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程筠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雨也越下越大。
张桃杏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估计一边躲雨一边躲驱魂人了。
祝芸娟也还没来，大晚上的，还下着大雨，程筠自己一个人也不方便出去找一个鬼。
好在通过冥牌，程筠能感应到张桃杏现在也还是活蹦乱跳的，阴气十足。
雨整整下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程筠和丰苹刚从食堂吃了饭回来，将伞上的水甩了两下后，她们把伞撑开放在了宿舍外的走廊上。
程筠看着走廊上的那把青色雨伞，问丰苹：“还没还回去啊？”
距离借伞那天已经过去一周了。
丰苹：“那个姐姐说她这段时间有点忙，让我下个周六也就是今天放到门卫那儿去，她空了会去拿。”
程筠倒也不是真想问这个，如果是一看到这种伞就会想到柳影。
程筠问：“这把伞的主人穿旗袍吗？”
丰苹正掏钥匙开门，闻言：“不穿啊，不过她也穿的裙子，白色的，上面还有小珍珠，可漂亮了！这个姐姐也很温柔，幸好当时有她借伞给我，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程筠“哦”了一声，那是她想多了吧，这个人应该不是柳影。
窗外雨声渐小，程筠探出手去感受了一会儿，估摸着也快停了的样子。
祝芸娟一大早就告诉她说已经到学校了，因为下雨的原因，她现在在门卫躲雨。
左手手腕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寒意，程筠猛地收回手。
雨滴落在手上确实有些凉凉的，但是手腕上的这股寒意像是从冥牌上发出来的。
那一刻，程筠清楚地感觉到，属于张桃杏的阴气在这个世上消失了。
惊讶、怀疑、后悔……不同的负面情绪汹涌而来，最终归为平静。
程筠静静地站在窗边，目光看向手腕上的冥牌。
*
程筠打着伞来到小树林时，雨已经停了。
她收起伞，四周没人，只有树上的枝叶还在不停地滴水下来。
“程筠！”祝芸娟跑了过来，“张桃杏她魂飞魄散了？”
冥牌录入阴气后，鬼魂的信息会同步到地府，程筠遇到的鬼魂信息也会同步给祝芸娟和叶枝。
祝芸娟在躲雨的时候感觉到了张桃杏的气息消失，没过多久，她就听到程筠让她去小树林的声音。
程筠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啊，魂飞魄散了。”
明明就差一点，她答应了的，她也可以帮忙完成张桃杏的执念，让她去地府的。
程筠握紧了伞。
祝芸娟歪着头，问道：“程筠，怎么回事啊？”
程筠摇头：“我不确定。”
她看向张桃杏离开的方向，问：“芸娟，你听过驱魂人吗？”
“培训的时候有听过。”祝芸娟点头，“你遇到了？”
“嗯，她说她是，她还说孤魂野鬼就应该被灭掉……我猜张桃杏这事可能是驱魂人干的。”程筠说，“芸娟，你们培训的时候有说过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吗？”
驱魂人杀的是鬼魂，不是人，肯定不能报警，程筠心想，地府应该会有什么应对措施。
祝芸娟说：“不需要做什么。”
程筠皱起眉头，反问：“不需要做什么？”
“对啊。”祝芸娟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虽然我们有录入张桃杏的阴气，但在她魂飞魄散的时候，关于她的信息也会止步，而且鬼魂的生死问题，对生死簿也不会有影响。”
程筠觉得不可思议，眉头皱的更紧：“就算是他们杀的鬼魂在生前只是个普通人，也不需要做什么吗？他们这也算是抹杀了一条生命不是吗？”
祝芸娟解释道：“也不是不需要做什么，是我们做不了什么的。驱魂人在我们看来也只是有这阴阳眼的普通人，他们让鬼魂魂飞魄散的事情，无论是阳间的法律还是地府的法则，都对他们没有约束的。最重要的是，这种情况对生死簿是没有影响的。”
程筠喉咙一哽：“那就这么算了？”
祝芸娟再次点头，又问：“你和他们还起其他冲突了？”
程筠沉默了两秒，冷笑：“是的。”
祝芸娟：“啊？”
“芸娟，你还记得生前的事吗？”程筠突然问道。
“记得的，但是过去几世的记忆太多了。能清楚想起来的，反而很少。”祝芸娟说。
程筠垂下眼眸：“这样啊。”是了，许悠悠之前说过，人只有十世，灵魂在经历过十次转世后，可以选择彻底消散，或者当鬼差。
祝芸娟不知道程筠问这个干嘛，她想到刚刚的话题，还是又劝了一句：“拥有阴阳人的人本来就不多，驱魂人更是少之又少，张桃杏这件事咱们就当做是意外吧，你别多想。”
程筠没说好或者不好。
“好吧，你自己想想，那个……”祝芸娟说，“反正也没事了，那我回地府去啦！”
祝芸娟说着就要走，被程筠拦住。
“别走了，以后你和枝枝分开值班，一周一轮换。”程筠说，“这周你先开始吧。”
不会再有下次了，下次碰到鬼魂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待着。
“啊？可是宁市我都待腻了……”祝芸娟有些犹豫，“在地府忙是忙了点，可是没那么无聊。”
程筠无语：“……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无聊的。”
“真的？那我现在去做什么？”
“帮我找个人。穿青色旗袍，头发黑亮黑亮的，这么长。”程筠比划了一下，“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表情冷冷的。”
“哦，她谁啊？”
“驱魂人。”
祝芸娟双眼发亮：“你是要和她打架吗？我听说你打架可厉害了，从小就打。”
程筠白了她一眼：“你刚刚还在劝我呢！还有你听谁瞎说的。”
“有热闹还是可以看看的。”祝芸娟嘿嘿一笑，“打架那事，是一个叫童有全的老头，他说你很小的时候就能看见鬼了。”
“全叔？他还没投胎去啊？”
“没呢，地府鬼魂那么多，投胎可有得排。”
程筠和祝芸娟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今天周六，她得去二叔二婶家去吃饭。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遇见柳影，程筠以为她昨天的沉默就是答应自己，不会再伤害张桃杏。
可是为什么，一个晚上而已，她就让张桃杏魂飞魄散了？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程筠顺便和钱大爷打了个招呼：“大爷，今天你一个人值班啊？”
钱大爷正喝着茶：“老李上厕所去了，怎么这个时候还往外面跑。”
“雨停了，出去透透气。”程筠说着朝门卫室看了一眼，角落里正放着一把青色雨伞，看来丰苹已经来过了。
程筠收回视线，正要往外走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朝程筠和祝芸娟柔柔一笑，轻声询问钱大爷：“大爷，您好，昨天我借了一个学生一把青色的伞，和她说好了先放门卫，我今天来拿。”
“哦哦哦，有的。”钱大爷看了她一眼，长得和那个学生说的一样，他将那把伞递给对方。
女人轻声谢过后，从包里拿出两个苹果放在桌上：“麻烦您了。”
钱大爷连说不要，可是女人只是摇头笑笑，拿着伞离开了学校。
“这人还怪客气的。”钱大爷嘟囔，“正好两个，我和老头一人一个。”
程筠在心里冷哼一声。
祝芸娟歪了歪头：“她刚刚朝我笑了哎，程筠，你……程筠，你干嘛去！”
“柳影！”
在十字路口，程筠叫住了打算过马路的女人。
女人脚步一顿，回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她将散落在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声音依旧温柔：“我不是柳影哦，我是她的双胞胎姐姐，柳竹。”
望着柳竹和柳影一模一样的脸，程筠也笑了。
“哦，那还真是对不起，认错了。”程筠走上前，视线略过她手上若有似无的阴气，又抬起头，“最近遇到鬼了吗？”
“有呢。”柳竹眯眼笑道，“是个脾气暴躁的鬼呢，抓住她费了我好大的劲。”
说着，她又看向站在程筠身后的祝芸娟：“我一开始以为这个小姑娘也是鬼呢，原来是鬼差啊，可惜了。”
柳竹叹了口气。
祝芸娟眨眨眼：“可惜什么？”
柳竹笑而不语。
“可惜她不能对鬼差动手。”程筠帮她说，“是吗？”
柳竹捂嘴，故作惊讶：“我可没这样说，同学你可不能在鬼差面前坏我名声。”
程筠冷哼，雨伞被她越握越紧。
“好啦，不和你们多说了，我还有事。”柳竹俏皮一笑，“下次见。”
程筠冷笑一声，快步走过去，然后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撞到了柳竹。
柳竹一个没注意被她撞倒在地。
因为下了雨的原因，地面很脏。而且这一段路还是泥土路，所以柳竹的白色裙子几乎是在瞬间变了个色。
柳竹的脸也变了个色，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筠：“你撞我！”
程筠捂住嘴巴：“哎呀，我是不小心的，不好意思啦。”
说完就跑，根本不管身后柳竹是什么反应。
跑到马路对面的时候，正好公交车到站,程筠抓紧时间上了车。
公交车启动后，祝芸娟才反应过来：“哇哇哇！她是不是就是驱魂人啊！她刚刚的意思是想对我动手？”
程筠白了她一眼，心想她现在怎么学着枝枝一样，整天一惊一乍的。
下车后，程筠面无表情地说道，“芸娟，这两天辛苦现在宁市市区好好转一圈，把遇到的鬼魂先带回地府。”
祝芸娟问：“不完成他们的执念了吗？”
程筠想了想：“先不了，等驱魂人先离开宁市吧，总比魂飞魄散的好。”
祝芸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