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块唐僧肉
夜空下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迸发出多样的光彩,杨丽朱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怔怔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看到她即将要离开,反应过来后快步跑出院子,气喘吁吁地也说了一声,“你好。”
说话的同时脸上布满了不可忽视的热烈表情,一瞬不离地仰头看着她。
鎏璧微微点了点下巴,接着就要转身离开。她绕了整个村子一圈才找到杨书佳的家。
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没有时间在其他事情上磨蹭。
拿到的记忆由于主人记不太清的缘故,有些事情对她来说还是模糊不清。
比如说她绕了好久才绕到村口,一方面要摒弃掉大海对她的吸引,一方面要找到正确的方向,这一来二去浪费了不少时间。
傍晚的时候终于到达坡河村这个地方,问来问去,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她有关于杨书佳的事。
年轻一点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坐在村口的老人们似乎知道些什么,但他们都避而不谈,浑浊的目光泛着奇异的光。
想知道什么,只能自己摸索。
杨书佳曾经是坡河村人,也是被改造成怪物母体的人。
从一团记忆中得知她自小在这长大,后来离开这,遭遇了不测,然后其他的记忆大多都是模糊一片。
鎏璧来这,一是因为她莫名对控制杨书佳的阵法感到熟悉,二是因为她讨厌这种随意操控他人性命的举动。
虽然来了但她还是想不明白一点。
将记忆给她,那她是想要让她做些什么呢?是要报仇还是如何?
她的仇人明显是将她变成这副模样的人,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搞出地下城幕后之人。
那她到这来有没有引起幕后之人的注意?
身后又有声音急促响起,打断鎏璧的思绪。
“你要去哪?”她没有等到回答也没有气馁,而是跟上去继续说:“你别去。”
“那里不可以去的。”声音在夜晚中格外突兀尖细,还夹杂着些慌乱。
“别去那。”声音急忙地开口,杨丽朱今天也听说有一个外来人在打听他们村里的秘事,这些事都是不能谈及的秘闻,根本不会有人告诉她。
鎏璧停了下来,停在进脏灰大雾的路口前,静静地看着她,逡巡这人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停顿了片刻,直截了当地问:“你知道我要去哪?知道杨书佳?”
杨丽朱跟着她的话也念了出来,“哪?杨书佳?”面色上出现迷茫的神色,不解地问:“是哪个啊?”随后摇了摇头。
鎏璧指了指一片雾蒙蒙的路尽头,“以前住在里面的人。”
稀薄的雾汇聚成一团惑人的灰,聚成诡异的色彩,仿佛是要吞噬人的精怪,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
杨丽朱又接着摇头,“里面…我不知道里面的人叫什么。”
“但是你听我的,你真的不能进去,听爸妈说里面有脏东西,不能进去,那是我们村的禁区。”
“禁区?”鎏璧将这两个字绕在口中呢喃出声。她看向总是用热切眼神看着她的杨丽朱,问:“可以和我说说吗?”
杨丽朱一被她问,心中莫名地涌起了一股莫大的力量,好似她的问话是给予她莫大的重任。
她期期艾艾地开口,“当然可以。”小心觑了她一眼,“我知道的也不太多,村长说那里不可以进入,听人说是几十年前有户人家在里面死了,他们死的很离奇,说是会来寻村里人的仇。”
杨丽朱思忖片刻,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像从故事书里编出的故事,急急地开始解释,“真的,我小学同学就是进了那里面被鬼给抓走了,从此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本来他妈妈是要报警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一夜他的父母突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且村里的人也对这件事三缄其口。家里人都不准自家小孩提起这个事。”
鎏璧俯身倾听着她的话,两个人的距离忽然缩近,手心按在她的肩膀上,没有感受到她情绪上有什么波动,这个小姑娘并没有说谎。
她将手松开,对面人的浑身战栗仿佛一丝也没有察觉到,弯下身来时将两人的距离也缩进了许多,“嗯,谢谢你的回答,可以再回答我几个问题吗?”明亮富有生机的双眸溢着蛊惑力,“你说他们不让提起这个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为什么你会将这个事告诉我?”
她不紧不慢地询问,没有任何威胁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到压力。
审视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杨丽朱身上,柔和又迫人,那么一瞬间,被这么看这的人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被看透了隐秘心思,眼神微妙地闪烁起来,她急切地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只要有人误入了那个地方就没办法再出”
“我、我说这些,只是因为我想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肯定是走不出来的。”
黑夜瑟瑟,一窝微凉夏风直吹进人的身体里,鎏璧轻哦了一声,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信了还是没信,但也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杨丽朱犹豫了一会儿,也不想走,持续小跑跟上她,绞尽脑汁地去搭话,也不嫌走了那么远的路会累,忽然凑近了问:“恩人呐,我今年十三岁了,你多大了?”
“我?”鎏璧思考了下,本来想说不知道,但似乎不太妥,她沉吟片刻,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已经很大了。”看着杨丽朱一脸奇奇怪怪的表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笑容在脸上晃了一下便没再隐去,乌黑的双眼总会让人觉得她满眼都是笑意,“怎么了?”语气中满是认真,“我可没有骗你。”
瑰丽的脸上平静与坦然交织,看起来是那么容易就相信一个人的人。
从长相就能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女孩又怯生生地说:“我还没那大。”
“那、那我叫你姐姐好不好?既然你比我大的话。”
鎏璧注意力都在眼前即将蔓延到身上的雾上,漫不经心地回答:“随便。”浑身聚集起平常看不到的灵力,转身看向一旁仍旧寸步不离的人,“你怎么还不回家?”
杨丽朱左顾右盼,“我给姐姐你解答一些问题,我还知道村里的许多事,你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
“不用。”
“我是想报恩,你对我有那么大的恩惠,我当然要帮助你啊。”
“老师都说了礼尚往来才是对的。”
“而且姐姐,除了我村里的其他人是不会告诉你和这件事有关的事,他们说不定明天就会把你赶走,真的,你相信我。我读小学的时候也过一下栏目组想要探寻我们村曾经发生的怪事,都被村长和村民赶走了。”
“虽然我有的不知道,但我可以去问一问我的小伙伴们啊。他们有的我和一起升了初中,我们都很熟的,他们一定愿意告诉我。”
只比她身量稍矮的女孩在后面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每一句话都在说明自己的用处,毫不遮掩的心思倒显得像是个小孩了。
鎏璧像是终于被她说动,停下了往前迈的步伐,双眼的目光直视她,打算认认真真地和她说话。
夜色愈加浓厚,眼前年纪不大的女孩脸上满是希冀以及炙热。
鎏璧看着她,猜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意图,仅仅是报恩,可她说起来她不是什么也没做么。
看杨丽朱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鎏璧淡淡说了声“好”,看到对方还要往前一步时,冲她摇了摇头,“不是说才十三岁吗?你该回去睡觉了。”继续说:“明天不要上课吗?”
她说的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杨丽朱微微有些呆愣,几乎是一秒就回过去看她。
鎏璧也对目光作出回应,她对人类社会做出了一个深入了解,除了修者的普通人还是会按部就班地上学。
“难道不是?”
杨丽朱乖巧地回答:“是,是的,哦、哦,那我们明天见。”又试探性地问:“约好了?”两只眼睛露出期盼,像是小猫一样湿漉漉的。
鎏璧顿时觉得她还有几分可爱,随后点了点头,“约好了。”
她看着兴奋异常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后,视线向灰雾中探去,然而灰雾前有层层阵法阻隔,她如何探寻都探寻不到任何东西。
白净的脸在灰蒙蒙的月色下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没有片刻犹豫,她直接准备往灰雾里去。
听杨丽朱说,这里曾经有一户人家死于非命,然后再村中有了鬼魂复仇的传闻。
他们历代的村长都会挨家挨户地通知村里人都不要靠近这个地方。
这条小路除了荒凉一点,也没有其他什么特别之处,正当鎏璧这样想时,她忽地一怔,耳边有风吹过,很细微但仍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顺着灰雾的方向往里去的动作也缓缓停下来。
她干脆停下来去捕捉那丝微弱的气息,眼睛像是带着钩子似的凝聚起视线,随即便看清了一道道黑黢黢的人影正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当即想到她不是说这里不可以进人么,那他们是什么。
不对,他们也许不是人。
几乎是下一秒,鎏璧立即跟上了这些在灰色下分外显目的黑影。
追上去后,越追越发觉不对劲,等即将要追上的时候这些个黑影居然眼睁睁地在眼前消失了。周边的幻境也不再是灰雾而是她原先经过的树林。
他们几个人往前引诱她走的同时用了一种阵法,可怕的是她被引到了这里才意识到自己中招了。
她对于这阵法无知无觉,直到周围的环境变化才有发觉。
是阵法太过高深,还是当时的她一时疏忽。
鎏璧也无法立刻得知。
其实来到这里,接近大海的地方,浑身的力量也如倦鸟归巢一般涌向体内,但总有超出她预料的东西出现,让她猝不及防。
鎏璧心念一动,漆黑的瞳孔似有万千变化,卷曲成幽深不见底的漩涡,海水里蕴藏的灵力也似有所觉,卷层叠海浪扑向湿软的沙滩上,又随着她的动静而褪去。
海水给予了她无限的安全感,至于是什么阵法,只要再遇到一次,她一定能知道。
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开始瘫成一条咸鱼。
动静又再次响起,不知道为何对方来了却没有动,只一个劲儿地站在旁边,接着鎏璧感受到射在脸上的阳光消失。
还有一声比一声小的叫声,“姐姐、姐姐···”
微小的动静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鎏璧睁开眼,一眼看到的是为她撑伞的手,抬眼和眼前的小女孩对视,看向眼前为她笨拙遮阳的人,又看了看她手上的伞,眼里是掩饰不住的诧异,思忖片刻,将伞柄接了过来,一本正经地说了声谢谢。
要接过时却看到对方的手还附着,一双眼睛只知道黏在她的手上,看向诧异的目光,她又轻声说:“不用了。”认认真真地道了谢,“多谢。”
杨丽朱怔怔地看她,四肢不可动,眼里也只有她,就这样愣了一会才用力地点头,“好。”
她昨天兴奋的一夜都没睡着,她相信自己像故事书里写的一样有了奇遇,同时也担心这是一场梦,一夜都睁着眼生怕有一瞬间睡着了。
等到凌晨的时候才坚持不下去睡了一觉,一睡醒后她立马奔向家门口,然后却大失所望,她没找到对方。
按理说,那些村民应该暂时不会驱逐她,但她人到底去哪了。
幸运的是她在海边找到她了,杨丽朱想这应该是是鎏璧给她的暗示才让她这么精准地找到对方。
她的目光依旧灼热,某种不可说的心思像是要呼之欲出。
鎏璧别开脸,顺手将伞收起来递给对方。
杨丽朱也自来熟地跟着她的动作而动作,在她旁边坐下,默不作声地挪动着身体,“姐姐,你上次问我的事我都差不多搞清楚了。”
声音陡然变低,“那家人都已经在村里消失很多年了。”说话时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看到她不禁微笑了起来,等看过来又忙不迭地低下头。
鎏璧本来不想麻烦她,可在听到她已经说了的情况下又问:“多少年?”
杨丽朱想了想,没想出来这一茬,她着急告诉鎏璧,只问了这个便赶忙跑了过来。
她憋红了脸,只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家里人好像都很避讳这件事。”
“我还是问了许多人才知道的,听说村里很久以前有一种祭祀,要将拥有纯净灵体的人献给海神。但是像这种体质的人少之又少,每五十年才会出一个。而杨书佳就是其中一个。但在为了整个村子做贡献的那一天她出逃了,将全村人的生命都不放在眼里,不放在心上。你根本不知道,如果不献祭的话我们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会死亡,遭遇不测。”她说的愤愤不平,一张小脸激动地充血,和一开始的乖巧完全不同,眼睛里迸发出的色彩不知道是怒火还是狂热。
引得鎏璧侧目看她,她一副完全没有发觉的模样,沉静在向鎏璧讲述这个像鬼故事一样的事件。
“等村里找到她时她已经死亡,而且死相极惨,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然后她家里的人也死了,一同死在她家里的还有她一同出逃的恋人。然后本来我们村子也要遭殃,但幸好有个很厉害的大人来到这里,拯救了我们,说是我们只需要将杨书佳的房子列为禁地就行。”
鎏璧听着她说的事,垂下眼睛,思考片刻,她只知道在杨书佳的记忆中她被抓起来作为研究的母体,这一点和她口中所说的相悖。
“那你见到她的尸体了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杨丽朱脸色变得错愕。
她的眼神放空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合理的答:“姐姐真是的,这事儿都过去了几十年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鎏璧一直看着她,也随后点了点头,“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