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块唐僧肉
杨丽朱承受着对面人的打量,忍下去去试探她刚刚说的话的意思。多说多错,就算她心性单纯也不能她过明显。
白日里热气熏染得让人的前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鎏璧对太阳的炙烤仿若未觉,身上的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另外一件衣服。
无袖的衣服下露出一片赤白,纤细的手臂由于炽热的光照愈发白得晃眼,像是满眼黄色里的一颗白腻珍珠。
然而这抹白忽然掺了点异色,她的手臂乃至手腕处爬上了一条条繁复的咒文,只一晃眼,这些微微泛起的咒文像爬行的蛇一样快速滑走,了无痕迹。
“姐姐,怎么了?”
长久的没回应,又加上对方一直的盯视让杨丽朱不自在地问。她热情神色在窥视的同时有那么一些挂不住。
鎏璧半撑着脸起身,逡巡着她带着三分别扭的笑容,伸了个懒腰,有些无趣地回答:“没怎么。”
过去了几十年?对这事所有人都是三缄其口,却又说她可以告诉她。
真是奇怪。
鎏璧忽地有点出神,要是所有人都像秦樾一样就好了,她可以随意地去洞察他的心思。
想到这,没有由头地摸了一下被太阳晒得毫无变化的手臂,又不着痕迹地放下来。
两个人之间的联系是由她所掌控,眼睛轻轻瞥了一眼掌心中并未出现的契约,又不着痕迹地别开。
她并不太想去和秦樾联系。
无风起浪,浪尾沾湿了她的脚踝以及落在地上的衣角。
双手懒散地陷入众沙里,整个人愈来愈充斥着怠惰,眼前的人显然是勾不起她的兴趣,掌心放在眼前,不禁又去猜想那个熟悉的纹路到底是什么。
她应该知道,可事实她并不知道,只是有些莫名的熟悉。
秦樾——
等她知道阵法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就回去。
回去之后、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对他。鎏璧忽然卡了壳,那个词应该怎么说,她自顾自地陷入沉思,脸上又突然冒出了恍然大悟似的表情。
一定要对他严加看管,免得他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杨丽朱看着她又陷入了沉默,这一次的她明显已经习惯她这样。
她的视线丝毫不动,眼里满是崇拜,这种崇拜又渐成为了狂热,不着痕迹地打量鎏璧,在一旁不嫌沉闷地搭话,“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今天一大早找了你好久。”
“姐姐,你昨天去哪了呀?”
杨丽朱的问题虽多但说话时总带着小心翼翼,让人生不出什么厌烦的情绪,也不会去生气。
鎏璧半阖着眼,不知有没有在听,但她的放空明摆着无法影响到杨丽朱的热情。
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再回答时,鎏璧蓦地看向她,淡淡地说了一声,“哪也没去,在这里呆着。”
回答后又突然起身,她一站起来,身躯在山海之间倏地显得异常渺小,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年纪不大的普通小姑娘。
杨丽朱想到那位说的话又莫名让人信服。
嘴角一直带着笑的她还是选择去遵循他的命令,依旧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她,整个人想要和她套近乎的心思溢于言表。
她重重地点头,又郑重其事地说:“那姐姐你不要乱跑。”她生怕鎏璧误会什么又急急忙忙地解释,“我一大早去询问那些小伙伴的时候,他们都说村里来了个不怀好意的外人,而且村长下令不许这个外人再进村。”
鎏璧踩着松软的沙子,慢慢地往前走,后面的声音也在持续不断地进入耳朵中。
“要是他们看见了你,你会被赶出去的。”
“姐姐你是想去禁地吗?我有办法,可以不被他们发现。”
本来正往前走的人眼神彻底地放在了后面喋喋不休的女孩身上,神色疑惑地看着她。
她不是很排斥这个么,怎么会主动问。
面的着她透着诡色的目光,杨丽朱有一霎那间的熄火,看来她的方法用错了。
鎏璧不喜欢和她说话,或者是提到了什么不好的话题。
她还以为提她感兴趣的话题就能讨好到鎏璧,谁知道她还是这么冷淡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再重新换个方法来的时候,一道身影随着声音落在她的眼前,“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流光溢彩的双眼缓缓动了动,却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又接着问;“不是说里面有可怕的东西吗?怎么还敢进去?”
尾部略湿的黑色长发少了秦樾的日常打理,被吹到岸上的海风吹得零落四方,让抬起脸的杨丽朱微微一愣,她差点以为这个人根本不存于世间,只是一道虚拟的幻影。
她紧接着又重重地点头,一脸惊喜回答:“那是因为我知道姐姐想去,所以我想帮到姐姐。”
鎏璧轻扫着她略红的脸颊,脸上添了一抹意味不明的表情,始终没发表什么意见而是点点头,“那多谢你了。”迫使对方张开手,又将一枚亮晶晶的小石头放入对方手中,“报酬。”
这就是秦樾所说的有人好办事么。
他说得也似乎有些对,但这个人…欠人情总归不太好。
杨丽朱脸上却没有第一次收到时的喜悦,她紧抿起了唇,闷闷出声,“这我不该收,姐姐你救了我,该是我感激你才对,帮你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鎏璧不知道有没有将这话听进去,她反问了一句,“不是说要游学吗?这个可以用来换钱。”
秦樾说过这可以换钱。
对面的小女孩一瞬间变得沉郁起来,她故作无事地耸了耸肩,“我突然不想去了。”
鎏璧看着一下萎靡的人,问:“为什么不去?”
杨丽朱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纠结了好一会,才说:“家里面的人本来就不愿意我去。所以我也不想去了。”她最后又忍不住地添了一句,“反正也没钱。”
她看向鎏璧笑了笑,笑容遮掩了一切不开心。
虽然总共只遇见了她两次,但每一次她都像天神一样,将处于危难的她救了出来。
满腹的感激还没来说出来,救她的人就已经连身影也不见。但能再次遇到,她是那么开心,所以这点不开心也不算什么。
就算自己获得的东西被爸爸妈妈没收也没关系。
杨丽朱想什么就把什么话都说了出来,意识到后只得害羞地闭紧了嘴巴。
鎏璧这下罕见地变得有耐心起来,脸上带了点趣味,问她,“你为什么要自己赚钱?你不是还是一个孩子吗?”
秦樾说孩子是会有长辈照顾,虽然眼前的这个人可能称不上是孩子。
她吞吞吐吐地说不了话,脸颊涨得通红,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隔了好久才发出了声音,“因为···我要靠自己才行。”
“我们村子很穷,必须要找其他出路来谋生,但爸妈找不到其他生计,我们这些小孩也只能跟着一起省吃俭用。”
“我本来也上不了学,可是我成绩很好,连同村的——”她顿了一下,改变了要说出的话,“连同村一起读书的小伙伴都比不上。”
鎏璧听着杨丽朱一句句抱怨但其实一点也派不上用场的话,好奇地看着她会说出一个怎样的故事来。
千里之外的别墅密室中,端坐于阵眼的秦樾脸色一息间变得苍白如纸,口中鲜血洒落在地面上。
手臂上和刚才相同的咒文也渐渐随着他的灵力枯竭而褪去。
精致的眉眼浮起兴奋的神色,他终于确定了鎏璧的位置,那这是不是可以确定她还活着。浓艳脸颊上一寸又一寸地添着疯魔色,屈膝直起略显消瘦的身躯,捡起这张被刚才把持不住力量而掀飞的古籍。
他起初到底在想什么,连接两人的契约还有效,那她就应该安然无恙,他应该相信她的。
秦樾也不知道在这个地下室呆了多久,他找遍了有关重新恢复契约的书,可其中都没有确切的记载。
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开始讲究起来灵智类物种的自主权,已经没有这种关于奴仆契约的书籍,可要是真深究起来,可一点都不是因为这个。
说白了也不过是因为灵兽的灭绝。
天无绝人之路,他用了最笨的方法来联系她,最多是耗费生命与灵力,终究还是有成效的。
这么有用的助力可不能让她出事了。
正当他要起身再继续再确认一下鎏璧的位置时一旁的呼叫铃亮了一瞬,里面传出一句话,“先生,先前来的那位先生又来了。”
秦樾脸上涌出些好笑的神情,这位小少爷在搞什么。
不过他这一来,他倒是知道自己在这地下室不眠不休地呆了多久。
薛子缠来了好几回,极为固定地每隔三天来一次。
不是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就是别扭地要和他联合一起去地下城寻找鎏璧。他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就算足不出户也听说最近薛子缠参与了这片地下城的探索。
他们是深入地下城之后又安然无恙活着出来的人,除了他以养伤为由在家中修养薛子缠早就被一些联盟的老头子围着问东问西。
薛子缠自然也是将地下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当然这只包括他能说出来的事。
门外的薛子缠脸色不好地看着挡住他的人,他都这么纡尊降贵地来了好几回,可秦樾一直没理会他,也没有提到说是去找鎏璧。
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有止不住的怒火要喷发出来,面容越发严峻,看佣人看过来时怒气冲冲地回敬了一眼。
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他蓬勃的怒气,低沉冷冽的声音从里面响出,“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