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了吗39
梧元消了声，不再有任何声响。
似乎是鎏璧的话给了他莫大打击。
鎏璧低眉，没有多余的表情，空间愈加逼仄窄小，她轻瞟了一眼这变化，梧元因为这几句话十分生气。
恰巧想到了秦樾，以及他说过的话。
她说的话是不是太绝情了，他会不会真的去水里泡着了？崖底的季节虽然与上面不一样，但……他会冷。
鎏璧这时完全忘记了秦樾也是一个修真者，以他的修为来说，怎么会惧怕寒冷。
她的神情变化全在另一个人眼里。
长长的叹气声在幽暗的祠堂里募地响起：“看来你是无条件站在他这边。”
他的声音在四周荡来荡去，无孔不入的视线一直绕在她身上。
“我无论站在哪边，都不会站在你这边。”鎏璧轻掀眼皮，冷光似有若无地划过瞳孔。
祠堂仿佛融入了另一个空间，不停地在缩小，空气也在变得稀薄，其中流转的灵气只剩下寥落几丝。
陷入沉默的梧元再一次开口：“你这样说，我真的会很伤心。”他的腔调由可怜兮兮变得阴郁，“那我也不会对你留情。”
鎏璧并不理会正自说自话上头的梧元。
她双眼微微垂下，双手上的白色符文像是潮水铺盖沙石一点点从指尖蔓延到手腕，双手都弥漫着可怕的白色，难以动弹。
而体内转动灵气也会忽地感觉到窒息之感。
现在的她像是被人装进了瓶口只有针眼大小的瓶子，灵气和空气都难以进入，而她也渐渐失去两种能量。
梧元嘿了一声：“是不是很难受？”
从面前的墙壁中伸出一只带有焦臭气的手臂，五指成爪将空气中灵气全部都摄取到手心当中，灵气也像是受了召唤，直朝他的手心里去，包括鎏璧身体里的灵力。
“我知道你成神了，以我现在的状态很难对付你，所以我找了帮手。”
鎏璧泰然自若的反应似乎惹恼了梧元。
他嘲讽地呵了一声：“怎么样？还不错吧？”紧接着他诡秘一笑，“与你同源的玩意，本来我是想留给镜海吞噬，谁知道她居然被一只树妖困住，又被它同化了，她也就没了用处。”
梧元嗤笑一声，又纳闷地询问：“但我怎么想都没想到，居然被你给吞噬了，你居然还一点事都没有。鎏璧，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这座祠堂里有若有似无的生机之气，鎏璧从刚刚一进来便感觉到一阵熟悉。
她想到祠堂中包含的材料和镜海，一瞬间也明白了梧元再三追着她的原因。
他还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为了修成正果。
可他怎么就不明白，已经染手这么多人命的他早已经断了成仙一途。
鎏璧问：“你知道她在崖底？”
梧元笑了笑：“当然知道了。”
鎏璧没再多说什么，她已经确定了梧元只是一个入了魔的修真者，做的任何事都是从“他怎么能成仙”的角度出发。
梧元笑容停滞，看着鎏璧身体里的灵力被一点点被抽走，最终又变成灵气被他的手掌吸走。
“鎏璧，这次你要认输了，你刚刚是不是还以为我怎么明知会输还要来设一个阵法在这。哈哈哈……”
梧元恶意地大笑起来。
这一次他会赢，他不会再输给鎏璧。
他的目的现在除了飞升成仙还多了一个，那就是让鎏璧认输。
没有多久，鎏璧露出个了然的微笑，也笑出了声：“是的，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包括现在也是。”
“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赢我。”她非常笃定地说。
鎏璧的双手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灵力，往上爬的符文停在了小臂，白如腻子的双手动了起来，咔嚓咔嚓骨头折动的声响在骤起的风中响起。
一瞬间，只单纯眼睛的话，梧元只能看到寥寥无几的残影。
咔嚓一声，她的手已经扣住秦樾的手腕，一个用力就能扯他出来。
皮肉绽开、骨头碎裂的声音相继又只在瞬间响起。
鎏璧站在一面墙旁，腻子般的手里扣住一只断裂的手，刚才形成洞穴的墙壁也已经复原。
祠堂内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
鎏璧看着那只手，忍着手上的剧痛将一串符咒附在上面。
符咒弯曲、伸直，在那只手腕上不停地跳跃，掉落在地上。
紧接着，祠堂内用来搭建的木头开始群魔乱舞，房梁横木不受控制地乱扭起来，像是个人在痛得乱打滚。
鎏璧格外镇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丝毫不受影响地在断手上施出法诀，接连不断。
灵气同时也在争先恐后从她的身体离开，两人在无声地对峙、较量，古怪的拉扯声不停发出声响，像是电流擦地的声音。
鎏璧忽然意识到了梧元为什么这么做，他想要用她最擅长的方面来打败她，乱她道心。
房屋短暂地恢复正常，又短暂地扭曲。
鎏璧始终没处在下风。
与这座祠堂融在一体的梧元吐出一口血来：“鎏璧。”
他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碰到她的视线时愤恨地质问。
“你难道没有看见我的进步？我不是比秦樾强很多？你怎么就不能站在我这边？”
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鎏璧不胜疑惑，他的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
“这些与我无关。”
从一开始，她一一使他的计划落空，以及他的所作所为注定了他们分属两面。
梧元情绪又一瞬间平复，轻轻唔了一声：“哦，我明白了，你是代表正义的一方，而我是邪恶的一方。”他阴恻恻的声音又在屋内回荡，“那你怎么知道谁是邪恶的一方，说不定你才是。”
鎏璧笑了下：“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这是她进入祠堂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但这笑容并不友善。
“你不会是以为你虽杀了那么多人但是为了整个修仙界的修真者都能有飞升的机会，所以你认为你做的是对的。”
梧元沉默下来，口腔中的血液一点点地溢出，流到扭曲的身体上，他都毫无反应。
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直到现在还是这样认为。
漫长的仙途中他见过太多因为寿命受限而逝去的修真者，他们无一不是对升仙怀着无尽的渴望。
鎏璧又处于另外一种状态，见他神思有转，以手成刀疾速地在墙面上划出一周深刻划痕。
墙体上下乍惊一分为二。
同时进行的动作还有反吸被夺取的灵力，
一句句痛苦的扭曲声音从四周冒出来，很快，不单纯只是声音，还包含着灵气。
寥寥无几的灵气遭受了巨大的灵力的反攻，无数道灵气各自为营，互相攻击摩擦，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连带着鎏璧都感受到了锥心的疼痛。
她的脸色苍白一瞬，紧咬着牙，飞身攻击每一个洞穴伸出来的手，身手极快，眨眼一瞬直接切断了无数只伸出的手。
那些手一断裂就如同断裂的第一只手一样，符文在手上跳跃，形成一串又一串符文。
灵力混杂相冲里形成的类似痛苦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在这怪异的声音下梧元被生生从墙壁中硬扯出来，身体怪异地扭曲成条状，四肢极为纤细，像是有丝分裂过度的后遗症。
他的道袍也早已经破破烂烂，衣服破烂的地方露出一块又一块被熏黑的肉，分身爆炸也影响到了己身。
从前光风霁月的道士已经不见了，连表象也不剩，蜕化成了一个满身杀孽的世俗之人。
梧元一低头看到自己的真身被拉了出来，苦笑了声：“哈？看来我无论怎么样做，还是无法把你彻底打败。”
他的视线猛地射向角落：“子缠，怎么不过来救一救你的父亲？”
话的尾巴还没落下，他不得不捂住心口用力地咳起来，一咳血液从嘴里喷射出来，好不可怜。
梧元被打败的那刻，阵法也失了效用，祠堂立刻恢复了原状。
被困在一处当储备粮的斛莲和薛子缠也重新回到原处。
薛子缠认出了宛如丧家之犬躺在地上的人，是他的父亲。
鎏璧也看向梧元沾满血污的脸，细细一看，既像梧元又像另一个人。
这张脸的容貌更像是两种不同颜料混在了一起，对哪张脸熟悉变会认成哪个人。
梧元的声音再度响起：“鎏璧，他是你的朋友吧？”
“他会攻击你，你的朋友会向你射向最锋利的子弹。”
他说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
这样，她会难过的吧。
他又转向薛子缠，用他最熟悉的声音对他说话：“子缠啊，我是你的爸爸。”
“快点，快点把这个妖女杀了。”
“她要害了我们。”
砰的一声枪响，数颗子弹却是准确无误地射进了梧元的身体内，薛子缠紧紧握住枪，枪口还冒着颤抖的硝烟。
梧元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身上冒着鲜血的几个窟窿，阴鸷地看着他：“薛子缠，你在弑父。”
薛子缠红着眼摇头否认：“你不是父亲。”
他的父亲早在几个月前就发生了变化，可以说更久之前就有了变化，只是他没有发觉。
父亲的脸、声音、动作、一切的行为习惯都让他觉得怪异，让他觉得不自在。
薛子缠刚要再次射击过去，一只手伸出来握住了枪口，那只手上有父亲的结婚戒指。
那只手曾经在他牙牙学语时牵过他读晦涩难懂的术语，教习他各种法术。
就算他曾经性情大改，也没有伤害过自己。
往日幸福的岁月时光一一重现在眼前，薛子缠的手不禁松了下，枪也顺势被对方夺走。
再回过神时，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你，去杀了鎏璧。”
“父亲”向他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