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街
西甘锡纳区是一座位于玛利亚之墙最南端的瓮城,承担着吸引巨人的重任。当然,人类已经在墙内安居乐业了百年,这里的人们早已忘记了自己其实是诱饵的事实。
莎蔓三年前就是在距离西甘锡纳区不远的城墙处翻越过来的。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哪怕是再重的伤也该恢复过来了。她清了清自己身上攒下的一些钱,在门外悄悄挥手,招来了七岁的小艾伦。
艾伦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卡露拉见状也只好无奈地笑了笑,撒手让儿子跑出去撒欢。
“莎蔓姐姐,今天要讲什么?”艾伦明亮的绿眼睛闪闪发光。
莎蔓摸了摸他的头,带着他去找他的小伙伴阿尔敏:“还没决定呢。让我想想,今天讲讲一些自然灾害怎么样?”
这也就是格里沙明明早就猜到她来自墙外,却迟迟没有赶她走的原因了——从不遮掩,而且没有恶意。
艾伦生性就是一个不拘管束的小孩,对墙外的向往比任何人都来得深,格里沙也没有多加阻止的意思,由着他去。
那当初又是为什么要选择来到墙内隐姓埋名呢。
这些念头总是在莎蔓脑子里转一圈就消失,她还没有多管闲事到这种程度。
她给艾伦和阿尔敏两个小孩讲了最后一个故事。
“海啸,顾名思义就是从海上席卷而来的灾难,大多是因为海底地震、海底滑坡或者火山喷发引起的海浪,包含的能量巨大,能在瞬间毁灭一座城市......”
莎蔓回忆了一下:“记得那次我恰好就在海岸边,和另外一个倒霉蛋被打了个正着,好险才捡回一条命,回去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和她一起的是高专的一个术师,也是她的任务目标。他们之间的打斗引发了一场小型海啸,对方趁乱偷袭后逃走,她任务失败,被漏壶喷得体无完肤。
不过后来漏壶死了,她却也没感觉到多高兴。
阿尔敏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乖乖地听完之后没有像艾伦一样兴奋地问东问西,只是小声道:“莎蔓姐姐要离开了吗?”
她怔了怔,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是啊,姐姐要去找回家的方法了。”
他有些失落,不过还是祝福她早日找到家人。
莎蔓好笑地捏了捏艾伦不可置信的脸庞:“也不算家人。不过想必就算回去了,认识的人也都死光了吧。”
“艾伦,”她胡乱撸了两把毛:“我有没有说过你有时候看起来很像一只小孔雀。”
他愤怒地打掉她的手:“没!有!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孔雀是什么!”
“那就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告诉你吧。”莎蔓自在地站起身,朝他们挥了挥手:“帮我和卡露拉夫人说句再见。”
她从来都没有和认识的人道过别。
巷子外面几个驻扎兵团的大叔喝得酩酊大醉,卖蔬菜的大叔偶尔会鄙夷地看向他们。日头高照,来来往往的全是看惯了的面孔,莎蔓消失在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里,除了两个小孩,没有人注意到。
她跟着埃尔文的队伍穿过了玛利亚、罗塞、希娜三道墙壁,抵达王都,连招呼都没打,径直混进了地下城。
基斯·夏迪斯质疑地眼神投向埃尔文,只得到一个充满了安抚气息的表情。
好像在说‘放心吧,只是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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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地下街是一个位于希娜之墙内部地底的一个巨大的避难空间,但和西甘锡纳区一样,早就丧失了它原本的作用,成了人类藏污纳垢的地方。
这些事情莎蔓几乎在下来的一个小时以内就认识清楚了。
尽管她已经撂倒了几个眼力差劲的家伙,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跟在身后。莎蔓亲切的询问了为什么非要跟着她,得到的理由是东洋人很值钱,尤其是她这样还没成年的少女。
她感到莫名其妙,随手一指:“那你怎么不跟着他?一样是东洋人,看起来不比我好拐?”
人贩子顿时吓的屁滚尿流,跪地求饶的劲都没了:“我的姑奶奶,那可是利威尔!”
“哦,”莎蔓抬眼:“让我仔细瞧瞧,利威尔又是哪路大佛?”
死鱼眼的矮子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她转回来:“是挺厉害。那没办法了,麻烦你回去多宣传宣传,惹了我没好果子吃。”
人贩子被一脚踹晕了过去。
利威尔......吗?
总之,先找个地方待。
这里算不上干净,莎蔓挑挑拣拣了半天,凭借自己颇具欺骗性的样貌成功入职一家还算不错的酒馆,成了一位端菜小妹。
真稀奇,在日本没干过的事在这里干了个遍,还没经历工业革命的世界真可怕。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给客人上酒,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咸猪手。
旁边桌的人谈到了利威尔。
“你要是实在走投无路,可以去他的地盘试试。”说话的人出馊主意:“他那么厉害,肯定没人敢找茬。”
莎蔓挑挑眉,从白鸟咒灵传回来的画面里她可没看出来对方是个多心善的人。
犀利的视线刺向咒灵的眼睛,白鸟收拢翅膀往后一缩,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
很敏锐,跟一个中央宪兵很像,一年前就是因为这个人盯梢她才迟迟进不去王都。
总感觉二者有什么关系呢。莎蔓清点桌上的空酒瓶,报了个数,等着收银结账。
一只手横叉进来,带着后面几个看起来像打手的人:“小姑娘,打了我们的人还在这当无事发生,不太好吧?”
老板娘一蒙,来不及收拾乱糟糟的围裙,飞奔过来拉着莎蔓赔礼道歉,好像这样就能息事宁人。
“虽然我知道期望你们这种人具有一定的道德水准是一件愚蠢的事,”她摇摇头,把托盘推到老板娘胸前,让她躲开:“但你们的无耻还是稍微有点震惊到我。”
她点评:“像被厨余垃圾贴脸一样恶心。”
猝不及防的一脚把一个大汉踹到了对门的墙上,呕了一口血出来。
老板娘人美心善收留她,莎蔓不想在店里开打,于是勾勾手指冲了出去,法兰·恰奇就在店里见证了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他感叹:“真是个细心的姑娘,打人的习惯竟然和利威尔有点像。”都喜欢用脚踹。
就是不知道她这么关注利威尔有什么企图。
这边解决几个混混要不了几分钟。莎蔓拽起一个人的衣领上下抖落了两下,掉出一个钱夹来。她满意地收走,让他们滚。
这笔钱用来修门应该刚好够。
法兰看到有人在她脚下拿出了刀,以狠厉毒辣的速度划向她的脚跟。
“小心!”
没有人看清动作,回过神来时只看到小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钉进了那人的脖颈里。
血液很快蔓延了开来,鲜红的颜色甚至喷溅上了周围的墙壁。莎蔓身上干干净净,但接二连三的变故已经有些挑战她的耐心。
她指着尸体,溜圆乌黑的眼睛里塞满了烦躁:“打扫干净,留你们一命。”
没有人动,她用脚尖碾在了另一个人的脖子上,力道渐渐变大:“喜欢工作量加倍?”
“不用了。”有个低沉的男声从街那头响起,一起出现的还有利威尔那张充满黑气的脸:“谁弄脏的谁搞干净。”
周围的人顿时作鸟兽散。
唉,她向来吃软不吃硬。
和利威尔肢体接触的刹那莎蔓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人和那个中央宪兵一定有关系,起码是一个路子出来的。
利威尔心里也惊诧,但双方都没有表现出来。
老板娘和法兰在旁边喊了一声,利威尔停了下来,硬生生挨了莎蔓一手刀。
莎蔓光速道歉,他想发作都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浑身低气压地走向法兰:“怎么回事?”
法兰觉得有点好笑,和老板娘一起解释清楚了原委。
街边的摆设已经在先前的打斗中散落一地,各种木头片子飞的到处都是,沟巷里的淤泥溅出来,这些无疑都在挑动着利威尔的神经。
法兰看向莎蔓:“利威尔向来爱干净,这条街也差不多是因为利威尔才能看得过去一点。”
“哦,”莎蔓听懂了暗示,颇有些苦恼地看着一地混乱:“我把他家门口弄脏了?”
有点理亏。挑事的人死了一个,其余全部跑了没影,在她这里这件事就结了,现在又摊上一个麻烦。
老板娘叫曼蒂,是个有着红色长发的美貌女人,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开店,很大程度上是仰仗利威尔。
她对莎蔓不错,莎蔓也不想利威尔因此对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这件事只能由莎蔓自己解决。
“好吧。”莎蔓拢了拢头发,认命地单手拖起不知名尸体,朝曼蒂挥挥手,说自己去去就来。
她才懒得找地方埋,不如直接给咒灵吃掉。那么大的鸟,两口就能解决。
利威尔:“......”
老板娘赔笑:“消消气,消消气,莎蔓她干活很利索的,很快就能弄干净。”
谁说他生气了,他是在看飞过来的那么大一只白鸟。
他皱起眉,疑惑地示意法兰抬头:“你们看不到吗?”
法兰敷衍地抬了一下:“哎呀利威尔,别为难人家小姑娘嘛,又不是她找的茬......”
“你眼睛被屎糊住了。”
利威尔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