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妃
历修远呆愣在原地,真情流露到底是何物?
他后宫的女人成百上千,没人在他眼前表露喜怒哀乐,更没人敢辱骂他。
他人求名博利,亦或是为家族争荣辱,她所求到底是什么?
此女堪称怪胎,历修远心想。
苏晓见他不仅没怒,反而垂下脑袋沉思,他脸上的表情变换,时而踌躇时而欣喜。
“怎么?不敢杀我?”
他这是什么表情?苏晓既无家族势力,又无子嗣傍身,杀了她易如反掌,他何须考虑这般之久?
见其一心寻死,历修远也不再同她多说。
若非曹公公告诉他,杏妃关了些时日,戾气倒更盛了些,怕杏妃想不开。
不然,他还得关她,直到苏晓心悦诚服。
话虽如此,撒泼的烈马该治还得治,他心头涌出一个主意: “曹莽,把勒马的缰绳取下,捆住她。”
曹公公道了声“是”,随即去取缰绳,他动作迅速,很快便将缰绳取了来。
由于杏妃极为特俗,怒骂天子,皇上都未治她的罪,曹公公心下忌惮,他不敢上前绑人,便弓身把缰绳递到了皇上的手中。
历修远接过缰绳,在手上掂了掂重量,满意地笑道: “好好活着吧,你身上还有许多东西,朕一时间还未参透。”
苏晓下意识翻了白眼,说到底,还是拿她当玩物。
这般骂他,他都还想留着她的命,真真变态。
历修远用缰绳捆住她的双手,说出一句让她更为震惊的话 : “曹莽,将杏妃拴在龙辇上,让她在后边跟着。”
苏晓双瞳放大,心中的怒火都窜到了嗓管,她正想开口时,历修远率先开口打断了她: “诶,等等。”
说着,他旋身来到苏晓身后,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又看向曹公公: “再去找个东西来堵住她的嘴。”
此话一出,苏晓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变态,还会怕她骂他。
她试图挣脱,但历修远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勒得她脸疼。
苏晓干脆不做无用的挣扎,袖中的金钗她且藏着,她不信历修远会一直绑着她。
并且,她得先确保崔青尘等人活着逃出了大域皇宫,才能安然地去死。
若是此生她都得栽在这个变态手里,她也认了。
临死前,她还是想做件善事,即使她不是良善之辈。
曹公公找来棉布,历修远利落堵住她的嘴,而后她便同牲口一般,被小太监拴在了龙辇后边。
队伍启程,历修远就坐于龙辇之上,转过身直勾勾看着她,仿佛在同她炫耀。
她随意扫了他一眼,便没再理会。这样的行为在她眼里,实在是傻。
没多久,他们便到了南苑。
宫女们领着苏晓去行宫的路上,她无意间回眸,看到老朋友都来了。
苏晓没想多待,宫女看到她双手捆了绳索,更是语气极差的赶她走: “看什么看?皇后娘娘岂是你能看的?还不赶紧走,别碍着皇后娘娘的眼。”
她无奈地笑了笑,迈出步子往前走。
待到行宫后,宫女轻蔑的将她领进门,便自行离开了。
她现在算个囚犯,却一个人住着一间屋子。
并且,这间屋子没锁门,也不知是宫女看不上她,还是那人没想关她。
果然,她没猜错。
一刻钟后,曹公公带着几名小太监来了。
她手上的绳索被曹公公解开,苏晓不解地问: “他就不怕我跑了?”
曹公公脸上扬起假笑道: “这里是南苑,您就算是跑也跑不了多远,各个门都有重兵把手,苍蝇飞不进来,麻雀逃不出去。”
这个时代,她真是讨厌!
她想早些回到现代,于是“好声好气”问: “他在哪?让他来见我。”
曹公公嘴角挂着笑,留下一句话便走远了: “皇上要来时自然会来,他们是我的干儿子,南苑之行,有他们跟着您,皇上放心。”
小太监们垂着脑袋,不敢抬眼看她。
苏晓心想: 历修远是觉得她蠢?监视的人都不派些精明的?
正想着,外边来了人。
宛妃和兰妃同她住在一个行宫,二人一道朝她这边走来。
宛妃见到她,眸中登时明亮,小跑着来到她身前,忆起苏晓跟她说的话后,她又敛回目光,诺诺道: “我跟你说的,你…”
苏晓轻叹出声,如实道: “我这副模样,能怎么帮你?”
出宫前,方宛雅她不敢信,她也明确拒绝了宛妃。
眼下,宛妃再次找到她谈起此事,看样子也不像是说假话。
只可惜,她是真的没能力帮,倒不如凶悍一些拒绝。
苏晓故作冷漠道: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看够了,还不打算卸下伪装?还嫌我不够惨?”
宛妃连连摆手: “你错怪我了,我没想…”
一旁的兰妃听不下去,她拽起宛妃的手,似不满苏晓的做派,又似替苏晓解围: “走吧,别求她,她说的对,她自身难保,何以帮你?”
说着,宛妃便被兰妃带走了。
二人身影逐渐远去,待走到廊下转角处时,苏晓恍惚间睨见,兰妃平和地看了她一眼。
兰妃再有什么动作,都与她无干了,陶皇后倒不倒下,她也不在意。
……
天空换了颜色,覆上皎洁的月轮。
宫人前来通传,要苏晓等人前去陶皇后处赴宴,据说还有各地藩王前来。
宛妃本想再次接近苏晓,同她一道前去。
谁知,小太监们将苏晓围成了圈,宛妃想要同她说话,还得隔着人形盾牌。
苏晓也看出了宛妃的心思,她的话宛妃是一句也没听,这群小太监虽然烦人,但总算还有些用。
到了筵席,小太监们还如门神一般,齐齐伫立在她的身后,生怕他们一不留神,苏晓便不翼而飞了。
他们几人占了三个空位,还好席面布置在行宫外的草地上,不然都不够他们的位置。
刚坐下,各地的藩王及其家眷,都将目光落到了,这位夸张的妃子身上。
苏晓听到,有人问历修远: “皇上,不知您这位妃子,是怕了南苑的麋鹿,还是飞禽?”
历修远回应那人: “朕这位妃子天生胆小,走哪都得带人,听闻幼时落了水,被救下后,便得了疑神疑鬼的毛病。”
那人还关切地问: “可有医治?”
历修远吁出一声长气: “治了也没用,都说她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闻言,那人也随之叹气,紧接着一群女眷七嘴八舌的感慨起苏晓命运多舛。
苏晓: ……
陶皇后姗姗来迟,女眷们闭上了嘴,在场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唯有历修远和苏晓坐落于椅凳上方,因对苏晓的“遭遇”有了些了解,藩王和女眷们倒也见怪不怪。
没人在意苏晓,这让陶皇后心中生怒,以为发妻立后的争议,藩王们不仅听到了,还站在苏晓那边。
她邪念一闪,对历修远附耳道: “皇上,臣妾看杏妃的模样,真真傲气得很,臣妾给您出个主意如何?”
皇后对苏晓有敌意,他是知道的。但她的话,没有虚假,可以一听: “你说说看。”
陶皇后眸色奸邪,嘴角勾了勾笑,道出了她的计划。
历修远抿唇沉思,不觉点了点头。
此刻的苏晓,被不远处篝火旁起舞的女子吸引。
她们身姿窈窕,翩翩长袖随风摇曳,甩袖收袖间,她仿佛看到了几只蝴蝶轻盈享受着自然的空气。
她沉醉于此,不愿顾忌其他。
方才的一幕她没看到,宛妃替她尽收眼底。
这些时日,陶皇后讲了不少话,她跟兰妃都打探到了。
陶皇后定要做出对杏妃不利之事,她不想再次视而不见,她要帮她。
苏晓看着篝火出神的样,陶皇后也注意到了,她叫来宫人,耳语了几句。
而后,宫人走到起舞的少女身旁,不知说了什么话,那人听后,立马笑盈盈的朝苏晓走来。
见此,苏晓收起痴迷的眼,正正经经地坐在原位。
少女随意举起就手的酒斟,对苏晓说: “娘娘,您想不想同我们共舞?”
苏晓忙摇头,她跳舞不能看,原主会舞,但没把记忆留给她。
少女颔首,温柔笑道: “娘娘既喜欢我们的舞,那便算作我的知音,我敬你一杯可好?”
她的笑有着春芽新生的活力,苏晓笨拙的将酒斟接了过来。
少女寻来另一只酒斟,欲同她举杯共饮。
苏晓将饮下时,宛妃大力夺过她手中的酒,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便饮了个干净。
面对宛妃的举动,她一时茫然地问: “你干什么?”
宛妃没有回答,苏晓扶着她,见她身子有些摇晃,许是不胜酒力。
她额间收紧,疑惑地问 : “喝不了为何还喝?敬的酒都要抢?”
少女依旧笑道: “娘娘,无碍的,我再敬您一杯。”
说着,少女摆了摆手,宫人们便立即将酒送了上来。
这次没等少女斟酒,宛妃集中精神,努力不让身子晃悠,她眼疾手快,一把掠过执壶便往口中灌。
宛妃犹如打完猎,馋酒馋到夜不能寐的粗壮汉子,一边喝一边洒,衣襟都打湿了大半。
苏晓见其举止反常,她余光偷瞄少女,少女期待地看着她,且对宛妃的行为视而不见。
她心中警觉地搀扶着宛妃,对少女说:“今日就此作罢,若是有缘,来日也会相见。”
话尽,她欲往行宫去,小太监倒拦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