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无二的小太阳
“来,班长上来把校园卡发下去。等会儿排队到学生事务中心充现金。”秋袅袅问,是否只能现金充值。李老师说:“对的,第一次是现金,后面就可以叫父母在微信上充了。”
秋袅袅因为轻信了在向阳中学可以用手机的谣言,所以一分钱也没带。她慢慢地挪出队伍,想着回教室,可是错过了开通,她一周就完蛋了。于是,她鼓起勇气向何解忧借了一百,虽然她还是很担心一百不够吃。
轮到她充卡时,一只手伸过柜台。秋袅袅刚想责问,却见林晌一本正经地和生活老师说:“老师,我这一百也是她的。您把这一百也充她卡上吧。”秋袅袅回望了一眼,发觉同学们都走远了,这才安下心来。看着刷卡机上显示的“200”,她长舒一口气。
二人一起走出事务中心。秋袅袅向他笑道:“好了,我又欠你一个人情。”“没事没事,”林晌也笑了,那灿烂的笑容让她想起了那个曾经稚嫩的脸庞。尽管时光荏苒,她也不曾忘记。遗憾的是,久别重逢,二人少了儿时的无话不谈。
二人肩并肩走去食堂,秋袅袅问:“你是怎么到向阳的,我记得你是银山区的。所以你是推优,自荐,还是零志愿?”
“自荐,”林晌道,“你呢?”
“我裸考。”
话题终断,两个人成功把天聊死。林晌其实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她,可是他实在说不出口。
这时,梁庭秋上前搭住林晌。秋袅袅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后快速走开。梁庭秋望了一眼秋袅袅,又看看林晌,神情有些诧异。林晌道:“那是我小学同学,别想别的。”梁庭秋一脸不可思议,笑着说:“哦,她撞你的时候你怎么没反应过来?”
二人一齐来到二楼食堂。不出所料,又是和初中一样的盒饭。一个阿姨坐在门口,监督众人刷卡进门。进去后,林晌便打量着四周,希望寻找到秋袅袅的身影,无果,他只好和梁庭秋找了个位置开始边吃边玩手机。不知下次拿手机是个什么时候,林晌想着就把饭盒移到梁庭秋对面。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好好记录一下?想着,林晌点开了“相机”。
“来,梁庭秋看这儿!”然后林晌眼疾手快按下了按钮。梁庭秋本想躲,可还是被拍到了——眼镜上的蓝光被拉出长长一条线,其余的部分糊得不行。梁庭秋朝他翻了个大白眼,然后冷冷地将饭盒移到边上去:“你这报复心有点强啊,林晌。”
“哈哈,你的帅照我这儿多的是,”说着,林晌眯起眼,“还是你头发长一点好看,长长的像钢丝球,不就一妥妥的阿拉伯王子吗?怎么办,我要是说我以前就看上你了怎么办?”
梁庭秋笑道:“对不起,我可真受不起哦。幸亏我已经对你的土味免疫了。”
二人的话题很快转到班委这个问题上,林晌想保持与世无争,梁庭秋则又要但当班长一职。他像回忆起什么似的喃喃自语:“只可惜我不在你们班,否则我们得做七年的同班同学了——哎,几点了?我五点半得回班组织同学做自我介绍。”林晌瞟了一眼手机:“五点多了。”听了此话,梁庭秋当即站起身,将饭盒收作一摞后便要走,林晌怎么拦也拦不住。看着自己大半没吃的饭,林晌只好任他去了。
林晌瞟了一眼班级群,李老师说要六点钟到班,不忘交手机。他突发奇想,拉开成员列表将秋袅袅添加为好友。他随意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见食堂里人已不多,他就更加悠哉。放好餐具后,他看见秋袅袅已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便迫不及待地在楼梯口发信息:“你在哪里啊,我可以来找你吗?”得知她在操场后,他便把手机一放直奔那去了。
林晌向东奔去,回身望见正缓缓坠入西方地平线的太阳,心想:不晚,一切都不算太晚。
远远就看见秋袅袅在向他招手,于是他加快速度向她跑去,操场上的秋袅袅和记忆中的念念重叠。
想起幼儿园的时候,有一天他回到家遇到了一件稀奇事——一户人家七手八脚地把东西搬到他家隔壁那栋空了好些年的二层小楼里去。林晌抬头问奶奶,他们是谁。奶奶:“他们是新的租客,就是他们又租了咱家店面,又租了旁儿的小楼。他们这户人家人倒是多,什么人都往里面住。”
奶奶眼里的鄙夷让他困惑,他呆呆地望着人们从那辆破旧的“七座”里搬出好些东西。奶奶想拉他走,可是他就是不愿意,仍处在原地。这时车里下来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她站在车旁四处张望,似乎想把全世界都装进她的眼睛里面去。她一袭粉红色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她转过头来,看见林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便向他微微一笑。
三点多,阳光正好,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每一根头发都金光闪闪。她那齐刘海衬得她愈发亲切。那时的她没有近视,没有戴眼镜。
“走了,小晌。看什么呢,”奶奶极不耐烦地将他拽走。可是林晌仍不忘回头向她轻轻挥手。她也向他挥着手,挥着挥着就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爷爷奶奶送他去上学,路过那座独门独户的小楼时,他又瞄了两眼。到了班级,他照例换了双鞋才到里边去放东西。
凌朝路凑上前:“木木,今天我听说来了两位新同学。”
林晌顿时喜不自胜,他强装镇定:“来呗,这年头反正转来的又不是一个两个了。先不说这个,昨天我让你带的变身器你拿来了吗?”林晌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凌朝路眉头一皱:“你有说过吗?”
林晌的脸一下子拉下来。
见他如此,凌朝路笑道:“你没有吗?这么期待这个?”林晌:“没有,我那个被我打坏了。”凌朝路不服气,一把夺过他的书包,打开一看,什么风鹰、黑犀、雪獒变身器他都有,唯独没有炎龙变身器。凌朝路无话可说。
众人来到桌前开始吃早点。王老师领进来两个小女孩,凌朝路一看见她们就捅了一下林晌。林晌抬起头便看见秋袅袅,他随即扬起了笑容。秋袅袅身边的女孩先开了口:“大家好,我叫闵涬,今年五岁啦。我最喜欢的是巴啦啦小魔仙里的美雪。妈妈说我就是美雪,是她最喜欢的小宝贝,所以希望大家也喜欢我。”
凌朝路悄声对林晌说:“你不觉得这两个齐刘海的女生长得很像吗?不会她俩真的一个美琪一个美雪吧。”林晌同样低声说:“头发原因,一点儿也不像。明显,那个没讲话的更好看。”
老师让秋袅袅自我介绍,秋袅袅抬着迷惑的眼睛:“自我介绍是什么?”
众人捧腹大笑。林晌差点把嘴里的饼干喷出来,亏得凌朝路捂住了他的嘴。
老师俯下身笑道:“就是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
秋袅袅瞥见墙上贴着的仰望天空的小女孩,眼神一下子迷离了。沉默良久,她转身对老师说:“老师,我忘记我叫什么了。”
林晌眼儿一眯,与凌朝路面面相觑。
老师蹲下身抚着她的肩说:“那你有小名吗?和大家说说吧。”
“我叫念念。”
老师又笑了,站起身对众人说:“孩子们,以后我们就叫她念念吧。”
沈老师让二人走到她面前,想要仔细端详一番,看得秋袅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闵涬倒是笑得愈加灿烂。她对王老师说:“呀,这两孩子长得可真像,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叫隔壁班蔡老师见了,肯定也说像。嗯……要不闵涬,你当姐姐,念念当妹妹?”闵涬连忙笑着答应,倒是秋袅袅小声嘀咕:“我才不要当妹妹呢,我又不认识她。”
不过,沈老师没听见,当众宣布了这个消息。
之后二人便被逐个带到空位。凌朝路看见林晌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追随着秋袅袅,便让秋袅袅旁边的一个男孩子轻声叫了一下她。秋袅袅转身望向凌朝路,林晌便笑着向她挥手。
凌朝路:“念念,我有事和你旁边的那个说,你和我换一下位置,可以吗?”
秋袅袅点了点头,二人便换了位置。
林晌将头一撑,看着她傻笑:“念念,原来你叫念念啊。”
可是秋袅袅没看他,只是看着他身后的简笔画小女孩,嘴里碎碎念着:“真好看。”林晌以为在夸他,便不好意思地拿起盛牛奶的杯子,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
课间,老师要带他们下去听早训,秋袅袅见人群已去才下楼。楼下人头攒动,她竟不知道要往哪儿去,好在瞧见了王老师,于是她就绕开众人到班级尾部去。
“喂,你不站这儿。”孩子们见她乱入队伍,纷纷警告。
这时,一只手挽住她,用稚嫩的声音向众人道:“我说她站这儿,她就站这儿。”一人替秋袅袅阻挡了万马千军。
“可是和你对齐的,应该是我才对,”一个小女孩极不高兴地说。
秋袅袅望向那只手的主人,正是林晌。
林晌依旧不改自己的决定,对她毫不客气地说:“那你往后站一个位置不就好了。再说了,她也不比你高。”那女孩只好往后站。队伍整好以后,班与班之间留出一个空挡。
秋袅袅低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不由得做起手影来。闵涬站在老师身边,仰起头娇滴滴地问:“老师,老师,我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
秋袅袅正忙着和自己的影子玩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这时,一个老师走到她身边,二话不说就把她拉到了两个班的过道上,以至于全校人都直勾勾地看着她。她抬眼看着那个无比高大的女人,立即垂下头去,脸唰的就红了。她真的无地自容:难不成我玩手指被发现了?
“哟,真的挺像的,”老师说完就把她推了回去。
秋袅袅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她像受了奇耻大辱一般。老师让闵涬站到末尾去了以后广播铃响了,园长便上来讲话,反正一句话秋袅袅都没听懂。
很快演讲结束,众人回班。秋袅袅走着眼泪就掉下来,林晌见了便戳了戳她的肩,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石英石,那是他捡的宝藏:“你看这是什么?”
“是宝石吗?”秋袅袅接过来将它对准太阳。光线透过石头变成七色光照在她的脸上,林晌笑了。“嗯?”秋袅袅吸溜了一下鼻涕,迷惑地看着他。
林晌说:“是太阳啊……这个就送给你啦,别哭了。”秋袅袅笑着点点头。
想罢,林晌笑得更灿烂了,他也向秋袅袅挥起了手。他走近刚想和她说话,却见她在别人通电话,好像是她的妈妈。于是,他只好边玩手游边陪她在操场散步。才走了几米,林晌就发现她的语气变得奇怪,忍不住抬头去看。秋袅袅的脚步明显加快,声音也愈发颤抖。她突然带着哭腔说:“妈,我好想你。我不想睡着这儿的硬板床,我想回家……”
林晌大吃一惊,连忙追上去,他朝西边指:“念念,你看西边。”
秋袅袅真的向西看,虽然她知道行政楼早已挡住了西坠的太阳。林晌在她转头的一瞬间蹿到了她的西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即使太阳落下了,还有我啊!”
秋袅袅的眼睛瞪得老大,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立即和电话那头的人告别。挂断电话后,她扑哧一笑,林晌也跟着笑。他问:“怎么样,是不是心情好点啦?”秋袅袅点了点头。
在夕阳将余辉洒向人间的时候,秋袅袅的小太阳从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