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话虽如此,但小莲总是不免担心,她想开口让苏晓多留心时,却注意到小姐额前的白发。
小莲心头一紧,犹豫再三道: “小姐,小莲去替你寻一些莲子草或是黑豆如何?”
苏晓摇了摇头,刚想开口拒绝,小莲倒先行一步离开了。
片刻后,小莲带着莲子草和黑豆踏入殿中,苏晓也十分配合的来到桌前。
待小莲为她染上一头乌发后,小莲的脸上再次扬起了,如往日般明媚的笑容。
*
之后的几日,二人平安无事度过,南邵宫也无他人打扰。
而今日却有些不同,南邵宫突然来了皇帝的赏赐。
太监们将各式的珠宝钗环,以及绫罗绸缎送到苏晓的寝殿中。
待太监们走后,小莲打开箱子,琳琅满目的珠钗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扒开首饰,箱内倏地钻出成群的老鼠。
小莲惊慌失措,瞬间合上木箱,退到苏晓床前。
苏晓也被这一幕吓到,她下意识将双手捂住腹部。
心绪平静后,小莲想起宫门前值守的太监,她冲着外边大喊道:“来人呐!保护娘娘!”
连着高呼三声后,宫门前的太监们才有所回应,他们跑进寝殿,手忙脚乱的去捉老鼠。
见几人笨手笨脚,小莲怕惊到小姐腹中的胎儿,她赶忙扶着苏晓来到院中。
“小姐,你先在这等一会儿,小莲也去抓老鼠,我看他们那样便是不想帮的,靠他们还不知要什么时候能捉完。”
苏晓颔首,她站在院中,目光朝寝殿看去。
说罢,小莲便全身心投入到了捉鼠队伍里。
历修远是想看她出糗吗?怀了孩子他不能饿她,不能罚她,便以这样的方式,让她牢记谁是这里的主子吗?
苏晓深吸进一口气,帝王的情意太过沉重,她腹中的孩子即将降临在帝王家,她的内心不免五味杂陈。
这时,几道身影已悄悄躲在了苏晓身后,他们互丢眼色,齐齐朝苏晓拥去。
她来不及反应,只觉口鼻被封,便没了意识。
……
等她转醒过来,自己已身处一间堆满杂物的房中,她晃了晃发晕的脑袋,扫视周围时发现,身旁竟没有一人看守她。
她将视线往身上看去,身子没有被绑,但袄裙下竟有刺眼的红。
口中传来一股子苦味,她的心脏猛的加速跳动,脑子顷刻间空白。
她喃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在南邵宫,这肯定在做梦。”
苏晓艰难地撑着地面起身,她的腹部因着这股力道,传来阵阵剧痛。
血腥味飞速钻进鼻腔,穿过她的大脑,来到心底。
她的眼泪不可抑制的往下流,苏晓不信,她强忍着腹部的痛,推开了房门。
跨过门槛,入目的景象让她抱有一丝侥幸。
她仍在南邵宫。
苏晓撑着全身的力气,往她寝殿的方向走去,她希望这只是她的梦魇,不是真的。
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在祈祷,祈祷方才跨过的门,不是南邵宫的偏殿,而是她自己住的正殿。
祈祷她的梦魇中遇到了鬼打墙,一切都只是幻境不是真的。
走到正殿门前,她愣了愣神,她没见到小莲,倒看到了许多陌生面孔,正着急地跑进她的寝殿中。
她手心渗出细汗,心中默念,这是梦魇。
随后,她鼓起勇气,躲过暗潮汹涌的人群,好不容易来到廊上。
苏晓看到小莲被人群堵住,身子欲往外走,面上显现出万分的担忧。
吵闹的人声中,苏晓听到了一句话: “不是说杏妃娘娘是天生的神女吗?怎的南邵宫出了这么多离奇的事?这次的老鼠,上次的蚁巢,杏妃娘娘莫不是什么邪祟?”
她扭过头,看着对面来来往往的宫人们,她有些恍惚,一时间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的袄裙即便染上了鲜血,可宫人们不可能看不出她是妃子。
可若是梦境,腹部的痛感又丝毫不减,且南邵宫怎会瞬间涌入这般多的宫人?
从南苑回到皇宫,历修远没露面,单从行动上看,他并不想伤害苏晓腹中的胎儿。
木箱中冲出的老鼠,若是历修远想要捉弄她,倒也不是没可能。
这么多的人闯进南邵宫,实在可疑。皇宫讲规矩,就算她是皇上的弃妃,但也怀有龙嗣,又是皇上登基后的头胎,得万分小心。
她不能随意出入南邵宫,可每日的吃食,以及一些需要的,不需要的物什,都有各司的宫女送来这。
除了这些,宫道上都有侍卫巡查,不可能放任宫人们随意胡来。
苏晓不知如何破解梦境,小莲的位置她挤不过去。
忖度片刻,她决定走出南邵宫,去宫道上试试能不能苏醒过来。
她又一次拖着钝痛的身子,勉强来到宫道上。
南邵宫外的宫道上,鲜少有人,即便是有,也都是匆匆往她的寝殿去的。
袄裙下点点滴滴的血渍砸在青石板上,她以这副模样,从来往的宫人旁走过,都没人多看她一眼。
苏晓坚信,这一定是她的梦魇。
穿过另一道宫门,她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大鼎,鼎的周围围满了人。
苏晓踉跄走近大鼎看去,她的双瞳被眼前的血腥场景,猛的刺入数万根无形的针。
那鼎里的人是,是方宛雅!
她心头攥紧,强烈的窒息感席卷她的全身经络。
鼎的下方燃起熊熊火焰,干柴劈啪作响。鼎口处,方宛雅的脑袋被木柴固定住,暴露在空气中,她脑袋的两边,不停的冒着热气。
寒风中还透着缕缕肉香。
苏晓不敢再看,她脚下急促,跑出人群,来到宫门下瘫坐。
这场梦,太真实,苏晓双手已经颤抖,呼吸也极为困难,她杀过人,她不怕死人,但眼前的酷刑还是让她毛骨悚然。
而眼下,她怀了孩子,先是袄裙浸满的鲜血,又是方宛雅的惨死。
她害怕,怕这一切都是真的,怕自己最后一丝,存活的念想也断了。
她必须挣脱梦魇,来到古代,她还从未做过如斯恐怖的梦。
苏晓再次站起身,她的脸上被汗水覆盖,四肢发凉,身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她垂下头,穿过人群,从大鼎旁边走过,身后宫人的议论声,又一次清晰的传到她耳中。
“这位就是宛妃娘娘?听说她蛇蝎心肠,在潜邸时便想谋害王妃,还将王妃推入了荷花池。”
苏晓脚下陡然,她呆立在大鼎后,无意将宫人的话听了个完整。
“王妃便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吧?”另一位嗓音粗犷的宫女问。
“是啊,真不知道这宛妃娘娘怎么敢的?莫不是瞧不起咱们皇后凉朝女子的身份?”
嗓音粗犷的宫女说: “宛妃娘娘看着温婉贤淑,竟然这般善妒,前些日子她还煽动了,朝堂的大臣们,说皇后娘娘德不配位,背着杀人书一案不配当皇后呢。”
苏晓听得一头雾水,怎的现实中发生的事,在梦里反而颠倒了?
“她也配?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发妻,扇动大臣也就算了,她竟然给皇后娘娘下落子汤,还下了藏红花和麝香两味药。”
粗矿宫女道: “真是歹毒至极,若非她犯下大错,药了皇上的头胎,她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她这是活该!你不能心疼她,她就是该死,这样都便宜她了。”
之后,两名宫女开始辱骂方宛雅。
她们的话不着边际,苏晓心头反而轻松了许多。
她抬起步子,继续往前走,走到下一个宫门时,她的腹中绞痛非常,脸颊充血,眼眶布满了红血丝。
苏晓捂着肚子,痛得哼了一声,她的身子不由蜷起,脸色由红转变成了蜡黄。
她躺倒在地,额间的青筋暴起,五官扭曲,下意识发出“嘶”的声音。
汗水打湿了她的后背,寒意从尾骨爬上后颈,让她身子打颤发抖,青石板上汗水夹杂着血水。
苏晓真想死在这。
她想,梦境为何这般久?这么痛,她怎么还没醒?
几名宫女从她身前经过,又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们走得极慢,好似在刻意说给苏晓听。
“兰妃娘娘出宫还没回来?你在她宫里伺候,她待你好吗?”
宫女乙: “她待我们奴才还是挺好的,只不过,就是有些糊涂。”
宫女丙兴致颇高,兴奋道: “怎么糊涂,怎么糊涂?说给我听听。”
宫女乙叹了声气道: “她整日整日的望着窗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反正我是看不明白。这一次出宫,她还说了一些类似遗言的话。”
宫女甲: “怎么说?我还想着使些银两,去她宫里当差呢。”
“我也不确定,反正兰妃娘娘挺神秘的,每日夜里都在同人讲话,可我们都守在殿外,不见有人进去啊。”
宫女乙继续说: “我大概听了一耳朵,就说什么凉朝使臣需要她去迎接,还说皇上的心变了,又说皇上的心一直没变,她在皇上那儿成了隐患。”
宫女丙: “不会吧?她不会同宛妃娘娘一般有失心疯吧?后宫嫔妃哪能干预朝政,而且还迎接什么使臣?”
宫女乙语气激动道: “对,一块儿伺候她的姐妹们,都怀疑她有失心疯,最重要的是,她还跟空气说什么无常索命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