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转眼到了周末。
程筠去教室将这周末的作业写完后，才出发前往童书雪家。
见到童美丹的第一眼，程筠感觉到了她生命的流逝。
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如果说阴气在她的眼中是有形有色的，那人的阳气就是无形无色的。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程筠就是有一种预感，童美丹阳寿快尽了。
虽然她看起来十分硬朗的样子。
程筠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鸡蛋递给童书雪舅妈，她跟着童书雪的辈分叫了声阿姨。
“阿姨，阿婆，打扰你们了。”
“你这孩子，来吃顿饭而已，买什么东西！”
舅妈知道侄女是在程筠的劝说下才愿意告诉他们有人跟踪勒索的事情后，就被她有好感，现在见她这么懂事有礼貌，心里的喜欢也更上一层。
去年开始，宁市除了粮、油以及大型家电外，购买其他东西都不需要用票证了。像是猪肉、鸡蛋之类的，基本上都是敞开供应。
不过鸡蛋价格也不便宜，最近一斤鸡蛋的也都一块五了。
舅妈一提程筠送来的鸡蛋，估摸着就有两斤。
幸好她今天做的菜也算丰盛，听说程筠家在距离宁市很远的村子，平时周末她也待在学校，很少回去。她琢磨着回头让侄女经常把她邀请过来吃饭，也别带什么东西，反正家里多个人也热闹。
程筠住校，舅妈也不好让她提回去，又赶忙做了一份蒸蛋，淋上酱油香得很。
吃完饭，舅妈和童书雪去洗碗，程筠陪着童美丹聊天。
“雪丫头是个性子倔的，遇到有些事情的时候，也拐不过弯。”童美丹拉住程筠的手，笑容慈祥，“要不是你，她在这件事上可是会吃不少亏，外婆要谢谢你。”
“外婆您客气了。”程筠有些不好意思。
童美丹笑了笑：“其实我还有些事很好奇，听雪丫头说你是一班的，又住校，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关于这个问题，程筠早就和童书雪沟通好了应该怎么说，她就说是童书雪忍不住告诉她的。
程筠坐直身体正要开口，就又听童美丹问道：“是我爹告诉你的吗？”
程筠脑子一懵，被这一问打得猝不及防，说话都有些结巴。
“啊？是，不是，是书雪和我说的。”
童美丹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含笑，似乎在说：你继续编，我看你怎么编。
程筠放弃。
她小心翼翼地问：“您怎么知道的？”
不会是童书雪说的，她说过不会告诉童美丹。
程筠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但是这个猜测过于离谱，她有些不确定。
童美丹声音和蔼：“我爹那人，死了也是个老顽固，孩子心性。他来家里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我想象出来的，可他一整天都上蹿下跳的。”童美丹语含笑意，“他都这样了，我再认为是我想象出来的，我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没想到童美丹竟然真的能看到全叔。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就在我们会宁市的第二天。”童美丹拍了拍程筠的手，“但是我已经一周没有看到我爹了，他……”
程筠：“全叔去地府投胎去了。”
“这样啊。”童美丹表情平淡，“丫头，我听你叫他全叔，他是教你习武了吗？”
程筠点点头。
“我爹不喜欢别人叫他师父，他的徒弟都叫他全叔。不过他一向认为女子不如男，我们那一辈，也就我和师姐两个女人，没想到他会教你习武。”
“可能因为只有我能看见他吧。”
童美丹若有所思：“那就不奇怪了。”
她促狭地笑了笑，朝程筠眨了下眼：“如果我死了之后，他还没投胎，我会告诉他，下辈子要对儿女一视同仁，不要再重男轻女了。”
童美丹语气舒缓，眼里透露出和善与坚强，仿佛对过去已经彻底释然。
其实在知道童有全早已离世，童飞英已经卖掉武馆去了国外的时候，童美丹心里是有几丝怅然。
后来，是童飞英主动联系上了她，在知道童飞英受邀回国后，童美丹也带着几个晚辈和他吃了饭。
这些年，童美丹送走了丈夫，弟弟，儿子，如果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她没有见到童有全的最后一面。
但是没想到他最后竟然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来到了她的家里。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能看到他。
童美丹露出一丝期待：“如果我告诉他，这期间我是故意装作看不见他的，我爹肯定会气得跳脚。”
程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全叔肯定会气得跳脚的。
舅妈和童书雪已经收拾好厨房，程筠和童美丹默契地结束对话。
回到学校后，程筠没有第一时间去宿舍，而是来到了只有零星几人的操场。
她坐在操场边的椅子上，联系了许悠悠。
许悠悠：“程筠，我在抓鬼，晚点回你！”
好吧，程筠只能等一等。
她坐在椅子上，放空思想。
过去五年，她一共送走了十九个鬼。从她成为鬼差到现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已经送走了三个鬼。
全叔是很早就跟在她身边的鬼魂，而曾家兄弟是她一周前遇到的。
再加上在村子里碰到两个厉鬼，她在短短两个月已经碰到了四个鬼。
现在，程筠只能将这种情况归结于巧合。
许悠悠很快抓到了鬼，问她有什么事。
程筠：“哦，我想问问，曾晓军的遗体有线索吗？”
“有。”许悠悠说，“资料晚点会给你送过去。”
“送？”
“地府的鬼差特使，类似于你们那儿的邮政，上次他还来送了你的冥牌。”
程筠回忆了一下，当时许悠悠是听到了窗外的鸣叫声后才拿到的冥牌。
“是什么鸟吗？”程筠问。
“当然不是啊！”许悠悠解释道，“上次来送冥牌的特使是悠海，他喜欢背个翅膀，戴个口哨，送达时都要吹一下。”
程筠：“那他的口哨蛮特别的，还是鸟叫声。”
许悠悠啧了一声：“悠海诡异的爱好而已。”
程筠又说起另一件事，关于她好像能感知童美丹生命的流逝。
“这算是鬼差的本能吧。”许悠悠说，“将死之人的魂体本就已经不稳定，我们在碰到他们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察觉到。”
鬼差竟然还有这样的能力，会不会有鬼差利用这样的能力呢？
意识到自己又想歪了，程筠甩甩脑袋，问许悠悠：“那童美丹还能活多久？”
“你看到她的时候，她身上有阴气溢出吗？”
“没有。”
“哦，那最多还有三年左右，快的话，也就是一年内。”许悠悠给程筠科普，“如果她身上有阴气溢出，那就说明她会在三个月之后魂魄离体。不过你说的童美丹，是你刚刚送回地府的那个鬼，童有全的谁？他们一个姓，不会那么巧吧。”
“他们是父女，确实挺巧的。”
程筠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童美丹能看到童有全的事情告诉许悠悠，或许这件事才是巧合。
她把这件事当做和童美丹两个人的秘密，藏在了心里。
*
悠海看起来像是个鸟人。
他背后那对翅膀倒不像是穿在身上的，发而像是长在后背的。
他戴着面具，只露出了一双平淡无波的眼睛，他递给程筠一沓纸，然后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程筠表示很困惑，他真的不是鸟人吗？
地府特制的冥牌和纸张都是普通人看不到的。
程筠将资料夹在课本中，一起放进书包。
晚上，她坐在床上，刚翻开这沓资料，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大量陌生的画面映入眼帘。
……
曾家村，顾名思义，这个村子大部分人都姓曾。
曾高飞和曾晓军的父亲曾水根在他们的母亲去世后，又娶了同村的孙秀秀，而孙四正是孙秀秀的哥哥。
曾晓军最后一次给曾高飞送饭那天，孙四也和他在同一辆大巴车上。
此时的孙四刚把媳妇送到娘家，心情不太好，打算去城里散散心。
孙四看到曾晓军时，心里突然起了歹念。
听孙秀秀说，他们那个早死的妈给他们留了不少钱。他盘算着，如果用曾晓军威胁曾高飞，他或许能拿到这笔钱。
越想心里越激动，孙四走上前和曾晓军打招呼。
可曾晓军虽说只有五六岁的智力，但是也不会随意跟不熟悉的人走。
孙四怒极，趁着大巴车停车下人的时候，一把抢过曾晓军的饭盒，跑下了车。
如他所想，曾晓军也跟着跑了下来。
孙四人高马大，比还在长身体的曾晓军高了不止一个头，他把哭闹的曾晓军一把打晕，然后背着他上了回村的大巴车。
售票员虽然疑惑，但是孙四说这是他侄儿，生病了，也就没有多想。
好巧不巧，在回村的路上，天空下起了雨。这样的天气，村里没人在外走动。
孙四媳妇今天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了，家里现在也没人。孙四一不做二不休将曾晓军藏在了家里地窖中。
也是因为下雨，孙四打算明天再去找曾高飞，反正曾晓军就算不回家，他那个妹夫也不管，更别说他妹妹了。
孙四心情愉快地换上干净衣服，可就在这时，曾晓军醒了过来，不停地拍打着地窖门。他本想如法炮制将曾晓军再次打晕，可此时曾晓军已经有所警惕，和孙四扭打起来。
背了曾晓军一路，孙四体力已经不如一开始。
他逐渐失去理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刀，砍向了曾晓军脑袋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