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蜚【一】
夏幼清作揖,头低了很久。
她心中盘算着,这叔侄二人犯难,谢瑾之只当是难以逃脱。
他轩辕国就算是皇帝看在华胥族的面子上,不与自己计较谢生辰之事,但不代表自己就可安稳度日。
姬蘅是站位风沐雨的,风沐雨与风霁月心生嫌隙,便说明她自有盘算。
她们几个王女,如今尚是患难与共,但若是有朝一日风沐雨真的嫁于姬蘅,她对于王位的权利与野心,到时怕是自己和风霁月便是她的眼中钉。
亲兄弟之间还明算账呢。
夏幼清眼睛在谢瑾之和谢生辰身上来回交换,更别说这风霁月与风苃了。
自己也不清楚这墟海界的诸国之间的恩怨情仇。
若是姬棣果真义气明君,保了三个风族,但若是风鹤唳跟司幽族知道了,保不齐集齐兵力来攻打轩辕,如今轩辕连条妖兽都抵御不了,更别说那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精神病组合了。
若是他选择一位华胥族人,她和风霁月的下场,是在历史书中见证过多次的验证。
“要不……让我们来试试?”
夏幼清又一次提议。
“你说什么?”
姬棣显然没想到风苃会拦下除妖兽之事。
“苃姐姐,你疯啦!妖兽诶!你又不会武功,拿什么杀?”
风霁月在一旁急的小声劝说。
“我们可以帮您除妖兽,除成之后,您可以考虑放过谢瑾之。”
“你师从何派?杀妖兽可不是你们女子纸上谈兵,说说而已。”
“我无师无派,但是我们的伙伴可以。”
夏幼清清声:
“我和风霁月的契使,湛川,林麓,可是一顶一的高手,杀妖兽这事,应该不在话下。”
夏幼清打肿脸充胖子,她也不知湛川林麓能不能杀妖,但是至少他俩是契使,本领并不低。
杀了,自己和风霁月至少算是立了功绩,到时万一与风沐雨对峙,姬棣好歹也得思虑一番;
若是真杀不死,大家中途跑路算了,谢瑾之那应该还有不少迷药……
事到如今,就算硬着头皮,不闯也得闯了。
“你这两位侍卫,本领果真高手?”
侍者把林麓湛川引进殿中,姬棣派了名贴身护卫前来试探本事,不出三招,护卫便被削的只剩内衣。
姬棣见状,思虑了一会儿,方才言道:
“早就听闻风氏契使本领高超,此见果真如此,既然这样,倒也可一试。
只需得留下谢瑾之,待你们杀兽回来,方可算将功赎罪。你看可行?谢贵妃?”
谢贵妃无奈的点了点头,“任凭王上吩咐。”
夏幼清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也无能为力,一旁的风霁月又气又急,出了宫,便向她抱怨起来。
夏幼清也懒得解释,只是觉得步行在前的风沐雨有些奇怪,她很久没有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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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国的北方的边境线,是一望无际的墨绿沼泽湖,脏浓浑浊,像块揭不掉的膏药,紧紧地陷在黄土大地的怀抱中。
姬蘅最终还是跟了过来,夏幼清隐约觉得姬棣让他来,并不是让他去杀妖,而是来监视自己。
一路上,姬蘅看得紧,夏幼清和风霁月并没有私人空间,大家彼此都有些尴尬。
好不容易抵达军营,风霁月挑了帘子跳了下去,脚踩在干涸的土地上,只觉得脚底僵硬。
姬蘅勒马停驻,指着前方的沼泽湖,跟着驻守的将领说着些什么。
这沼泽湖原本清澈透底,是周围村民赖以生存的湖泊,千百年间,村民们捕鱼打水,都来源于这条母亲湖。
但是从半年前的一个夜晚,昼夜颠倒的时候,那湖悬在半空,从中忽的降下一只妖兽来。
那妖兽形状似牛,脑袋是白色的,长着一只眼睛,长有蛇一样的尾巴,名字叫蜚。
当蜚进入水中时,水源会立即干涸;当它进入草丛时,草会立即枯死。
夏幼清听得将领此番形容,脑袋里只能想出一只田间青色水牛来。
然而当她真的见到蜚时,却觉得没有什么是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的。
那蜚鲸鱼般大小,白猫似得脑袋枕在沼泽前的小山上,两只牛角宛如苍天巨树,随着它的呼吸上下晃动。
它的身子入了水,背脊上的深潭淤泥中缠着水草,尾巴盘浮在沼泽中,像桥梁一般,把沼泽湖分割成两半。
夏幼清惊讶了半天,才幽幽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脏话来:“我靠。”
驻守将领瞧不起的看了她一眼:“你便是派来的狩猎者?”
夏幼清的下巴还没有合上,只得眼睛眨巴眨巴的,还楞在世界观重塑的一边。
湛川站到她的旁边,轻声应了一声。
驻守将领看得他倒是英武模样,这才客气起来:
“这妖兽刀枪不入,非常人所能杀死,咱这半年为了保全边境,不知死了多少兄弟,
如今也只能让他不进犯,您怎么称呼?师承何派,是否能敌?”
“他叫湛川,我叫林麓。”
林麓吹着口哨走了过来,轻松的拍了拍驻守将领的肩:
“门派到不必提,不过敌它,应该绰绰有余。”
“真的吗?”
夏幼清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林麓。
“五殿下,你也太小瞧我林麓了吧!”
林麓吃惊的捂住了胸口:
“我诶,我可是霁月殿下的契使诶,我看起来像那种弱不禁风的小士兵吗?”
“这……”
夏幼清有点存疑。
眼见夏幼清不肯定自己,林麓急起来:
“虽然我模样俊美,不像湛川那般筋肉强健,可比起灵力来,我可不比他差,您别看他四肢健壮,可没有我灵活呢。”
风霁月站在他们背后小心避开地上的毒液,毒液把她的裙边腐蚀了一些,她有点忧愁的问夏幼清:
“我们真的要杀这东西吗?”
“我是不想杀。”
林麓插话:
“鬼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五殿下,你干嘛要请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功。”
夏幼清来回踱步,她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脑子抽了什么风……要不,我们一会儿趁机跑了,回去救谢瑾之?”
“你确定我们能闯进皇宫?”
风霁月瞪大了眼睛:
“苃姐姐,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抱歉啊小月。”
夏幼清犹豫不决,她也不知道这玩意儿,长得……
“它长得那么——大!我的意思是我们真的能杀得了吗?”
林麓忽然担心起来:
“万一我们在这送了性命……”
“闭嘴,林麓。”
湛川挺了挺他怀中的刀。
“这叫投名状,懂吗?”
湛川声音低沉:
“你以为,轩辕王为什么这么好,收了咱们那么多人,就不怕司幽打过来吗?”
“这倒是有点道理。”
风霁月有些赞同:
“可我总觉得这事不好办。”
夏幼清顺着她的话,看着远处的蜚,又担忧起来。
真的能像她想像中的一般顺利吗?
风沐雨没有跟来,她又在轩辕城中盘算什么呢?
“一会儿先放箭,若是它吃痛,再用火炮攻其全身,看看它到底哪里是弱点,我和林麓好再攻击。”
“这法子我们用过了,它似乎没有弱点,因为它一直泡在水中,我们怀疑,那沼泽的淤泥对他来
说是治疗之物。”
“那我们便先把它赶出沼泽湖。”
排兵布阵后,随着姬蘅的一声令下,箭如雨下,直落在那妖兽的背脊之上。
妖兽似是吃痛,争了眼睛,看清剑阵,便冲着士兵们,甩了一尾。
那一尾如青山倾坍,十几个箭兵未来及撤离,被扫得筋骨折断,像雨点般飞落出去。
夏幼清在营帐中看得紧张,火炮与巨石飞天而去,直砸蜚头,那蜚被砸的脾气暴戾,尾巴乱舞起来。
“不行!这般火石都快用光了,依然引不出它!”
士兵们跑来禀报,那妖兽被击的吃痛,这会儿站了起来,仰着巨爪巨首,落石般砸在地上,有些士兵没来及跑脱,瞬间拍成肉泥。
夏幼清上次看见这种场景还是怪兽电影,她哪里有思考的能力,还在震撼的楞在一边说不出话。
眼见着那妖兽从沼泽中站了起来,好似一座岛般活了过来,它一只车轮大的血色独眼陷在三层楼高的灰色身体中,如同血月升天。
“三王爷!怎么办才好!”
士兵撑着箭朝后抵御,前方的士兵开始后撤。
“你们继续后退!把它引出来!”
姬蘅紧握长矛,临危而立。
谁知话音未落,那妖兽的尾巴冲着他们站立的方向摔了过来。
姬蘅躲开,反手刺向它的尾尖,却觉得那妖兽吃痛,尾尖鳞片紧收,瞬间如刺般四散射来。
湛川连忙护着夏幼清躲开,林麓退到帐前,躲过了鱼鳞刺片,却奈何额带被削去一段。
林麓心间火起,他自从离开华阴城后,已经半年没有舒展筋骨了,他生性活跃好斗,抽了背上的剑,便冲上去要跟这妖兽斗上一斗。
湛川拦都拦不住,忙吩咐了夏幼清在一旁躲好,也踏风而去。
夏幼清见事态严重,心中后悔起来,自己为什么要答应那王上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什么妖?
除自己还差不多!
她连忙钻进军帐中,抓了一副盔甲穿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