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在旦夕
“楚越,你怎么回事,这是给西楚天神的祭品,承文将军一再让你小心,为何还是做不好?”
统领楚越这些小学徒的女官趾高气扬,劈头盖脸地数落着楚越,她一直没把这个不入流的宗室女放在眼里。
如今不过是攀附到承文将军身边,能成什么气候。
“回姑姑,是楚越自己不小心,楚越甘愿受罚。”
楚越弯下身子低着头去捡拾地上散落的贡品,语气平静谦卑。
她地位低下,从前连下人宫女都能欺负她,如今做了承文将军的徒弟,依旧受人白眼嘲笑。
这世上怕是只有母亲是在意她,爱护她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在这跪在吧,跪到祭典结束。”
“还有,那些贡品也别捡了,神明怎么会享用脏污的贡品呢。”
女官轻蔑地看了楚越一眼,心里越发看不上她。
“姑姑,楚越她不是故意的,如今天气寒冷,祭典要持续到上元节那日,姑姑这么惩罚楚越,是想要她的命吗?”
有看不过那女官言行做派的女孩不服气地站了出来。
楚越感激地抬头看了那女孩一眼,是一个名为白雪的女孩。
她记得,这个白雪性格脾气都十分火爆。
她还记得这个白雪是被父母卖给承文将军的。
“还敢顶嘴,那你就和楚越一同受罚好了。”
女官也不气恼,这样的刺骨头她见得太多了,最后的下场从来都是别人的垫脚石。
“跪就跪!”
“扑通”一声,白雪跪在了楚越的身旁,脸上的表情还满是不服气。
“姑姑,我等着您亲自来请我们。”
“是吗?看你们能硬到几时!”女官带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临走时还瞪了楚越和白雪一眼。
楚越自然不在意女官的所言所为。
不过,方才那一阵没来由地心悸是何缘由?
那个十三又是谁?
……
“苏先生怎么在这?”李书珩面露诧异,他不是该在军营里吗?
苏珏微微喘息着朝李书珩欣然一笑,“我若不在这,主帅可就要被人彻底包围了。”
苏珏话音一落,另一队人马也赶到了红河谷。
“主帅,我们守住了,然后看到红河谷这里燃起了信号弹,我们就赶紧带兵支援了。”
“对了,那进谷口全是元夏士兵的尸体,他们之前定是要在那断了咱们的后路!”
带军前来支援的赵阔声音高亢,这不禁让李书珩多侧目看了苏珏一眼。
“苏先生……”
不过战场情势千变万化,难保呼延庆不会再杀个回马枪,所以也容不得他多言,只得按下疑问不表。
然而还没等李书珩下令回营,忽闻远处传来“咻”的一声破风之响。
直冲他而来。
一旁的苏珏反应极其迅速,他一把推开李书珩,自己也向旁边躲闪。
然而他之前在进谷处与元夏士兵苦战,现在哪有多余的力气,只觉得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直勾勾的刺入自己的胸膛。
就像梦中的情形一样,只是梦里的箭矢永远定格在那一瞬,如今现实里的箭矢刺入他的胸膛。
现实与梦境开始重合。
铺天盖地的剧痛让苏珏眼前一黑,他直接软倒下去。
“苏先生!”
李书珩没想到这人会替他挡住元夏的冷箭,于是在苏珏跌落之前,他将人从腰间横直拦住,拉了起来。
苏珏的箭伤严重,血从他的伤口中汩汩涌出,早已湿透了胸前的衣衫。
先前天蓝色的披风几乎已经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主帅,方才我赶到进谷口时,苏先生正与一伙元夏士兵苦战,若不是我及时赶到,苏先生怕是早就死在弯刀之下了。”
陆羽将所见所闻尽数说给李书珩,他也没想到这个苏珏会有这么大的血性,竟想凭借一己之力拖住元夏兵力。
“他是跟着本帅来的,那个信号弹应当也是苏先生发的。”
李书珩低头看了一眼苏珏,惨白的脸色让李书珩的心揪成一团。
三番五次的试探,别有目的的接近,如今还替他挡箭。
这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必须要弄清楚,问明白,所以,他不能死!
于是李书珩一个用力将苏珏揽入怀中。
“众将听令,开拔回营!”
“是,主帅!”
“撤!”
陆羽他们得了令,即刻收兵绝尘而去。
并未走远的呼延庆冷眼看着这一切。
直到西楚军队全都消失在红河谷,这才带兵全部撤离。
“可惜啊,不过更有趣的事还在后面呢。”
……
“儿臣拜见父王。”
昨日除夕夜宴,鲜卑上下皆着华服,是以可频王子此刻一身朱衣锦缎跪在可频善奇的面前。
“我儿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比如本王为何不派人去追那李明月?”可频善奇眯起眼眸,声音冰冷。
“儿臣知错。”
“我儿哪里有错,你这么做是正和本王心意。”
可频善奇不怒反笑,甚至亲自将可频王子扶了起来。
“质子出逃,乃是大罪,在西楚那边,他只能以死谢罪,这丧子之痛,本王也快还给他李元胜了!”
“父王是说王兄?”
一语惊醒堂中客,可频王子想起他有一早夭的哥哥。
听父王所说,他的哥哥文武双全,十二岁就和他上了战场,十六岁那年在战场上被冀州王李元胜一剑封喉。
这么多年来,父王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而他的出生是在哥哥夭折的第二年,正因如此,他的父王才对他如此宠爱。
“可那不关李明月的事啊!”
“父债子偿,他们应该的。”可频善奇目露凶光,面色更是如同数九寒冰。
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父王,所以你就将计就计,只是为了置李明月于死地……”
可频王子暗叹自己大意,他只想着将李明月送出王宫,却忘了自己的父亲城府深沉。
此番定是早有察觉,请君入瓮罢了。
“没错,所以我儿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父王,李明月是无辜的!”可频王子被可频善奇从小宠爱长大,虽然娇纵,却心思澄澈单纯。
他想不明白,父辈的恩怨为何要加到后辈的身上。
这样的话,岂不是生生世世都不得安宁?
“我儿,过来本王身边坐吧。”可频善奇笑得和蔼,仿若寻常人家的慈父。
而可频王子却有些忐忑,他看不懂父王的意思。
父王到底是真的满意他的做法,还是笑里藏刀有别的成算?
跪坐在可频善奇的身边,可频王子的身子绷得僵直,一双眼睛不知道看哪,便只得低头摆弄身上名贵的玉器。
片刻后,可频王子发觉父王正直直的打量着他,可频王子不自觉的眨了眨眼,修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明明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
“我儿赤子之心难得,只是你与李明月终究不是同族之人,早晚会刀剑相见的,父王这么做不过是替你除掉一个未来的敌人罢了。”
“父王?”可频王子还是不解,难道他们真的不能共存吗?
“我儿以后会明白的。”可频善奇依旧满脸笑意,他的孩子一片赤子之心,珍贵异常。
只是缺少历练,缺少战场朝堂的锤炼。
这一次,是他身为鲜卑大王教给他的第一课。
……
许攸在看到李书珩抱着血人似的苏珏进了军帐时便知事情严重。
当他看到苏珏胸膛上插着的箭矢时时险些魂飞魄散。
只见那箭矢深入骨肉肌理,若他判断的没错,这一箭伤到了苏珏的心肺。
而且苏珏身上尽是大大小小的刀伤,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主帅,苏先生去找你们,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许攸面色凝重,这人可是答应过他会好好的回来。
“说来话长,苏先生是替我挡的这一箭。”
“陆羽说,他赶到红河谷的进谷口时,苏先生正与元夏士兵苦战。”
李书珩一五一十地将情况告知给许攸,许攸显然被苏珏的经历给惊到。
怪不得弄成这个样子,他可真行!
好在许攸经验丰富,马上集中精神仔细检查苏珏的伤势。
随着许攸手上的动作,他的面色也越发凝重。
寻常箭矢伤到了心肺倒还问题不大,只是他刚才在试着拔箭的过程中受到了阻滞,定是那箭头已经嵌入了苏珏的肋骨。
现在更是不知肋骨伤到了几分。
若是处理不当,肋骨碎片在体内会扎破内脏,到时大罗神仙也无计可施。
“许攸向李书珩深施一礼,低头不去看李书珩的任何表情,“主帅,那箭矢怕是大力到刺入了苏先生的肋骨,是以苏先生现在的情况我也没有把握。”
“许大夫,你的意思是说,苏先生如今命在旦夕,你也不是完全有把握治好他,对吗?”
“是。”许攸郑重点头,一副事不由人的表情。
李书珩只觉得瞬间心就沉到了谷底。
他虽然不甚通晓医术,却也知道箭矢刺进肋骨是何等凶险。
拔箭过程中稍有不当就会刺破内脏,凶险万分。
一但失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陆明眼带泪花,他不要苏先生去死。
“只能赌。”许攸如是说。
“赌他的命是吗?”
“是。”
听到许攸如此说,李书珩悲怆地闭上眼,然后猛地将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指节都泛出苍白来。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