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懂,略懂
他坚称自己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大鸟,法兰认为利威尔这是脑子气出毛病来了。
“这可是地下街,”法兰哭笑不得:“上次伊莎贝尔放飞的误入的小麻雀已经是极限了,再说了,哪里来的比人还大的鸟。”
是啊,到底哪里来的比人还大的鸟。
打发走法兰,利威尔往最后看到的那只鸟的方向走去。
全然不知的莎蔓还在一口一个“好鸟”地夸着自己的宝贝咒灵。
“委屈你了,”莎蔓坐在咒灵背上给它梳毛:“这里没有多余的咒灵喂给你,现在还得帮忙处理尸体......”
她“噗”地一下趴进柔软的毛里:“小白,没了你我可怎么活。”
稍微夸张一点的说法——莎蔓可是被这只咒灵给奶大的。
羂索是个只管生不管养的混蛋,在确认她术式不完整、并不能像夏油杰一样无上限地吸收咒灵之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她,而是任由她自生自灭。
这只咒灵就是在那时候抓到的。
咒灵修长的脖颈转过来,亲昵地蹭了蹭自己的主人。咒灵会有感情吗?莎蔓不知道,但她认为有没有感情这件事并不那么重要。
细微的咔哒声响起,利威尔瞪着一双死鱼眼拍了拍手:“呵,人鸟情深。”
“暂且不论你和这只鸟是怎么在这比茅坑还糟糕的环境里卿卿我我的,”他的脚跟不耐烦地摩擦了一下地面:“那具尸体呢?”
什么?莎蔓迅速从咒灵背上跳下来,警惕地盯着他,没说话。
利威尔冷笑了一声:“你可别告诉我这鸟吃人。”
“也可以不吃的。”莎蔓回答:“小白很乖,没我发话不会乱吃东西。”
他眼睛死死盯着咒灵不动:“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离奇,巨人吃人就算了,现在还有吃人的鸟。”
莎蔓忍不住纠正:“不是吃人的鸟,它一般不吃人。”
“哦是吗?那尸体呢?”
“我觉得这样争论很没有营养,”莎蔓带着咒灵后退一步:“不如你就当做是我把尸体吃了。”
利威尔脸色难看得像是死了老婆:“那你胃口真不错,屎都吃的下。”
莎蔓习惯性抬头想望望天,结果看到的却是昏暗的光线和支撑用的石柱。她挖苦到:“利威尔你说话一直这么脏吗。”
她叹气:“那你想怎么办?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扯上宪兵吧。”
有支小队真挺难缠。
利威尔终于舍得分出一点视线给她:“离开这片,随你去哪。”
莎蔓想都没想:“不可能。”
这可是三年里唯一碰到的能看见咒灵的人,怎么样都不能离开太远。
于是他们又打了一架,白鸟急的叨人,墙皮也被啄坏几块。
利威尔最后骂骂咧咧地捂着半边脸离开。
“下手真狠。”莎蔓瘸着一条腿,被咒灵拱到背上休息:“那个宪兵队长都没他难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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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被打瘸了腿,接下来的卫生工作被迫由老板娘接手。
莎蔓双手合十:“好曼蒂,你不要再生气了,我保证利威尔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红发女人把拖把一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是说这个吗?!说到底你就不应该和他打起来!这里谁不知道他厉害,你一个小姑娘......”
莎蔓单腿蹦跶着扑进身高足有一米七六的曼蒂怀里,趁对方脑袋发蒙之际执起她的手:“亲爱的曼蒂,你鲜艳的红发就如同国王花园里最娇艳的那朵玫瑰,卷翘的睫毛如同缠绕而上的花枝,幽深的瞳孔更是宛如大海般神秘。如此富有魅力和风情的你,该被最勇敢的骑士注目、守护,而不是在这里同一个拖把纠缠。亲爱的......”
“所以!”曼蒂不为所动,连话里的含义都没思考清楚就把她按在椅子上坐好:“给我好好休息!你知不知道在地下街轻易受伤是会死人的!”
莎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怎么这回甜言蜜语也没用了。就这么光坐着实在是无聊,余光瞥见台面上的账本和笔,她把自己的小板凳搬到了门口。
利威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副武装地带着身边一男一女投入到了打扫中。
莎蔓左右看了看,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结果对上了法兰饱含笑意的目光。
好吧。她安心地坐下,起笔勾型。
另一个红发女孩,也就是伊莎贝尔,好奇地打量着酒馆门口这个好像在写什么的女生,手肘推了推法兰:“她在干什么呀?”
法兰见莎蔓时不时抬头观察他们然后再下笔,推测到:“应该是在画我们。你要去看......”
伊莎贝尔已经用旋风般的速度冲到了莎蔓跟前。
红发女孩充满朝气向她伸出手:“你好!我叫伊莎贝尔!是利威尔大哥的小跟班。你叫什么?”
喂,为什么要把自己介绍成‘小跟班’啊。利威尔翻了个白眼。
“叫我莎蔓就行。”她笑眯眯地示意她可以过来看,比起男人,还是女孩子更容易获得她的善意。
“哇!!”伊莎贝尔发出了超大声的惊叹,两个眼珠子发光地凑近了看。
她兴奋地指着边缘的一个人:“这是利威尔大哥!一看就知道!”
“还有还有,我在这里!哈哈哈笨蛋法兰也在,还有曼蒂大姐!”
“画的好好啊!!”
莎蔓又添了几笔,一个可爱版本的伊莎贝尔跃然纸上。
“哇!!”
她大方地将有这三人这页纸撕下,送给了满脸都写着想要的伊莎贝尔:“送给你啦,帮我跟你利威尔大哥道个歉,我不是故意要往他脸上打的。”
这会还害得他带个面帘,多不好意思。
在一旁偷听的法兰不小心笑出了声,很明显他读懂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
伊莎贝尔反应就大多了,猛地往后缩:“你打的??”
莎蔓伸伸腿:“喏,算互殴。”
利威尔在远处见这几人嘀嘀咕咕,青筋绷起大声喊道:“你们两个白痴!清洁都做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法兰耸耸肩,揽着伊莎贝尔走远。
这三个人吵吵闹闹的,不知道怎么就让她想起了杰克·托马斯那个家伙。要是还活着,肯定也会像伊莎贝尔那样咋咋呼呼的吧。
她翻一页,勾勒出了一个男性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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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尔做完清洁连一秒钟都不想多留,只想快点回家。刚关上门,他突然出声:“喂,你们还记得她说的话吧?”
“记得记得!”伊莎贝尔迫不及待地复述:“你鲜艳的红发就如同国王花园里最娇艳的那朵玫瑰,你卷翘的......”
“你想说的是后面那句,对吧?”法兰一边收拾卫生用具一边接话:“‘幽深的瞳孔宛如大海般神秘’,她见过海?”
利威尔不置可否,补充到:“玫瑰花园什么的,还有这种程度的画......我怀疑她来自外面,至少也是个贵族之类的。”
法兰怔住,随即摇头:“外面都是巨人,怎么可能会有人类生活?应该是贵族吧,或者王室,那些人或许能弄到一些描写墙外的书籍。”
但还有那只别人都看不见的白色大鸟。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地下街?
这些疑问都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那张画了他们三个的画又出现在他眼前。
大海......能画出来吗?
莎蔓也在想这个问题。因为曼蒂到了睡觉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疯狂摇着她的肩膀让她不要乱说话。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曼蒂。”莎蔓架着腿,眼睛盯着跃动的烛火:“想看大海的话我可以画出来——前提得是有颜料。”
素描体现不出大海的十分之一。
这种东西宫廷画师手里一定有,但是平民不好弄,更别说是在地下街。
她突然想起一个埃尔文来。
曼蒂沉默了,然后她跨过自己的床,挤挤挨挨地和莎蔓凑到了一起,小声说:“现在就我们两个,我不会说出去的。莎蔓,大海到底是什么样的?”
莎蔓就伸出手,在空中描绘着海浪的样子。她语言组织得很艰难,因为曼蒂不仅没见过大海,更没见过天空,所谓的蓝色根本无从形容。
“算了,”曼蒂失落地埋进了被子里:“我根本想象不出来。”
莎蔓摸了摸女人的头:“我会画出来的。”
还好水彩她也略懂。
地下街的晨昏更替总是那么的模糊,生物钟准时把莎蔓唤醒,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曼蒂,拿了纸笔在门口对着灯光写起来。
与其说信,不如说纸条,再加上一张杰克·托马斯的素描像,在阳光将将升起的时候被咒灵送到了玛利亚之墙内的调查兵团总部。
暂且不论埃尔文看到这封突兀的信作何感想,利威尔目睹了全过程,脑子里冒出无数个阴谋来。
“早上好,利威尔。”莎蔓主动打招呼:“你的伤还好吗?”
利威尔:“......”
“希望你那狗屎一样的嘴能帮你的腿好的更快。”
他扔下一小袋药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