好，若是瞧不好......怎会瞧不好呢，四姑娘应不会太荒唐吧。”
高氏双手合十，浅声道了句，“但愿。”
*
下毒一事，最终在鹿灵禁足府中一个月的惩罚中划上句号。
一朝被禁足，鹿灵彻底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日上三竿，直到肚子饿的咕噜直响，她才慢慢悠悠从赖床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等她不紧不慢更衣洗漱坐在桌前，宝珠恰好踩着点推门而入。
鹿灵院子的小厨房并不开火，是以宝珠每日都要从府上的大厨房去领鹿灵的餐食。
食盒分了三层，最上面一层是两道素菜，中间则是一道荤菜一碗甜汤，最下面则放着满满一碗香喷喷的精米。
宝珠取了一套碗碟，将箸匙摆好后，犹豫地冲着鹿灵眨了眨眼，“姑娘，如今咱们这院子里人也太少了些，要不奴婢待会儿再去寻管事，挑几个机灵的回来？总不好姑娘身边一直无人伺候。”
在鹿灵来之前，原身院子里本也有七八个下人。
无奈原身脾气不好，总能挑出她们各种各样的错处，每次不消一个月，就要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尽数赶走，然后再换上一批新的，周而复始。
鹿灵穿书来时，恰巧赶上前一批下人刚被赶走。
这事儿鹿灵一直避着没提，她根本不想院子里有那么多人伺候！
整天被一群人围着转，那样的场景，只消一想，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鹿灵看着眼前精致的青釉莲瓣碗，暗暗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甩走。
“再说吧，此事不用你操心了。”鹿灵温吞地咕哝了一句。
这边鹿灵捧起碗，宝珠也不好再插话。
然而还没等鹿灵吃两口，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一段小说中的描述。
随即而来的，是系统向她发布的新任务。
——【按照原书剧情，谢霁远重病，恶毒女配鹿灵要阻拦女主带人给他看病，并对其进行羞辱！】
鹿灵皱起眉头。
她还以为系统在首战失败后就放弃她了，谁知道这会儿又突然诈尸，还让她做什么该死的恶毒女配任务。
昨天她才偷偷去给谢霁远喂药，今天又要阻拦别人给他看病，她这不是人格分裂么！
宝珠不知道鹿灵心中所想，只看到她忽地眉头紧皱，不由小声问道：“可是今日的饭菜不合姑娘胃口？”
鹿灵摇了摇头，咽下嘴里的饭，有苦难言。
思及此，她不禁想到，自己如今是相府嫡女，就算犯了错，但府上的人也不敢轻易怠慢，可谢霁远就没有她这般好的运气了。
平日里送去谢霁远偏院的饭菜，就已是府上姑娘少爷挑剩下的，更别说那一点残羹冷炙有时还要被身边伺候他的黑心小厮偷偷克扣。
遑论如今他身在病中，不知还要受多少罪。
而这其中缘由，与原身鹿灵素日里针对谢霁远的态度脱不开关系。
对方已经这么可怜了，她现在还要去落井下石。
鹿灵欲哭无泪：鹿灵啊鹿灵，你在书里最后被人家折磨死，可真是一点都不冤。
但思来想去，扮演恶毒女配这事儿对于鹿灵而言实在有些难度超标。
她连正常和人交流都是问题，更别说让她去趾高气扬地奚落人。
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那么冰冷的话呢？鹿灵撑着下巴想不出对策。
可恶！她这个没头脑，现在开始不高兴了呢。
*
鹿菁菁一夜都睡不安稳。
第二日匆匆用过午膳，便径直去了梨花苑。
“什么？你说鹿菁菁来啦？”听到宝珠的话，鹿灵一个激灵从榻上坐起来。
手中的话本子没拿稳，“啪”地掉到地上。
宝珠不明白四姑娘为何如此惊讶，俯身将地上的书捡起来，余光不由朝着书内页扫了一眼，这一看，惊得她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四姑娘这几日，看的居然是话本子？
这些天宝珠不是没发现鹿灵闲下来时便会捧着书看，但她一直以为对方看的都是小人画，谁曾想，竟然是写着字的书！
她家姑娘不是大字不识几个么？
宝珠愣愣然，下意识开口问道：“姑娘，这书上的字，你能看得懂？”
鹿灵闻言一怔，从鹿菁菁到来的惊讶中缓过劲来，对上宝珠古怪的打量，心道糟糕。
“看不太懂，囫囵看，也就是打发打发时间。”她摸了摸鼻子，也不知对方信还是没信。
“快，快去请她进来吧。”不给宝珠深思的机会，鹿灵忙岔开话题提醒道。
宝珠呐呐地点了点头，将书放在鹿灵手边的矮桌上，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鹿灵长呼一口气，指尖扣着书角，琢磨鹿菁菁好端端怎么会来她这。按理说，对方此时不应该带人去探望谢霁远么？
那女主来了她这里，又是谁去给谢霁远嘘寒问暖？
若无人去，她还怎么出头阻止，再趁机羞辱对方？
正想着，鹿菁菁已经走进屋内。
她看着坐在榻上，撑着下颌满脸犯难的少女，勉强压下心中愁绪。
“四妹。”
鹿灵肩膀一抖，眨眼坐正。
结结巴巴，点头应了一句：“三姐。”
然后，就是久久的沉默。
鹿灵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向不会找话题，便眼巴巴看着对面的鹿菁菁。
既然是对方主动上门来找自己的，那应该是有话要对她说吧？
等了许久，却见鹿菁菁的目光幽幽落在她胳膊肘下方压着的话本子上。
瞧着书名，那话本子大约是讲志怪故事的。
鹿菁菁心中的云雾像是忽然被拨开。
对了，难怪鹿灵昨日说那些糊涂话，莫不是她话本子看多了，才有了那些天马行空的古怪想法。
但这也只是她自己的想法，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试探地小声问道：“四妹，你是如何看那些‘神仙志怪’、“情情爱爱”的话本子的？”
鹿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鹿菁菁来找她，就是问她怎么看话本子的？
她担心贸然回答出错，于是问系统：“你说鹿菁菁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我怎么看。”
“当然是躲在被窝里偷偷看。”
鹿菁菁安静地看着鹿灵，等待着她的回答。
然后就看到，她的头顶又冒出一行字——【当然是躲在被窝里偷偷看。】
青天白日里再次看到这样的怪象，鹿菁菁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思绪涌动间，眼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鹿灵：碰瓷！这一定是碰瓷！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手足无措起来。
而就在此时，鹿灵脑海忽然“叮”地一声响。
系统小程序里冒出一个红色气泡。
是一条好友申请。
这一秒，鹿灵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话——你相信光么？
鹿灵相信。
因为她看到“恭喜你们成为穿书好友”。
好耶！有帮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