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
炽国皇帝亲自率军出征,攻破印遐国六座城池,只为一国长公主。
皇后的位子空置许久,明棠公主一来炽国便被新帝封为贵妃。
外界皆传,炽国皇帝用情至深。
实则不然。
明棠从未见过燕连云,与他更无半分情意。
她也是来到炽国才知晓,燕连云登基不久便四处征战,其他小国均受到战火的影响,城池尽毁。
印遐国的明棠公主只是他其中一件战利品罢了,还有数不清的小国公主被掠进宫。只是她位份高些,并未与她们有不同之处。
若说有,大抵是她父皇在位时,印遐国还是大国,能与炽国相抗衡,她又是印遐国唯一的公主,深受她父皇喜爱。
实际上,来此地三月有余,她连皇帝的衣角都没见过。
后宫如同虚设,皇帝从未踏进半步,每日听到的都是他攻打哪个国家,占了哪座城池,又掠了谁家姑娘进宫。
而她,作为先进宫的那件战利品,早已被遗忘。
这也好,她与竹桃,朔玉相依为命,不过是换了个皇宫继续谋生。
这一年的帝京,应当也入了夏。那会是怎样的光景?
明棠的记忆里,始终困在那一方天地,盛夏时节,御花园里名贵的花争奇斗艳。
她时常留在花园里,亲自给爱宠编织一只精致小巧的花环。
她会带着她的猫以及贴身婢女穿着男装,一同去茶楼听那些民间传闻,会去书肆挑选话本,若是有雅兴,再去乘船游湖。
只可惜,她以和亲公主的身份来到了炽国,再也无法离开这深宫,也无法去她常去的那家茶楼,听说书人娓娓道来的奇闻异事。
不过幸好,她的贴身婢女和爱宠陪着她来到陌生的地界。
她庆幸自己有个秘密,无人知晓。
庆幸,她的猫会说话。
*****
“朔玉,同我说说灵衔山吧。”
明棠最喜欢这样的夜晚,屏退了宫人,便可以在寝殿内与朔玉畅所欲言。
“灵衔山可有趣了。”
朔玉看着自己爪子,状似无意道:“可是我出来太久,记不大清了。公主若是想去,我便带公主去。”
明棠笑着摇头,她哪里能肖想宫外的世界,他所在的地方是她触碰不到的世外桃源。
她索性换了个话题,“你们灵族可以随便跑出来吗?”
“不可以。我是偷跑下山的。”
“会被责罚吗?”
“不会。”
朔玉撒了慌,“我只是个开了灵智的普通灵族,无人管束。”
明棠听不懂,可话本子里的灵猫,是可以变成人陪在心爱的人身边,“你不能变成人吗?”
朔玉别开脑袋:“……不能。”
明棠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添了几分对他的怜爱,“那你在灵衔山有名字吗?”
朔玉摇头。
他从开了灵智便被唤作小山君,没有姓名,即使有,也无人敢唤。
过了良久。
久到朔玉以为公主睡着的时候,正要悄无声息地离开时,又听她轻声问:“朔玉,总是呆在这样的地方,不想离开吗?”
“不想。”
他顿了顿,轻手轻脚地到公主跟前蹲下,爪子搭在她的枕头上,“公主。”
明棠转过头看他,握住了那只毛绒爪子。
“你是在赶我走吗?”
“我在灵衔山是……是最低等的灵族。”
“公主待我这样好,我不走。”
朔玉感到惶恐,他很怕公主会不要自己。
他自小便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身边是三位长老,从来都只会管束他,这样说不得,那样不能做。
族人因他父兄尊他,敬他,却从未有人待他像公主这般会顾他冷暖,轻声细语同他说话。
哪怕让他一直这样当一只猫,留在她身边,他也情愿。
“怎么会。”
明棠无声地叹口气,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你是我的亲人,和竹桃一样。”
*****
朔玉觉得公主在炽国待着,比在印遐国待着开心很多。
这里无人禁她足。
这里不只有他和竹桃陪着她。
白天会有很多人来殿内找她,这些人都是炽国皇帝的妃子,她们来找公主对弈,谈论字画,去花园赏花。
公主脸上的笑容愈发多了。
朔玉问:“公主,你现在开心吗。”
明棠答:“开心,朔玉呢?”
“开心。”
只要公主开心,他就开心。
只要她开心,去不去灵衔山都可以,他也可以一直呆在这里。
可是这样的日子没能过多久。
殿外那棵树还没有彻底黄了叶子,公主便被打入了冷宫。
趾高气昂的太监前来通传皇帝口谕,勒令他们今日便得搬走。
竹桃很是气愤,却因这是无可违抗的圣旨而将怒气咽下,先去冷宫打扫屋子。
“朔玉。”
公主明明浑身发抖,脸色煞白,还要来安慰他,“不害怕,没事的。”
朔玉不知发生了何事,忙安慰她:“公主,有我和竹桃陪着你呢。”
“对,有你们陪着我。”
*****
可一刻钟后,活蹦乱跳的竹桃被宫人裹着草席扔在了明棠面前,浓重的血腥气让她止不住作呕。
“……这是竹桃?”
明棠颤抖着身子,不敢将草席掀开,一遍遍问:“竹桃为什么会死?”
朔玉也不知道。
任由那血迹沾湿了他白色的皮毛。
明明一刻钟前,竹桃还说,这深宫中,始终都是他们三个相依为命。还说要去将那座宫殿打理干净,再让公主去住。
为何只是短短一炷香的工夫,她已经不在这世间。
有胆小的宫人跪在一旁,颤抖着为公主解了疑。
他们前去冷宫的途中,听到窃窃私语的宫人说,陛下灭了贵妃娘娘的母国。
贵妃娘娘没了母国可以倚仗,不日后一定会被陛下冷落,宫里头惯是捧高踩低的主,她们主仆的好日子到头了。
竹桃依然是那个能一拳将木桌捶裂开的竹桃,她沉不住气,用簪子让多嘴的宫人们血撒当场。
这还不算完,她咽不下这口气,拿着那根带血的簪子,只身一人去行刺皇帝。
原来炽国灭了印遐国。
公主没有家了。
殿里的宫人们皆收拾东西离开,原先热闹的寝殿只剩朔玉和公主。
他说,公主,你若是想哭便哭吧,这里只有我在。
公主说,她不能轻易哭,她的眼泪有毒,毒死了印遐国好多人。
公主还说,这是她的秘密,国已灭,这个秘密也不用再死守着,现在她要说与他听。
他说,好。
*****
朔玉这才知晓,为何公主从不轻易落泪,是因为她不敢,也不能。
公主出生之时是个空打雷不下雨的冬夜,她嚎哭的声音响彻整个寝殿。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源浇灌进干涸数百年的印遐河,百姓饮水欢呼,却不料,一夜之间丧命于河边。
国师将这不祥之兆归咎于刚出生的公主,道她乃不祥之人,须顺应天命,处死她方可保百姓平安。
皇帝勃然大怒,割了国师的舌头,将所有知晓此事的宫人连带着国师一并关押进水牢,永不得赦免。
从明棠记事起,便被皇后叮嘱,不可落泪。
这件秘辛被掩埋,可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还是传进了明棠的耳朵里。
如今印遐国已灭,她再也没了后顾之忧,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通。
这是朔玉第一次见公主哭。
印遐国皇后病逝她没有哭,前来炽国和亲她也没哭,每一次受委屈没有哭。
这一次,公主抱着浑身是血的竹桃跪坐在殿外,血迹将她浅色的衣裙染上了颜色。
她沉默地流着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身上。哭到天已黑,哭到皇帝派人将竹桃的尸首扔去尸山。
公主这才不掉眼泪了,带着他去了那座破败的宫殿。
几日前,还来找公主谈论字画的各宫妃子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何止是她们,就连那些宫人都没再见过,他们被遗忘在皇宫的一角。
无人提及亡国公主与她的猫。
公主说,“我想杀了他。”
“可是一国之君哪里是我能杀得了的。”
“我若是真得了手,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倒也无妨。”
“到时你该怎么办,朔玉?”
公主抱着他,低声呢喃,“若是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他不怎么办。
他要去帮竹桃完成她未完的事情。
然后,带公主回灵衔山。
*****
公主近来总睡得不安生,梦里常喊竹桃的名字,他不曾离开片刻,生怕她会想不开。
可公主总是笑着说,有他在,她不会寻死。若是她死了,他该怎么办。
朔玉才不去想这种假设。
有他在,公主就不会死。
夜间,朔玉总算得了空去会一会这炽国帝。
那年他下山便是一身黑衣,只是为了图个方便,如今他倒是庆幸,穿了一身衣裳,很适合暗杀。
燕连云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寻欢作乐,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约莫是因为灭了印遐国,摇身一变成了大国之首。
狗皇帝着实狂妄,身边竟一个暗卫也没有,满殿的酒气熏得朔玉头脑发晕。
朔玉想寻个地方落脚,不曾想,看见了殿中央漆盘里的首级。
那是明奕的头颅,血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大殿上喝酒的敌国皇帝,像是在怒斥燕连云不守信用。
他死不瞑目。
*****
明棠这一夜睡的并不安慰,耳边全是殿外宫人们的惊呼,皇帝陛下遇刺了。
没过多久,殿外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嚎哭声传进她耳朵。
“不好了!宫门被破,铁骑兵闯进皇宫了!”
“大王爷起兵谋反了!”
“贵嫔娘娘的宫里走水了!”
整个皇宫似乎都乱了套,嚎哭声,器皿掉地的撞击声,叫骂声,皆砸进明棠心里。
此时天还未亮。
她压着心惊肉跳,下意识去抱朔玉,却没想到摸了个空。
正要出去寻找时,殿门被人猛地拍开,一身血气的少年盯着她,气喘吁吁。
手里还拿着一只带血的簪子。
少年脸上染着血,高束的马尾被劲风吹到身前,带着浓厚的血腥气,看模样像是刚从战场上厮杀归来。
“啪嗒——”
血从他银色发梢滴落在殿内。
明棠吓得一抖,跪坐在地上。
她看见少年身后,浓如黑墨的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红。
他擦掉脸上的血迹,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对她伸出一只手,“公主,你不要怕,我是朔玉。”
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一般,将自己的手腕递过去。
手腕上戴着的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鲜花手环,这大小尺寸是明棠为爱宠编的花环。
只是过去了好些年,怎么也该枯萎了才是,却不想,这花环上的鲜花如同新摘来的,毫无枯萎的痕迹。
明棠不会女红,唯一会编的小玩意就是花环,自然认得出来她做的东西,这是她为朔玉编织的花环。
少年见她放松警惕,面上带了笑容,神经却依然紧绷:“燕连云重伤昏迷不醒,燕连丞今夜造反,皇宫再无我二人容身之处。”
朔玉将手递过去,小心翼翼地蹲在明棠面前。
“公主随我回灵衔山吧。”
“好。”
明棠并未犹豫,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
明棠从未奢望过新生。
朔玉口中的灵衔山,成了她重获新生的希望。
直到出了宫门,明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她与朔玉的手紧紧握住,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如释负重地笑了。
“朔玉,我们——”
“明棠公主,这是要去哪?”
一道含笑的声音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同时也让朔玉变了脸色。
追来的是燕连丞。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宫门外的两人,毫不掩盖话中的讽意:“作为曾经位居高位的贵妃,皇兄最满意的战利品,明棠公主倒是想逃出皇宫,此举不妥。”
“皇兄驾崩,又无子嗣,公主也该去陪他。”他像是才看见明棠旁边的朔玉,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拖着腔调,手里的剑尖触碰到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动来,“公主身旁这位是?”
“……”
明棠微眯着眸子,被朔玉挡在了身后,悬着的心再次提起来。
为何这一刻会有人出来阻拦。
难道灵衔山只能是她的妄念?
困入深宫蹉跎一生,难道是她明棠既定的命?
果如话本子所写的那般,她的命早已被书写,只能遵循不能违背?
她不甘心。
燕连丞还在笑,剑指向朔玉,搁着老远,直指他眉心,“巫师神通广大,可识得此人?”
“此人帮了陛下大忙,若不是他,起兵之日还得多等些时日。”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站了出来,朝朔玉行了一礼,声音嘶哑,“小山君,别来无恙。”
“社君?”
朔玉从未想过,回灵衔山也会有阻碍,而这个阻碍竟是社君。
百年前,社君一族不再甘心当灵族的旁支,择另一山头,自立门户。
那之后再不曾听闻社君一族的传闻,原来是混入了人族。
燕连丞放下了剑,“竟是巫师的熟识。”
社君笑了笑,“鄙人与明棠公主也是熟识。”
明棠从未见过他,忍不住蹙着眉,好在她身旁有朔玉,他拉紧自己的手,让她很是心安。
“公主怕是不记得,尚在襁褓之中,鄙人还为公主算了一卦。”
社君叹口气,黑袍遮住了他的面容,叫人看不清任何神色。
饶是看不清神色,光是听他沙哑的声音中含着讥诮,也能让人想到他是怎样的阴郁偏执:“公主活到如今,当真不易。”
朔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便是印遐国那位被先帝拔了舌头,关押进水牢的国师。
“鄙人活至今日是命不该绝,而不祥之人却到了将死之日。”
“战战兢兢活了十七年,鄙人终于能安心了。”
“……”
朔玉紧绷的神经并没有放松下来,他似乎懂了这桩桩件件的因果缘由。
难怪燕连云登基不久后,便毁了印遐国六座城池,只为明棠公主而来。
难怪燕连云不顾群臣反对,率军灭了印遐国,难怪在他们将要去往灵衔山的路上,燕连丞要让公主为他皇兄陪葬。
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社君苦心布局了多年,只为报当年之仇。
朔玉重伤燕连云,致其昏迷不醒,却阴差阳错帮了燕连丞的忙,推进了燕连丞的造反进度,也让社君的计划得逞了一大步。
他决不会让社君如愿。
燕连丞还在一旁明知故问:“巫师这是何意?”
社君毫不顾及自己嘶哑的声声,阴测测地狂笑了一通,“陛下,鄙人认为,先帝在位时深爱贵妃,如今驾鹤西去,也该让贵妃陪同。”
朔玉怒斥:“休想。”
社君再次朝他行了一礼:“鄙人与小山君并无芥蒂,烦请山君切莫插手此事。”
“我偏要插手。”
*****
朔玉杀了燕连丞。
依然是用刺杀燕连云的银簪子,那是竹桃的银簪。
明棠不知道朔玉和社君有何过节,她只知道朔玉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果如社君所说,朔玉在人界流连太久,灵力衰退,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社君用邪术重伤了朔玉,他用火点燃了燕连丞的尸身,顺带着放火烧了整座皇宫。
整片天空被火光映红,哭喊声穿透耳膜,团团黑烟笼罩在周边,火舌舔舐着燕连丞的身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呛得明棠眼泪直流,无法喘息。
她颤抖着将手覆盖在朔玉的脸上,感受着他浅浅的鼻息,提着的心又放下,将他牢牢护在怀中。
社君提着一把剑,黑袍被劲风卷起,露出他阴狠的面容,他大口大口地呕着黑血,血渍沿着他带着狰狞伤疤的脖颈上,缓慢流进衣领内。
他毫不在意,剑尖直指明棠的心脏,放肆大笑,“明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可惜,他的伤势也很重,胸前还插着竹桃那根银簪,是朔玉拼劲全力将那根簪子插进了他的心口。
他根本握不住剑,整个人踉踉跄跄朝明棠身边倒去,却被她躲开。
“明棠,去死吧。”
社君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又或是利用邪术,将那早已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亡国公主扔进大火里。
他紧盯着这一幕疯狂大笑。
可惜没能笑太久,他被人猛地踹了一脚,踹进烈火中。
“你死了,她都不会死。”
*****
明棠以为自己会死。
火舌将她的头发卷入口中,贪婪地舔舐上她的肌肤,痛感传至四肢百骸。
她还没能去到灵衔山,没能看到灵衔山的日出,也没能跟着朔玉去灵衔崖赏月。
没能去见识一下朔玉口中那喝了便能长生不老,容颜永驻的灵衔泉,还没能陪他去灵衔真打雪仗,她就要死了。
她有很多话想问朔玉。
“你是得了怎样的机缘化形为人?”
“我为你编织的花环,你都妥帖的收藏着吗?”
“我多年前养的那只狸奴,是你吗?”
……
太多太多的话想要他解疑。
可最终,她只是低低地喊了声。
“朔玉。”
尾音落下的那一瞬,她被人牢牢护在怀中,逃离了大火。
耳畔,风声不止。
少年略带稚嫩的嗓音让她迅速落下来泪来。
他说:“公主,我不会让你死。”
若世间有神明,她想,朔玉即是她的保护神。她只需喊他名讳,他便能冲破无数阻碍,来到她面前。
*****
明棠身上并无半分被烧伤的痕迹,唯独一双眼睛被烧灼,有些看不清东西。
她的保护神为了保护她,将自己的灵力传给了她,重新变回了一只猫,睡在她怀里。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约莫是被大火烧坏了,莫说看不清东西,似乎颜色也分不清。
不然如何解释怀中抱着的朔玉变成了通身黝黑的猫。
去往灵衔山的途中,朔玉很是贪睡,少有清醒的时候。
明棠很怕他一睡不醒,她有了他的灵力,能感知到他微弱的气息,好似很快就要离她而去。
他一路上呕了很多血,沾到黑色的皮毛上显得不是那么触目惊心,明棠没有办法,只能割破自己的手臂将自己的血喂给他喝。
她总是恐吓怀里昏睡的猫儿,“朔玉,你若是一睡不醒,本公主就随便找个地方将你埋了,自己去灵衔山逍遥快活。”
每到这时候,怀里的黑猫才有反应,懒洋洋地为自己辩解,“公主有所不知。我可是灵族,还是小山君,有九条命傍身。”
可是这话并不能安慰到明棠。
她的眼泪尽数滴在朔玉身上,泪滴很烫,顺着他的脖子滚落在他爪子上,连带着那些血迹掩盖在皮毛中。
朔玉想擦掉她的泪,但实在没有力气,只能硬撑着问:“公主为何落泪?”
“你是因为救我,才变成黑猫的吗?”
朔玉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也不知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体内灵力紊乱,他冲进火海的时候变回了本体被火舌灼伤。
万幸的是,那时他用外泄的灵力将公主包围住,不让她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
过了良久,朔玉才道,“在公主身边待了好些年总是那副模样,我看腻了。”
“公主若是不喜欢……”
他这话终于让公主止住了眼泪。
“喜欢。”
她说:“你什么模样,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