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雨越下越大。
村子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下雨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子起雾了。
孙四穿着蓑衣，推着鸡公车艰难前行。
鸡公车上放着层层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草料柴火，可是孙四浑不在意。
他将鸡公车推到了村子背后的大河，顿足片刻，他又调头去了旁边的密林。
孙四的双手已经被冻的通红，但他似乎毫无知觉。
到了密林深处，孙四抬起头，面无表情地从鸡公车上拿出一把铲子。
他挖了一个洞，然后将鸡公车上的东西倾斜倒进这个洞里。
鸡公车上，除了草料和柴火，还有已经停止呼吸的曾晓军。
他左脸血淋淋，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孙四将这个洞埋得严严实实后，才推着鸡公车离开。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回到家，将院子，地窖，还有鸡公车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后，又冷静地换下衣服，扔进灶门里烧掉。
第二天，他甚至还和往常一样出门，却听说曾高飞回来了，因为曾晓军失踪了。
孙四吓出一声冷汗。
当天晚上，他趁着媳妇睡着，又去了密林，他不放心，把埋着曾晓军的洞又加固了一下。
孙四认为是神仙要眷顾他，过去大半年都没人发现。
曾高飞在曾晓军失踪后，便退学了，高中也没毕业。
他爸曾水根气得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就为了一个傻子，你竟然退学？”
这句话彻底将曾高飞点燃，他直接迁走了粮食关系，然后离开了村子。
孙四遇到曾高飞那天也特别巧。
他也是刚把媳妇孩子送到媳妇娘家，打算趁着冬天不忙，自己去城里散散心。
结果他在大巴车上碰到了曾高飞。
尽管曾高飞退学离开村子后，听说他凭着能力自己进了一家工厂上班。
他还知道曾高飞都没有放弃找曾晓军，每年3月21日，曾高飞都会回村子住一天。
孙四打算当没看到他，反正到现在也没人发现曾晓军被埋在了村子后面的密林，不是吗？
打定主意后，孙四不再看曾高飞。
大巴车到了客运中心，下车时，曾高飞突然朝孙四看了过来，眼神阴沉。
曾高飞只看了一眼，扭头下了车，但是孙四却是寒从心起。
他以为自己做的事情被发现了！
他神思恍惚地下了车，被冷风一吹，突然有了把曾高飞也一起解决掉的想法。
只要曾高飞也死了，曾晓军的事情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了！
打定主意后，孙四再也考虑不了其他事，也考虑不到杀了曾高飞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跟踪曾高飞到了他住的地方，这里似乎是工厂统一安排的宿舍。
孙四知道在这里他没有办法动手。
他只能等，等到3月21日，曾高飞回村子那天。
时间拖得越久，孙四想解决掉曾高飞的心思也越重。
终于到了3月21日，曾高飞回村了。
孙四知道机会来了。
他带着一瓶酒去了曾水根家，晚上吃饭的时候，特意多灌了曾高飞两杯。
曾高飞因为弟弟的事情心情不好，也没有多想便喝了下去，他没想到孙四在里面加了料，没多久便昏睡了过去。
夜黑风高，孙四带着一把刀再次溜进了曾高飞家。
他已经想好了，杀死曾高飞之后，就把他拖进密林。
大半夜的，也没人能看见。
按照他对妹夫和妹妹的了解，他们也不会特意来曾高飞的房间，只会以为他一早离开了。
孙四面目阴沉，在知道自己即将杀死第二个人时，心里突然涌上一份诡异的兴奋感。
刀起刀落，直刺心脏，血溅四周。
孙四双眼放光，成了！
可就在孙四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他似乎听到了一阵怒吼声。
紧接着，他听到屋子的门在哐哐作响。
他下意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但就在这时，孙四又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在揉捏。
冰冷感从双脚到头顶。
他突然拿不稳手里的刀，只听哐当一声，是刀落地的声音。
孙四渐渐喘不过气，在彻底失去意识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竟然是曾晓军！
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胸膛！
“你……”
孙四只来及说出一个字，就彻底倒了下去。
……
孙四灵魂出窍后，和其他正常的鬼魂一样，是无意识状态。
或许是因为死前的刺激太大，他在进入鬼门关后，依然没有恢复意识。
而生死簿也发出了警告，有人的命数被改了。
就如孙四所想，曾水根和孙秀秀俩人都没有第一时间进到曾高飞的房间，也就没有发现屋里死了两个人。
只到孙四的媳妇过来说，孙四一晚上都没有回家，是不是在他们这儿醉倒了。
曾水根才想着去曾高飞屋里看看，结果却看到了令人恐怖的一幕。
这样的场景，正常的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可死的人一个是曾水根的儿子，一个是曾水根的大舅哥。
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人，最后也没人选择报警。
……
画面到此结束，程筠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
她就像是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喘着气。
睡隔壁床的丰苹听到动静，转头问她：“程筠，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程筠轻声道。
她闭上眼，回忆着刚刚看到的画面。
曾晓军的遗体在曾家村后方的密林，孙四将他埋了之后，处理了所有痕迹。
但是他或许是太过慌乱了，忘记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曾晓军带给曾高飞的饭盒，里面的饭菜也没有被动过。
孙四就算死了，他也是杀人凶手！这个罪名，没有人有权利帮他去掉！
程筠睁开眼，发现手上的资料也已经消失。
双手抱膝，靠在墙边坐着。
该怎么办呢，有什么办法能让警察知道这件事呢？直说她能看见鬼？
不行，太离谱了。
写匿名信？可是她凭什么能保证收到这封信之后，他们就会相信，就会去调查。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程筠再次闭上双眼。
“程筠？”
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程筠睁开眼。
是丰苹。
丰苹觉得程筠的反应很怪，她有些担心，于是爬到了她的床边。
“我可以上来吗？”丰苹体贴地没有再问她怎么了。
程筠心情沉重，但是丰苹也是关心她，遂点点头。
丰苹和她并排坐着闲聊。
“我这周打算回家一趟。”丰苹说，“天气回暖了，带两件春天的衣服，你回吗？”
程筠摇摇头：“不回的，我打算一个月回去一次。”
丰苹感慨：“等这次回去，我之后也一月回去一次。”
“为什么？上学期你不都是想回就回了吗？”
丰苹悄悄在程筠耳边说：“我考虑好了，努努力，争取高考能有好成绩，考个大学！”
之前丰苹并没有考大学的想法，她觉得高中毕业，反正也能分配工作，干嘛要靠大学。
可是最近她改变了这个想法。
程筠鼓励她：“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我们一起加油。”丰苹充满斗志。
“你今天也是去你二叔家吃饭了吗？”丰苹问，“我早上起床你人都走了。”
“我先去教室做了作业。”程筠说，“然后去童书雪家了，她邀请我去吃饭。”
想起今天去童书雪家吃饭的经历，程筠还颇有些感慨，没想到童美丹竟然是能看到全叔的。
说起来，现在已经两个人知道她能看到鬼哎……
两个人……
程筠目光一闪，她有办法了！
*
程筠将曾家兄弟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童美丹。
“外婆，我想请您帮个问。”程筠说，“我想写一份匿名信，但是不知道应该给哪个警察。”
“这个孙四，真是死有应得！”童美丹竟是没想到程筠所求的是这种事。
“市公安局印枫”童美丹说，“他是雪丫头爸爸的老战友，也是宁市本地人，之前在战场受了伤，转到了公安局，现在职位也不低。别的事情我不了解，但是遇到这种事，他肯定会帮忙。”
说着童美丹叹了口气：“上次雪丫头出事我才找他帮了忙，所以这次我不太好亲自出面了，而且能看见鬼这种事也太过于匪夷所思……”
“我理解的外婆，知道能寄给谁就足够了。”
程筠也没有耽误时间，当天就写了一封匿名信，指明寄给印枫，放进了公安局外面的邮箱。
幸好他们这里的公安局还没有安装监控，不然她被拍到了可就麻烦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