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此言一出，一直没说话的温淼就被口水呛到了。
怎么说呢，他有时候还……挺有觉悟的？
温焱显然没有多想：“反正你帮忙看着点，别让不三不四的人占她便宜。”
“我看着办吧。”陈颂的语调懒散至极，“毕竟我也挺不三不四的。”
温淼：“……”
三人说着说着就走进教学区。一路上，温淼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刚走进教学区，温淼就看到了眼熟的同学。为了赶紧撇开陈颂，她抓壮丁似的上前一步，喊了其中一个胖胖的男同学：
“孙明旭！”
这可是她花了一天时间记住的为数不多的男同学的名字。
孙明旭停下脚步回头，道：“温淼早上好啊，今天好像不是你值日吧？你来得真早。”
他说完好奇地看了看温淼身后：“这就是你姐姐吧？你俩不愧是亲姐妹，长得都漂亮。”
温淼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在盯着她，她只能硬着头皮跟孙明旭并肩，然后转身朝姐姐道：“我先进班了。”
温焱朝她摆了摆手，勾着陈颂的肩膀走了。
上楼后，温焱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你说刚才那个男生会不会对我妹有意思？毕竟我妹妹长得这么好看，应该没几个男生会抵抗得住吧？”
“有可能。”陈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告家长？”
“匿名警告？”
“人身攻击？”
温焱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觉得这个妹夫挺好的，人长得踏实，嘴也甜。”
陈颂：“……”
没想到你这关这么好过。
清晨一束光洒在走廊上，陈颂的半边脸氤氲在这耀眼的光线里，整个人看上去有种离经叛道的美感。走着走着，温焱忽然问他：“你家里的事解决了吧？”
陈颂的目光淡了淡，声音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冷：“我妈死后，日子就没好过。”
温焱没说话。陈颂经历的事情，是她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你表姐倒是经常跟我联系。”温焱换了个话题，“她说她人虽然在国外，但一直惦记你快要高考了，怕你一所学校考不上。”
陈颂顿了顿，道：“替我谢谢她。”
“不过，应该还不至于。”陈颂望了一眼天空，“毕竟我体育成绩不差。”
“你要是有什么忙需要我帮的，尽管开口。”温焱老大哥似的道，“虽然我比你小两岁，但我辈分比你大啊。”
陈颂慢条斯理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也谢谢你……”
“这么关心后辈。”
温淼进了班，内心依旧惴惴不安。
她总觉得陈颂玩世不恭的眼神里带着钩子，锐利的尖尖把她幼小的心灵给戳出一个洞。她是真怕面对那双眼睛。
许思邈进教室的时候，温淼正趴在桌上闷闷不乐地转着一块橡皮。
许思邈坐下来，关心地问她：“wuli阿淼怎么了？怎么一早上就不太精神？”
温淼闷声闷气地说：“我好像得了心脏病……”
许思邈道：“去医院检查了吗？检查报告出来了吗？我跟你说，我哥就是学医的，你要是检查报告出来了，我可以拿给他帮忙分析分析。”
温淼抬起一只眼睛：“你哥在心内科实习？”
许思邈摇头：“我哥上周在心内科。这周不在了。”
温淼好奇地问：“那他这周去哪个科室了？”
许思邈想了想，道：“重症监护室。据说他心内科的病人全去这里了。”
温淼：“……”
说着说着语文老师就走进教室了。今天早上是语文早读，要背诵两篇古文，温淼想起来自己背是会背了，但里面还有几个字不会写，于是只好把书翻出来读。
她读着读着就开始走神，脑袋情不自禁地往窗外瞥。
这一瞥，把她给看呆了。
窗外空地上，陈颂上半身什么都没穿，下半身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灰色长裤，扛着一杆标枪。
那标枪看上去很长很长，一直戳到空中。陈颂像是在做热身运动，将它高高举起，然后放下，紧接着又高高举起，再次放下。不停重复这两个动作。
温淼忍不住想：他这是在射日吗？
“温淼，你来背。”语文老师的声音传过来。
这时，重复了很久举起又放下动作的陈颂突然发力，将标枪当空一掷，从温淼的角度看过去，那杆标枪仿佛真的射中了太阳。
那一刻，温淼的眼中又出现了神明。
“温淼呢？不在吗？”语文老师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许思邈推了推温淼的胳膊，暗暗为她捏了把汗。
待温淼反应过来，语文老师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听到我说的话了吗？站起来背。”
温淼嗫懦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背哪篇？”
教室隐约传来几声偷笑。从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的温淼红着脸低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窗外，有什么好看的？”语文老师道，“既然你那么想看，那就站到外面看够了再回来背书吧。”
温淼可怜巴巴地看着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她知道温淼这种学生内心都比较细腻，经不得骂的，再加上温淼乖得像头小鹿，她很喜欢，所以语气很快软了下来：“你先出去清醒一下，五分钟再回来背吧。”
温淼只好拿着书，鼻子一吸一吸地从后门走出去，可怜兮兮地站在走廊里。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书，余光却又瞥见陈颂扯下挂在树上的毛巾，在擦汗。
他浑圆的肩膀、紧致的肌肉和那一截看上去就充满力量的腰，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温淼下意识将自己的袖子撸上去，想对比一下，结果只能看见一截细白瘦削的胳膊。
她又将裤管也撸上去，结果，腿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想起爸爸说的话，说她瘦胳膊瘦腿的，像个小鹌鹑。
以前她还不太有概念，今天看到陈颂，她忽然有了对比。
“颂哥，喝不喝水？我去贩卖机买一瓶。”冯子耀擦着汗说。
陈颂瞥了一眼他刚才扭到的脚踝，叹了一口气道：“你别忙了，我去买。”
冯子耀受宠若惊：“哥，这点小伤对我来说小意思。”
“嗯。”陈颂套上衣服，语气漫不经心，“但是同样的地方受伤两次，你今年都没办法体考了。”
说完他不等冯子耀说话，问：“喝什么？”
“那就脉动吧，冰的。”
陈颂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每栋教学楼的楼梯旁边都会有自动贩卖机。为了省事，他去的是离他最近的那个。
这一带是高一教室，一路过去，几乎所有班的学生都在早读。看着这群认真的学生，陈颂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
那个小孩读书，估计也像他们一样认真吧？
说着，他经过七班，却看见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鹌鹑，在走廊上罚站。
这只小鹌鹑似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罚站，站得规规矩矩，书也捧得老老实实，只不过那双眼睛盯的不是书，而是自己的腿。
陈颂饶有兴趣地看她将裤管往上提，伸出自己的腿来左看右看。
“今天才发现自己长腿了？”他问。
温淼被他冷不丁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裤管，将脸藏在书里。
“挡什么？”陈颂一把将她的书抽走，“为什么罚站？”
温淼本来就有些难为情，被他这么一问，更加难为情了：“上课走神。”
“这就被罚站了？”
温淼咬着嘴唇说：“老师说我总是看窗外，干脆出来看个够再回去。”
“噗嗤。”
陈颂忍不住笑了一声。
温淼瞬间眼泪汪汪。
眼瞅着这小孩那两颗玻璃珠似的眼睛要溢出水来，陈颂及时止损：“谁没有罚站的时候啊。你看我，还被教练罚出来买水呢。”
他只是想着安慰安慰她，所以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好在从温淼的神情上看，她好像信了。
陈颂含笑的双眸盯着温淼，突然道：“你总是看窗外，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温淼摇了摇头。
陈颂道：“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了？”
温淼想了想，点点头。
陈颂好奇心上来了，什么好玩的能这么吸引一个小学霸？
他说着将耳朵凑上来道：“你悄悄告诉哥哥，你看到什么好玩的？”
温淼一双大眼睛试探性地看着他，半晌，开口道：“我说了你不会打我吗？”
陈颂微笑道：“我不会打你。”
为了让她放心，陈颂微笑着补充了一句：“我从不打人。”
“……”
温淼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片刻把头低了下来：“那我说了。”
陈颂道：“说吧，什么好玩的？”
温淼咬了咬唇，道：“你。”
她说完悄悄抬头看陈颂的反应，却见陈颂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吓得她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陈颂语调里透着一丝意外：“我？”
这个答案陈颂没有料到。
温淼点点头，温声道：“我看见你在空地上玩标枪。”还射中了太阳。
陈颂道：“就这？”
温淼“嗯”了一声。
陈颂平心而论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他以为温淼至少会说出“有只猫在后空翻”或者“有人不穿衣服在喷火”这种程度的话来。
他看着温淼，忽然问：“那你老实告诉哥哥——”
温淼抬眼看着他。
他扬了扬嘴角，轻笑道：“是我好玩，还是我的枪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