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刃
名叫石榴的宫女怯怯道:“回娘娘,要不这蛐蛐腿咱先留着,下次再拔,眼下她也是妃,风头正盛。”
晨妃冷下眸子,言语如同寒霜般冷冽:“那便拔你的吧!”
石榴身躯打颤,几乎一瞬间跪地,她语速极快道:“娘娘,饶了奴婢,奴婢说错话了,拔!现在就拔了那小蹄子的腿!”
“不必了,把石榴拖下去,给这位大红人做个表率。”
小莲此时故意露出衣裙,想让太监们发现她。
宫女们拽起石榴,将她拖曳到一旁,石榴面色黯淡,额发浸湿,垂死挣扎求饶:
“娘娘,娘娘,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奴婢亲自拔那小蹄子腿,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跟了您这么些年,求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石榴为晨妃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年没人敢跟晨妃争宠,石榴把事办好,好处也少不了。她没想到,只一句话晨妃便忘了她的忠心。
任凭石榴说再多,晨妃都不为所动。
一名羁押苏晓的小太监,松开苏晓的手臂,从假山缝里抽出一柄长刀,而后走到石榴身侧。
他眸中毫无波澜,刀锋应着天穹挥洒下的阳光,投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弧线。
小太监手起刀落,刀刃狠狠砍在了石榴的右腿上,鲜血瞬间迸发,飞溅在他的脸颊。
石榴的右腿被横切开,血液没多久便侵进泥里,她求饶的话也沦为一声声惨叫,晨妃就这么静静听着,嘴角带笑享受般阖上了眼。
石榴衣裙绯红大半,她面色蜡黄,嘶喊没几句便昏死过去。
执刀小太监说:“娘娘,骨头砍不下来,奴才请旨换一把刀。”
晨妃摆摆手:“不用换,继续!就这般连着肉才有趣呢。”
苏晓目睹了石榴惨死的全过程,浓厚的血腥气深深钻进她的肺里,她额间青筋暴起,牙关咬死,仿佛下一瞬便要将眼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撕碎。
晨妃敢在皇宫里光明正大杀人,给她撑腰的人是谁?是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她眸中的凶光被晨妃扫了个干净,晨妃悠悠启唇: “杏妃,这可真是个好字啊!你可知皇上为何赐你这个封号?”
“一株杏花入吾心,这是本宫在修远书案上看到的,只可惜被他给烧了一半,本宫很想知道它的上一句是什么?妹妹你可知道?”
没等苏晓开口,晨妃又咋呼一声: “本宫忘了,你从凉朝不远万里来到这,想必还不知道皇上的本名吧!历修远,这个姓名许多人都不记得了,但本宫记得,本宫与他两小无猜,这些你可知道?”
晨妃对小太监丢了一个眼神,小太监会意,将苏晓唇边绸缎揭开。
“差点你就成了皇后,妹妹当真好手段,杀了人竟然还能住进景和宫?还能让修远念念不忘。”晨妃直勾勾瞪着跪地的苏晓。
苏晓嘁了一声,冷冷道: “你是什么货色?皇上曾对我提起过,你可是为了得到嫔妃的身份,才抛弃的他,少惺惺作态了。”
她不知二人曾经为何走散,单对眼前晨妃咄咄逼人的做派来看,许是此人贪图荣华,皇上才等不到他的女地仙。
晨妃刚想开口,便被一旁花丛里的动静吸引:“谁在那!看够了吗?还不赶紧滚出来!”
太监们左顾右盼,愣是眼瞎没看到小莲。
小莲嫌这些太监笨,自己又挪了挪,发出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找到了,她在那!她要跑,赶紧抓住她!”
小莲假装挣扎了一会,让太监们押着她到晨妃面前。
方才被花茎挡住视线,现在走到前边,小莲才看到躺在血泊里的石榴,她打了个寒噤,不由后背发凉。
……
不远处凉亭后边,一队人马正窥视着太明湖。
曹公公额间细汗渗出,他斗胆开口问: “皇上,奴才需不需要前去阻止?”
历修远平静道: “曹莽,朕知道你们跟晨妃有些渊源,但此刻,朕是皇上,晨妃如何处置,朕希望你们心里有个数,得站对自己的位置。”
曹公公道了声“是”,不敢再多嘴。
晨妃变了,她不再是儿时的袁清,历修远一直都懂。
只不过当他再次触碰到,昔日所爱的身子时,他只觉没有那般期待,也没有那般炙热的感情流露。
历修远并未想留她,若不是当日齐涛提了晨妃一句,他断不可能让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存活于世。
……
“石榴怎么样?”晨妃右手腾空,温柔抚着空气,面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执刀太监伸出一指,探查石榴鼻息,而后行礼道:“回娘娘,死了。”
“跟了我这么些年,身板竟连一炷香也扛不住。”
晨妃起身,当着众多太监的面,脱下鞋袜,踩着泥土,缓步向太明湖走去。
宫女们惊出一身汗,忙蹲在晨妃身前铺上毡毯。她走到岸边便滞住了脚步,宫女们又匆匆将她的贵妃椅抬了过来。
晨妃半坐椅子,将脚伸进湖水之中,她的面上柔和,清丽的眉眼姑射神人,好似谪仙,完全看不出她的蛇蝎心肠。
“动手吧!多余的话本宫不想再说!妹妹,一路走好!”
太监们向刚才对待石榴一般,拖曳着苏晓跟小莲,把她们扔到石榴附近。
原地击杀二人,若是血溅到晨妃身上,他们多大功劳都不够抵的。
苏晓跟小莲对视一眼,小莲袖中匕首露出头,苏晓则为小莲争取时间:“等等,晨妃姐姐,我想死前留几句话,我这侍女从小跟着我,与我有些感情,我想跟她好好道别。”
晨妃:“有什么想说的,地底下再说吧。”
太监将刀举过头顶,其他人正欲按住二人肩膀,小莲握住匕首,身躯一旋,匕首正中一人脖颈。
那太监瞳孔放大,手捂住伤口,重重向后倒去。
宫女们见状,纷纷尖声逃窜,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其余太监们虽然害怕小莲,但更怕晨妃,他们把小莲围了起来,双手握住刀柄,一齐冲了上去。
小莲如应斯响,借着太监的身躯跃到高处,随后从腰间掏出一包药粉,尽数撒到太监们身上。
太监们来不及躲闪,面上已然沾上药粉,他们随意将眼部擦拭干净,恶狠狠瞪着小莲。
小莲从假山上飞身跃下,目光锁死众人位置,她甩出匕首,那匕首如同长了眼,精准划过每人喉部。
不容太监们思考,他们便没了行动力,只得眼睁睁等着死亡来临。
苏晓身旁太监慌了神,这一切恍如瞬间发生,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举着刀双手打颤,又觑了觑远处的晨妃,见其并未发话,只好硬着头皮对着苏晓砍了下去。
她灵巧一躲,那刀直直砍进泥里,小莲见此,立马将匕首扔给苏晓: “小姐,接着!”
她立刻站起身,跑在鲜血浸透的泥泞上方,顺利接过匕首。
太监见计划败落,撒腿便跑,苏晓追上他,匕首抵住太监声门处轻轻一带,血液顷刻间喷涌而出,溅到她的手上。
她杀了人!苏晓后知后觉,此刻她没了从前的害怕,若是小太监不向她挥下那一刀,她也不会杀他。
苏晓收回手退了一步,那太监身子抽动,倒地前还想转身看清杀他之人的脸。
但他没机会,跟错了人也是一种愚蠢。
晨妃鞋袜都未穿,宫女们便拥着她往外逃去,蕊花也踏平了大半。
小莲迅疾挡住晨妃的路,宫女们唇色苍白,丢下晨妃四散而逃。
苏晓也跟了上来,淡然看着晨妃。
弱肉强食,她吸着空气中的血腥气,似乎明白了这个道理。
晨妃发髻散落,玉足全是泥浆,她拎着衣裙吞了吞口水,不觉向后退了几步。
“别过来,我是晨妃,受皇上恩宠多年,杀了我,你们也别想活着!”
苏晓手上还有那名小太监的血,她的脸上杀气氤氲,令人胆寒。
晨妃慌了,她仿佛惊弓之鸟,两股战战,焦躁怒吼:“苏晓,你再往前我就喊人了!皇上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我的家族也会杀了你,羞辱你!”
苏晓脚下加速,她右手用力掐住晨妃嗓子,阴侧侧道:“我不会杀了你,放心。”
她手腕一转,猛的将晨妃向外推了一把,晨妃身子不稳,重重砸进湖里。
晨妃发旋在湖面微露头,又沉下去,她伸手欲想抓住什么,循环几次后,反抗也薄弱下来,只留下迷糊不清几个字——“救我,我不会水…”
苏晓眸中意味不明,转身走出太明湖。
凉亭后那人抃笑道:“精彩,朕果然没看错,实在精彩。”
苏晓不负众望,他很开心。
不过一首灰烬中的残诗,就让晨妃按捺不住性子,还无意激发了苏晓的血性,这步棋他走得可谓是精妙绝伦。
……
“干爹,晨妃败了。”
“我们又多了一个劲敌啊!”一位身着红袍的中年男子捋着胡须,三角眼中思虑万千。
方宛雅愁容深锁,轻声道: “干爹,杏妃不是我们的劲敌,女儿或许可以仰仗她。”
中年男子沉思片刻:“女儿啊!人心难测,杏妃不是善茬,千万得保全自己。让她们去争,最后争个你死我活,这时候就是你接近皇上的最好时机,龙嗣才是最重要的。”
方宛雅点点头,没再言语。
……
半个时辰后,晨妃被皇帝的人救下,她落入水中太久,心肺已经衰竭,虽然一息尚存,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皇帝假意悲伤,在宫人们眼中他恸哭不止,没人觉得天子演的浮夸,他们只认为皇帝专一深情,此举感动天地。
苏晓回到南邵宫不久,便得知了晨妃的消息。
南邵宫宫门外,宫女们眼中含泪,痴迷般谈论着皇帝对晨妃的情意。
苏晓眸中黯然,她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等皇上赐死的圣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