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少年的语调清冷，带着几分温柔。
温淼的小手紧紧地捏着裙子。
一瞬间，她有些紧张。
她意识到，她和陈颂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就像藏在泥土里的芽，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悄悄露出自己的小犄角。
她突然道：“你这样，会拔高我的早恋标准的。”
毕竟接触过陈颂这么体贴入微的男生，自己以后估计很难再碰到超越陈颂的人了。
陈颂挑眉，语气危险：“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想着早恋？白眼狼。”
温淼吐了吐舌头。
“肚子还痛吗？”陈颂问。
“痛。”温淼露出可怜兮兮地表情，“很痛。”
陈颂皱了皱眉。
他开口，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替你揉一揉。”
温淼怔了怔：“不、不用了。”
“怎么。”陈颂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又担心我拔高你的早恋标准？”
陈颂这句调侃让温淼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陈颂于是道：“过来，坐近点。”
温淼慢吞吞挪了位置。
男生身上清冷的男香萦绕在温淼鼻尖。陈颂伸出手，按在她的小腹上：“是这里痛吗。”
温淼点了点头。
男生垂眸，隔着衣服耐心地帮她揉。
他的动作格外轻柔，让温淼差点以为，陈颂原本就是个温柔的人。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生，肆意感受着自己澎湃的心跳。
刹那间，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以至于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喊出了口：“陈颂。”
男生闻言，侧眸看她：“怎么，不舒服？要不我轻点儿？”
温淼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是，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陈颂淡淡道：“你说。”
温淼抿了抿唇：“你们体育生，是不是很快就要考走了？”
“也就这几个月吧。”陈颂道，“怎么了？”
这个答案其实令温淼很难过。她无法想象没有陈颂的高中生涯，她要怎么度过。
意识到自己很舍不得陈颂的温淼愣住了。
自己为什么会舍不得？
见陈颂一直盯着她，温淼心虚地垂下眼睛，胡乱地说：“你会不会和夏言考进同一所学校？”
陈颂想了想，说：“不排除这种可能。”
温淼一阵沉默。
如果真是这样，那夏言一定很高兴。
这么一想，温淼不由鼻尖一阵发酸。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怎么了，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明明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点，可是发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
陈颂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道：“为什么提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淼实话实说道：“我担心你上了大学会忘记我。”
她小心翼翼地说：“到那个时候，你肯定会认识很多新的朋友，渐渐地会把我忘了……”
“不会。”陈颂面无表情地打断她。
温淼呆了呆：“为什么？”
陈颂慢条斯理回答道：“我认识再多的人，都不代表我会忘记自己养的仓鼠。”
温淼：“……”
陈颂果然把她当仓鼠看……
“你觉不觉得你现在杞人忧天的样子很好笑？”陈颂捏了捏她的脸蛋，“小仓鼠是不应该有烦恼的。”
温淼皱着眉，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陈颂不咸不淡地说：“小仓鼠就应该活得开开心心，无忧无虑，享受着主人对她的照顾。”
“可是……”温淼不自觉地代入小仓鼠，“那小仓鼠怎么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陈颂笑了笑：“身为主人的小仓鼠，她可以，永远爱主人。”
永远，爱陈颂。
温淼内心重复了一遍，蓦然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
陈颂眼底浮现出一丝戏谑：“还不算太笨。”
他起身道：“下课了。”
温淼的心还在砰砰乱跳。陈颂挑眉看着她道：“你不走？”
温淼突然定定地看着陈颂。
“怎么了？”陈颂觉得好笑。这小家伙的眼神怎么这么严肃？
“陈颂。”温淼开口，郑重其事地说，“我想早恋。”
陈颂：“……”
-
温淼回到班里，还在想方才操场上的事。才跑完八百米的许思邈半条命都没了，飘到她身边道：“阿淼，你刚才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人。”
温淼反应过来，回答：“我坐到看台上去了。”
“好吧。”许思邈灌了几口水，道，“听说今天是许梵的生日。”
“啊？”温淼震惊。许梵就是他们的美术老师，温淼的“理想型”。
许思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上午经过他的办公室，看见有学生给他送生日礼物了。他可真受欢迎啊，桌上堆满了学生的礼物。哪个老师有他这么人气高。”
温淼有些难过：“我原本想在他生日那天把那副素描送给他的。我都已经用画框装起来了。可是，那副画在我家里。”
许思邈也听说了，温淼所在的小区建筑发生了坍塌。基本上东西都拿不出来了。
她同情地看着温淼道：“阿淼，你也别难过，等会儿不是美术课吗？你再画一幅送给他不就行了？”
温淼想了想，道：“可是，那是我第一幅素描作品，对我来说更有意义。”
许思邈看着她，突然问：“温淼，假如许梵不是你的老师，他和陈颂，你更喜欢谁？”
温淼顿了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许梵对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白月光，像极了她向往的精神世界。
而陈颂，却是给她带来真情实感的人。
这根本就用不着选择。
许思邈见她不回答，便道：“那我换一个问题吧。假如许梵和陈颂同时告诉你他们今天要离开这所学校，你会更舍不得谁？”
温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许思邈叹了一口气，道：“肯定是陈颂，对吗？”
“阿淼，”许思邈定定地看着温淼，语重心长，“你其实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在意他。”
“……你其实，很喜欢他。”
这句话，落入温淼心间。解释了她所有的言不由衷和情不自禁。
“思邈，”她看向许思邈，语气无助，“可是他很快就要离开这所学校了。”
“是啊。”许思邈叹了一口气，“我听说这所学校很多情侣就是因为其中一个毕业了才分手的。”
“不过，无论怎样，你也得让他知道你的心意啊对不对？”
温淼愣了愣。
许思邈说：“你不让他知道你的心意，你的感情始终会是一种遗憾。说出来，或许会有惊喜发生。而且我觉得，他也很喜欢你。”
温淼摸不准。
许思邈道：“他都让你借宿在他家了，还不算是喜欢？一个男生，愿意照顾你的生活和心情，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男生都是很直接的动物，喜欢和不喜欢一眼就能看出来。”
“就比如——”许思邈指了指不远处的沈赴，“就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他一点都不喜欢我。”
温淼怔了怔，道：“思邈……”
许思邈摆了摆手，道：“没事的，感情这条路上，本姑娘任重而道远。只是你，颂神是个很好的人，你不要错过。”
温淼莞尔一笑道：“你以前不是很害怕陈颂吗？怎么现在又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
“以前那是因为我在写他的同人文，做贼心虚。”许思邈坦荡地说，“喜欢我们阿淼的人，都是好人。”
温淼：“……”
她耳廓隐隐有些发热。
陈颂真的喜欢她吗？
美术课，温淼一直盯着许老师发呆。
许梵依旧是一头浅色的卷发，目光柔和，像与光同尘的仙子。
可如今的温淼，看着这个人，却没有从前那么雀跃了。
许梵转了一圈，停在了温淼身边。
“构图要由近及远。”说着他拿起温淼手中的笔，柔声道，“像这样。”
温淼这才发现自己在走神，慌不择路地点头。
他走后，许思邈一脸戏谑地问她：“感动吗？”
温淼连忙回答：“不敢动不敢动。”
紧张死了。
由于她开小差，这幅画画得不是很理想。眼看许梵收拾好教具走出了教室，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它送给许梵。
“你说，我该不该送给他呢？”温淼为难地问许思邈。
“想送就去送。果断才会白给。”许思邈怂恿她，“不过，你要小心，美术办公室就在三九班隔壁。”
温淼：“……”
一想到她去送礼物时陈颂就在隔壁，她突然萌生出一股退却之意。
万一被陈颂看到他会有什么反应？
“你是不是也挺好奇颂神会有什么反应的？”许思邈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咱们不去试一试真可惜了。”
温淼结结巴巴地说：“他、他顶多嘲笑我几句。”
许思邈道：“我倒觉得以他的性格，他很有可能皱眉拦住你不让你送。如果真是这样，说明他喜欢你，他吃醋了。”
会这样吗？
温淼抿了抿唇，看着手里的画陷入了沉思。
两人小心翼翼地来到顶楼。每当看到三九班的人，温淼都会没来由地紧张一下。
不过，一路上倒是没有看见陈颂。
直到在拐角处，温淼才看见他。
只是……
温淼看见陈颂正站在露台上和夏言讲话。
周围人来人往，两人就这么原地站着。陈颂的表情一如往常，懒懒散散不动声色地说着什么，反倒是夏言，嘟着嘴，垂着脑袋，整个人看上去要比之前的盛气凌人柔和许多。两人男俊女靓，看上去分外般配。
温淼心头不由一阵刺痛。
拿着画的手也不由紧紧暗暗收紧。
“怎么了？”跟上来的许思邈差点撞到她。
温淼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前方，死死咬着唇，眼睛一眨不眨。
许思邈好奇地探了探脑袋：“咦，这不是颂神吗？他旁边那个女生是夏言吧？身材真好，长得也像是混血……”
温淼突然将手里的画按进她手里：“思邈，画被我不小心捏皱了，不能送给许老师了，我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你帮我扔掉好不好？”
“啊？这就扔了？”许思邈觉得有点可惜，“这可是你花了一节课的时间画的……”
温淼扭头就下楼：“我突然不想送了。”
看着她不同以往的神情，再看看另外一边陈颂和陌生女孩旁若无人地聊天，许思邈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温淼刚刚不会……吃醋了吧？
不行，许思邈想，她作为阿淼侠肝义胆的好闺蜜，这时候必须为她做些什么。
她咬紧牙关，蹑手蹑脚地绕到一个柱子后面，想听清楚陈颂到底在和这个女孩聊些什么。
男生的声音一直都是淡淡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许思邈竖起耳朵也听不太真切。倒是女生虽然一副很矜持的样子，但口齿清晰。
许思邈隐约听到女孩儿说了什么“先用两块姜片打底比较好”，“她不喜欢红糖可以少放一点”之类的话。
女孩说了一大堆，男孩只是淡淡地应着，直到最后才来一句：“都记住了。谢谢。”
姜片？红糖？她？
许思邈脑子算比较活的，一听就反应过来了。
高冷的颂神这是在给她的阿淼打听经期食谱啊！
知道真相的许思邈差点眼泪掉下来！陈颂！什么绝世好男人！
不行，这么好的男人，许思邈一定不能让她的好闺蜜放错过。
这么一想，许思邈决定豁出去了，她从柱子后面站了出来，撩了撩头发，故作镇定地说：“那个……”
一男一女闻声，朝她看了过来。
男生的眼神毫无温度，女生则是疑惑中透露出一丝防备。
这架势，让许思邈藏在身后的双手抖了抖。果然如传闻中所说，高三九班全员恶人……
但是勇敢思邈不怕困难。许思邈定了定，还是强颜欢笑地上前，将那副画递了过去：“这、这是温淼送给你的。”
原本还冷若冰山的男生一听到“温淼”两个字，眼神不自觉地有所松动。
拿过画，陈颂漫不经心地摊开瞥了一眼。
凌乱的一张脸，五官各干各的活儿。也不知道画的是谁。画纸还被揉得皱巴巴的。
陈颂皱眉。
长得挺白净的小家伙，画画怎么这么糙？
“她人呢？”陈颂淡淡地问。
许思邈抿了抿唇，指了指楼梯口：“刚才走了。”
一旁的夏言也好奇地凑过脑袋看了看，差点笑出来：“这谁画的？画的什么啊？一头驴？”
陈颂重新将画卷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画得挺像我的。”
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