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仙子的七十二个小宠夫
云华仙子又一次梦到了江雪寒,他默然不语地看着她,梦里没有声音,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看着江雪寒静默的眼睛,忽然一阵冷意从心里泛上来。
深夜惊醒,她走到洞口向外看去,乌云蔽月。
云华仙子最近总做一些异常的梦,有些是各种无序、混乱的画面,有些是江雪寒。或许当一个人长时间独处、远离外界种种干扰的时候,潜意识里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就会浮现出来,成为闭关时细微的干扰。
她点亮蜡烛,烧一壶水,泡上花茶,叹了口气。
叹气声在山洞中扩散出微微的回声,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江雪寒,也很久没有见过其他人了。
形单影只,百无聊赖,虽然修行很快乐,但云华仙子还是有一点点惆怅。
梦都是反的……看来师兄身边应该很热闹吧。
她想得确实没错,只不过,江雪寒身边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她打开前两天刚写的手稿,年少时那些与友伴们四处游历的回忆再度涌上心头。
云霞瑰丽,群鸟盘旋,从凹字形山脉的山腰处看过去,正看见山谷尽头的平原和恢宏的落日。
“好美啊!”云华仙子感叹道。
“云华师妹,那边山高谷深、植物茂密,我们莫要在此流连忘返。”剑客提醒道。
“云华,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女伴阿彩轻轻地推了推云华仙子的胳膊,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在上个城镇就不声不响跟上来的少年。
阿彩是云华仙子的同门,来自风芜城。这是一座以女性为尊的城池,故而她说话并不软糯温柔,反而直爽得毫不矫揉造作。普通一句话,被她问得像是马上要预谋打人一样。
云华仙子回头看了一眼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随他去吧。”
说话时,她看看旁边的剑客,剑客背剑阔步而行,见她看过来,点头道:“有理。”
他的南方口音和阿彩一比,简直温柔似水。
“这样嘛……看看进了城他走不走。”云华仙子打了个呵欠,“他若是山匪,正好给我们练练手。”他们修仙的人几时怕过山匪,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三人一早出发,从早上赶路到黄昏,已经走进了风芜城的地界。山间小径幽静喜人,但一回头,那少年还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不知是敌是友。
阿彩脸上有些犹豫:“我看他不像山匪,但也古里古怪的,不像什么好人。他穿的布料从里到外都是南海出产的上好鲛绡,千金难买,连我娘想要都得提前两年预订——还没他穿的料子好。”
正说着,那少年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三人回头的时候,他已头朝地、脚朝天地被挂在了树上,四肢不停地挣扎,像一尾被捞出水面的鱼。
那边厢一声炮响,数个山匪发声喊,手拿枪叉棍刀冒出来,堵住了路的两端。山里顿时充满了粗犷的叫声,惊起许多飞鸟。
这边厢,云华仙子双手揣袖,剑客平淡无波,阿彩甚至无聊得打了个呵欠。除了树上少年还在徒劳挣扎以外,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在我们风芜城地界上搞事,必然是外来的野男人。”阿彩不屑地瞥了一眼山匪群,低声道。
“你们风芜城——你是风芜城来的?”云华仙子迟疑。
“对啊,我们风芜城的男人个个贤良淑德、貌美如花,没有一个似这般粗俗野蛮。瞧瞧这恬不知耻的德性,放我们那都没人要,嫁不出去的。”阿彩挑剔地点评道。这些山匪在边界地区流窜打劫,不仅影响治安,还会对风芜城的形象产生负面影响,不利于旅游业发展。阿彩作为一个有素质的风芜城居民,十分看不惯这种行为。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云华仙子重重拍了把阿彩的肩膀,整整护臂,问阿彩,“打吗?”
“姐姐们救我啊!”此时,树上吊着的美少年看她们没有反应,发出了提醒。
云华仙子:“可是我不想救他诶。”
阿彩:“我也是。”
她俩互看一眼,默契地对山匪们喊道:“别过来!我们不认识他!”
剑客揣着剑,“啧”了一声。
山匪人多势众,自然不把几个年轻人放在眼里,他们从道路两端包抄过来,堵死了两头的路。在他们看来,穿这么好到山里溜达,起码也是富家子弟。有钱还不带保镖,纯属自找麻烦。
其实三人已经跃跃欲试,云华仙子对阿彩说:“我准备好了,你上前搦战,凶一点。”
阿彩上前一步,放开嗓门骂道:“无耻荡夫,长这么丑还出来丢人现眼!你娘没钱给你们买脂粉吗?你爹没教你什么是男德吗?抛头露面,舞刀弄枪,不像话!搁我们城里都没人要的垃圾货色,赶紧回家洗袜子去吧!”
一通风芜城特色性别歧视和外貌羞辱后,别说山匪,云华仙子和剑客都愣那儿了。
云华仙子忽然想起,阿彩在宗门的时候也是和女孩子勾肩搭背玩得开心,见了男弟子就一脸“不屑与此辈同学”的模样。
她小声问剑客:“搦战是这样的吗?”
剑客一脸不明觉厉:“不清楚。”他都是客套一下直接动手,很少有这样废话的机会。但他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有点跃跃欲试,上前一步喊道:“喂!是男人就出来单挑!”
山匪没有理他,似乎打算用人海战术,双方距离不断拉近,三人都拔出了剑。
剑客很想来一个很有气势的热血骂战,缓和缓和己方奇妙的气氛,但这明显是他没有接触过的学问,有心无力。
“好弱,”阿彩退回云华仙子身边,嫌弃道,“早就跟你说不要带个男人,拖拖拉拉的。”
她没有故意压低声音,剑客听得到,他回头看了云华仙子一眼,眼神有些无奈。
“还是我来吧,”云华仙子直走上前,朗声道:“哪里来的鸟人!有没有能打的,速速出来和你老爷打上三百回合!”
少时的云华仙子口音清脆硬朗,还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若不是生得好看,就活脱脱一个小流氓。说话间,云步已到匪众面前,第一剑折了前排匪众的兵器,第二剑平平地将几人发髻削断。第三剑还没下去,前排匪众已经开始骚动。
山路狭窄,前面的悚于力量要撤,后面的还往前挤。信息还未来得及传递,一时间混乱不堪,几名匪众险些被挤下山崖。刀兵无眼,拥挤间又误伤几人。
云华仙子看得出,这些匪众的军事素养约等于零,只是针对势单力孤之人集体行动,使他们有了某种一拥而上的勇气。
杀生非修者所欲,云华仙子向后退了两步,给他们宽缓的空间。
远处一声唿哨,正在逃走的匪众忽然行动变得有条理起来。云华仙子远远看去,只见夕阳下,另一座山头上,一抹青影宛转而立,衣带当风,甚是优美。那青衣人似乎很是领情,款款地向她行了个礼。
云华仙子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她待仔细看,那人却已下了高台。
阿彩和剑客也已逼退了道路另一端的匪众,赶到她身边来。
“怎么你什么都会,这就是内门弟子的实力吗?”阿彩疑惑道。
“咳,话本子里学的。”云华仙子尴尬道,眼睛仍盯着那边。
阿彩眯眼望向她看的地方,“那边有人?”
云华仙子点头道:“我们还得多久到城里?”
阿彩估算道:“按我们的速度,摸黑走的话半夜就能到。不过不要担心,我们风芜城最是繁盛安定,半夜就是上街吃宵夜的时间,还有——啊,就是说我们城里各种服务比较好,哈哈哈。”
她看了一眼剑客,心道还好及时岔了过去,这人看起来是个良家,不能把人带坏了。
日光渐渐偏转,最后隐入地平线。月亮渐渐升起,三人走在山野间,一时静默无言。
云华仙子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走到她身边小声问道:“还有什么?”
阿彩用“你懂的”眼神看了看剑客挺拔的背影,确定他没有在注意这边,才小声说:“那水灵俊俏的小哥,最是吃人不吐骨头。”
“‘敌羞,吾去脱他衣’那种吗?”云华仙子向阿彩眨眨眼。阿彩点点头,两个女孩子便内涵地笑了起来。
云华仙子又道:“你是行家,到时候带我去开开眼界啊。”
阿彩脸上的笑容顿时显出一丝为难来。她也没见过,只是听说而已,但出于义气还是点头道:“好,一定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城里的温柔乡!”
“阿彩,够朋友,你这个姐妹我认定了!”云华仙子一捶手心。
“嘘,别让他听见,别把良家男子带坏了,他爹闹上门来,我可不背这个锅。”
二人又笑了起来。
前面探路的剑客感到自己好像被排除出了她们的圈子,但两个女孩子说悄悄话,他一个大男人,纵然想听却也不好意思。
——只是她们似乎笑得别有深意。别是准备作弄他吧?
“等等,我们好像忘了什么。”阿彩忽然道。三人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忘记的,就直接往前走去。
“等等,我们好像走错路了。”没走几步,阿彩又停住了脚步,默默打量四周环境。
此刻,山高谷深,幽林密密,夜空晴朗。月光下,远处一缕乳白炊烟袅袅而上。
云华仙子抬手一指炊烟来处道:“我饿了,今夜就去那边借宿吧。”
三人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那座山中。
山路尽头,一座结构严谨的山寨依托山势,竦然矗立。木造的栅门中燃着篝火,两个山匪一左一右,手持钢叉,一队巡防举着火把来回走动,其余人不见,可能都在屋里吃喝行令。
云华仙子其实是故意走到这里来的。那个青衣人实在太勾人了,她忍不住就想一探究竟。
他们隐藏在远处的树影中,云华仙子爬上树梢,观察着前方栅门后的建筑和其中巡防之人的活动规律。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将寨中布局和巡防路线构造牢记心中,和阿彩一对眼神,便如一阵微风般轻轻掠过树梢,转瞬间隐入了山寨上空的夜色。
“云……?”剑客一抬头发现人没了,阿彩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道,“我们且等,一会儿她就会出来的。我们门里除了江师兄,就属云华最厉害了。”
山夜寂静,守门的匪徒已经听见了这一声,立刻出来查看。再藏无益,剑客便走出来,拱手礼貌道:“在下的师妹在附近走失,或许是误入山寨,可否进去寻找?”
“我们寨子来没来人我们能不知道?走走走,别闹事!”守卫甲持叉上前赶客,可惜来者不善,还没走近,剑客一剑砍断叉柄,惊鸿般利落迅捷地从他身旁越过,又打晕守卫乙,闪进山寨大门。
守卫甲看着手中的半截木柄愣了一瞬,刚想喊人,只见树影中又走过来一个姑娘,以手点唇道:“嘘,惊动别人可就不好了。”匪徒低头一看,一把剑正顶在他肚子上。下一瞬,一股香风袭来,他已歪倒在地,人事不省。
二人都有点武德,没有将普通人斩杀。阿彩大摇大摆走进山寨,不期然遇见了巡防队,费了点劲解决巡防队之后,她循着香味找到了厨房,不期然与剑客汇合了。
山寨中刚做好晚饭,香飘十里,剑客手里正拿着一包药粉,要往灶上刚煮好的咸粥里撒。
“等等,我们先吃点再撒。”阿彩急忙阻止,从筐中拿了两个碗走到剑客身边,两人各盛一碗,吃得津津有味。阿彩赞道:“身手不错,我决定把你当个女人看。”
收到风芜城特色的赞美,剑客有点尴尬,但很快他就连尴尬的力气也没有了,二人吃过粥,还没商量出对策,就双双被麻倒在地。
“草,他们熬粥放了多少麻椒?”阿彩看着动弹不得的手,迷糊道。
“我们怕是着了道了,不知道是谁如此神机妙算,料敌于先机。”剑客苦笑。
阿彩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些什么,意识却急速流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