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晚高峰约黄焖鸡，什么霸总这么接地气。】
捏着单程地铁票踩上地面，钱浅终于有了种“进化成人”的实感，不用再在地铁中被挤成沙丁鱼总算让她松了口气，可抬头看到眼前熙熙攘攘的步行街，钱浅顿时又泄了气。
到底是什么相亲局非要挑在工作日，还是晚高峰的时间段啊！
钱浅的心底发出怒吼。正纠结要不要知难而退，手机就在这时响起。
“喂妈——干嘛啊！”
“浅浅，这次的相亲对象你可一定要见啊，你王婶说了，对方是霸总！霸总！和你之前那个对象是一款的……”
之前那个对象？钱浅疑惑，自己不是母胎solo吗？什么时候谈过对象了？
“……就是那个小李！”
“妈！那是李泽言！”
“我不管你什么泽言，你要是敢跑，这个月生活费可就没了！”
挂断电话，钱浅愤愤不平，尔等凡夫俗子怎能和她的李先生相提并论？庸俗，简直庸俗！
不过，这通电话也提醒了钱浅，她现在只是个大学刚毕业身无分文手无寸铁住在家还啃老的苦逼毕业生。
面对生活费的威胁，钱浅深深叹了口气。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看来今天这场相亲局是一定要去了。
*
钱浅，22岁，根正苗红，母胎单身。
从小到大只追星和二次元，从未对身边哪个男人动过心。
却在大学刚毕业，半只脚还没踏入社会时被自家深受人生规划荼毒的老妈推上了相亲局。
今天，就是她的第一次相亲。
据媒人兼相亲情报员隔壁王婶所说，此次的相亲对象是一名年少有为的霸总，风度翩翩，一掷千金，虽然人长得一般但为人老实且顾家，在相亲档次中属于较难攻略的等级。
钱浅对此不屑于顾：那太好了，正好一拍两散。
自家老妈骂她没前途，王婶恨她不争气，只有钱浅自己清楚：谁家好人靠相亲结婚啊！我要自由恋爱！自由恋爱！
但说归说，该到的聚会一个也少不了。
于是，星期一下午18:45分，钱浅准时出现在了约定的地点——
黄焖鸡米饭。
的门口。
钱浅艰难咽口水。
【晚高峰约黄焖鸡，什么霸总这么接地气。】
心底发出疑问。
*
店外熙熙攘攘，店内好不热闹。
外卖员，顾客，服务员来来往往，柜台上摆满了挂着长条外卖单的塑料袋，老板手中的订书机拍得噼啪作响。
顾客区三五成群或不认识的互相拼桌，随时都有人走进走出，服务员随时收了餐盘拿抹布往桌面随手一擦，胶白的桌面上几滴黄油被拖出长长一道，留下酸臭的腐朽味。
钱浅活了二十几年没见过这么脏乱差的地方，饶是街边摊也没吃过卫生程度如此堪忧的店。
秉持的一颗“绝对不主动联系相亲对象”的心在此刻也开始动摇。
身边不断有人擦着她的胳膊，在窄小的进门处朝屋内涌，钱浅面白如纸，颤抖着手点开了那个顶着天蓝山水的头像。
钱钱暴富！：……我们要不换个地方约吧，这里人好像很多呢。[可爱]
山水一程：不用，我已经到了。[微笑]
钱浅恍惚抬头，目光虚无，在店内逡巡片刻，就见店里靠墙，一个头上只有三根毛，身穿格子程序员标配衬衫的，目测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对着她招手微笑。
……并露出了歪七扭八的四颗上牙。
*
钱浅很难形容现在的感觉。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爱情，就算不是邂逅在充满诗情画意的长亭旁，古道边，也应该是相遇在古寺烟火中，青烟袅袅前。
可是现在，黄焖鸡，油点子，身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牙套哥。
“他是……”钱浅有气无力地问。
“哦哦！我是拼桌的，没事，你们说你们的！”
牙套哥抢先回答。
钱浅眼前一黑。
拜托啊上天，这可是她第一次相亲！难道她爱情的发源地一定要这么磕碜吗？！
素来受到良好家庭教育的钱浅努力维持端庄，保持自信大方，坚信哪怕是脏乱差的黄焖鸡更能凸显她不俗的气质。
可就在钱浅维持表情不崩坏时，对面有四颗獠牙的相亲对象开口了。
他指了指桌边一角，挪开牙套哥的胳膊，露出一小块黄色的二维码，说道，
“扫这儿，我点过了。”
行吧，至少是AA。
还算能吃口饱饭。
*
“你很好，其实从进门的时候我就在观察你。”
“虽然你尽力表现出成熟，但是第一次出来吃饭，你还是表现得有些局促了。”
“我知道你刚进入社会还不太懂事，没关系，我会慢慢教你。”
“我希望你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女人，虽然保持童真和单纯很好，但在外还是要大气。”
“但你在我面前可以永远保持童真和单纯，小孩。”
对面的男人滔滔不绝，旁边拼桌的牙套哥低头扒饭，钱浅戳着一块鸡皮心情复杂。
眼前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她表现成熟了吗？
谁要你教啊大哥？
呕，小孩，叫谁呢？不会是在叫我吧？
钱浅内心作呕，蹙眉看着眼前四颗獠牙把一份黄焖鸡吃的骨头精光的男人，食欲全无，干脆放下筷子，刚想说些什么，男人竟顶着她复杂的眼光把她吃了几口的黄焖鸡连同米饭全部拿到了自己眼前。
“我们家的家教，是不能浪费。”
……
钱浅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长这么大。真的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奇葩。
钱浅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震撼，但迫于王婶的人情和自己的生活费，钱浅权当用来见识生物多样性了。思及王婶，钱浅突然记起，眼前这个男人好像是个年少有为的霸总，一时好奇。
“听说您年少有为，您是做什么行业的？”
提及工作，男人突然自信起来，举手投足间多了一丝淡定，只见他从容不迫从塑料纸巾盒内抽出一张单薄的纸巾，擦了擦油嘟嘟的嘴，提起嘴角微笑，露出了四颗参差不齐的牙。
“鱼缸。”
鱼缸？
钱浅石化，鱼缸生意是什么？
她自诩三百六十行的八卦吃过三百六十一行的瓜，上到体制内报岗下到地府职能部门，甚至连外星人的部门领域都有涉足，可是这鱼缸行业……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莫非？是个卖鱼缸的？
钱浅思及片刻，猛的抬头，刚要继续问，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里，多了一点儿别的东西……
*
一旁的牙套哥没有感情地扒饭。
眼前的相亲男油光满面，手边的桌上堆着他刚刚吐出的骨头。
骨头上毛刺杂乱，连带着肉块，令人作呕。
而在相亲男头顶的三根稀疏的毛发之上，正显示着一个不断上涨的数字。
【数据传送中，10%】
【15%】
【30%】
【50%】
【80%】
【99%】
【100%】
【传输完成。】
四个白色的大字消散在显示后消散在空气中。
钱浅还没弄懂这是什么情况，就发现自己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内容。
“热带鱼通常需要水温在24°C至30°C之间，而冷水鱼则需要15°C至22°C。保持恰当的水温对于促进鱼类消化、呼吸……”
“大多数观赏鱼类适应范围在 pH 6.5 至 7.5 之间。但有些特定鱼类要求较高或较低的 pH 值，如酸水鱼类通常需要……”
“氨氮和硝氮氨氮是鱼类代谢废物的产物，会通过鱼类的尿液排放到水中。高浓度的氨氮会对鱼类造成严重的伤害，甚至导致鱼类死亡。因此，水中的……”
钱浅对脑海中的内容照本宣科。
面前的相亲男却一口米饭尽数喷了出来。只见他顾不得擦干净自己沾满了油水米粒的嘴，颤抖着握住钱浅的手，激动道。
“行家啊！”
“妻欲如此，夫复何求！没想到你竟然也懂鱼缸！”
“得此佳妻，三生有幸！这么专业的人才，我们一定能做高端的牌子！”
相亲男一连夸了三句，激动地不知要怎么办，最后用微信转了钱浅点黄焖鸡的钱，喊着要立马提亲，然后又从柜台要了个打包盒，把没吃完的连通他刚刚喷了一口的黄焖鸡全部打包，塞到了钱浅手里。
“带回去！别饿着！”
然后兴奋地送钱浅上了地铁。
整个过程钱浅都是一脸懵逼，任凭摆弄。
一直等到地铁开了几站，钱浅才恍然回神，望着报站表上离自己家越来越远的站点，心中十分莫名。
她刚刚，脑海中好像突然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像一堆数字字母胡乱排列的乱码被尽数填进了脑海。
她只是选择读取了其中的一段。而经过刚刚一段时间的梳理，此时这些乱码已经尽数归位，自己的脑海中仿佛巨大图书馆的书架，这些乱码在进入后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摆放整齐。
钱浅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开始幻想这个图书馆的样式。
银穹金砖，复古华丽。
在每一层被精心雕刻镂空的书架上都摆放着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装着数不清的文字或图形。
钱浅睁开眼睛，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起关于“鱼缸”的种种，令人惊叹的是，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词汇事无巨细，全都清晰地映在了脑海中。
钱浅的身体不自觉的震颤。
地铁飞速行驶，晚高峰后的时间段依旧拥挤不堪。
钱浅却仿佛感受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怎么办，她好像，突然变成天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