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Chapter 28
28.1
温昕与顾世鋆赶回金明市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这是十二月的跨年夜，虽然冬夜寒凉，街道上仍有热闹喧嚣的活动，城市里灯火通明，欢笑声远远地传来。
在这样张灯结彩的节日气息里，温馨之家养老院楼下，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一行十几个人呼啦啦地立在养老院门口，一些人手里还举了些横幅标语；养老院的护工与安保人员守在养老院门口，虽未爆发直接的冲突，却也是对峙的态度。
随着顾世鋆的车子驶近养老院，温昕远远地看见养老院门前的这一幕，微微一凛。
“不太好。”她低声说，“这个架势，有点像‘医闹’。”
温昕声音凝重，顾世鋆亦脸色沉肃。
顾世鋆将车子在养老院访客的临时停车位里停下。引擎熄火，温昕下意识地想要拉开车门下车，却没有拉动：
顾世鋆没有将车门解锁。
他低声说：“还不确定这些人有没有危险，你在车里等我吧，温昕。我去去就来。”
他说着，就要自己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下车。温昕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
“一起去。”她说。
顾世鋆一顿。
温昕的声音很平静，但这种平静里富含顾世鋆熟悉的一种笃定：
“就算有危险，”她说，“我们一起面对，好过你一个人自己面对。”
顾世鋆紧紧地抿了抿嘴唇。
“对不起。”他低声说，“将你卷进这种事中来……温昕。”
“嗯。”
“如果有肢体上的暴力与冲突，你不要逞强。”顾世鋆说，他定定地注视着温昕的眼睛，“你向我保证。”
这便是同意了温昕的决定。温昕牵了一下唇角：“我心里有数——我答应你。”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走下车子。他们刚刚向着养老院门口走去，立刻便吸引了闹事的一群人的注意：
“喂，”为首的中年男人说话直接，有些粗鲁，“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没你们的事的话，别来多管闲事。”
顾世鋆神色冰冷，一眼也没有看向那一群人，只伸手护着身后的温昕，直接向养老院的大门走去。
顾世鋆对闹事人群彻底无视的态度激怒了中年男人，对方伸出手来，就想要扯温昕的袖子：“喂，和你们说话听不见？聋了啊？”
顾世鋆倏地回过身去，周身气场骤然冷厉；目光森然，在凛冬里透出一种冰冷的寒意。
顾世鋆与温昕均在商场浮沉数年，大风大浪中走过，无需言语，只需一个冷戾眼神，便能透出凌厉气场，与迫人的气势威压。
因此，虽然顾世鋆一句话也没有说，中年男人却下意识地在他森然的目光中缩了缩手。
“看什么看？”男人还在色厉内荏，但闹事的人群却已经被顾世鋆和温昕从容而冰冷的态度镇住，不自觉地分在两侧，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路：
顾世鋆一个眼神也吝于施予，只护着温昕，沉着脸直直地走上养老院大门的台阶。
白健行站在安保人员身后焦急张望，看见温昕与顾世鋆走进大堂，紧张的神情一松，几乎是扑了过来：“谢天谢地，老大，你终于回来了。”
顾世鋆抱一抱白健行的肩膀，安抚地拍一拍小护工的手臂：“是，我回来了。大家都不要慌。”
他说着，目光越过白健行，看一看养老院的值班经理，先问：“养老院情况如何，老人们都好？”
顾世鋆走进大堂来，大堂里的工作人员都自发地凑过来，围在顾世鋆与温昕身边。值班经理抹一抹额头的汗水：“老人们都在房间里休息了。有想过来凑热闹的，也被我们劝回去了。护工们看着，现在都好的。”
顾世鋆颔首，眼神一扫，又问起当事人：“负责206的徐姐呢？”
驶回金明市的路上，白健行已经简单地在电话里向顾世鋆汇报：
住在206的林奶奶突然中风，救护车已经紧急将老人送往医院；
林奶奶正在抢救中，林家的家属却不知道为什么堵上养老院来，指责养老院失职，直接在养老院门口闹了起来。
顾世鋆问起负责206的护工徐姐，白健行忙上前一步，回答道：“徐姐最熟林奶奶的情况，跟着救护车去医院了。”
顾世鋆眉心微拧：“她一个人跟着救护车去？”
“还有刘哥。”白健行说，“徐姐和刘哥去的时候，不知道林家的家属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顾世鋆颔首，眉心紧紧蹙起：“外面闹事的，没有伤到我们的人吧？”
白健行摇摇头，脸上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没有，老大。他们就是堵在门口叫嚷，不让人出去，也不让人进。”
他说着，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养老院工作人员，“别的倒没什么，就是王姐他们下班了不敢走。”
顾世鋆皱着眉头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略带抱歉地向几位被拖住的护工颔首。
“真是对不住大家，”顾世鋆苦笑一声，“好好的跨年夜，出了这样的事。”
几个护工都明事理地摇头：“又不是老大你的错。是我们倒霉，赶上这样的家属。”
顾世鋆轻叹口气，低头从公文包里翻出一串钥匙，递给值班经理：“这是地下车库的钥匙，你带大家从车库走吧。小声一点，别惊动前面的人。”
值班经理恍然：“哦，对，地下车库的出口在另一条街。我怎么没想到？”
养老院的地下车库不大，平时多用于货车装载装卸养老院的用品耗品，并不供员工使用，一时间便成了盲区；几个下了班的员工原以为要在养老院耗上一夜了，闻言都是精神一振。
“多谢老大，那我们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今天都辛苦了，大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大部分滞留大堂的员工随着值班经理离开了，只有白健行留了下来。
“老大，”小护工搔搔头， “这林家的家属怎么办，总不能真一直这样僵持着吧？”
他说着，向门口的方向望了望：
十几个前来闹事的家属气定神闲地站着，冬天的寒夜里也并不觉得冷似的，依然将手里的横幅高高举起。
那样的架势，摆明是不讨到说法不罢休。
顾世鋆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一直默然没有说话的温昕忽然冷不丁地开口。
“真的是家属吗？”她说。
28.2
当温昕冷不丁地抱着手臂说：“那群来闹事的人，真的是林奶奶的家属吗？”
顾世鋆与白健行都微微一怔。
顾世鋆眼神微沉，陷入思索，温昕笑笑，转而问白健行：“小白。”
“嗯？”
“如果你心底真正关心的至亲突发意外，你第一时间，会想要做什么？”
“……”
温昕这样问，白健行一怔，然后略微有些失神。
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他喃喃地回答道：“自然是陪在对方身边，有什么自己能做的，都尽力去做，不留遗憾。”
小护工这样回答，还没有意识到温昕问话的真意。
而顾世鋆已经沉下脸色，走到一旁，拨通了护工徐姐的电话。
“徐姐，是我……对。……还在抢救吗？好。我知道了。谢谢，辛苦你了。”
顾世鋆三两句简单地讲完电话挂断，温昕侧首看看他：“怎么样？”
顾世鋆轻轻摇头：“老人还在手术室里抢救，儿子和孙女一家在病房外陪着。”
温昕与顾世鋆这样对话，白健行终于渐渐意识到不对。
“林奶奶还在抢救，”他睁大眼睛，若有所悟，“那家属应该在医院陪着才对，根本不会有心情这个时候来养老院闹事。”
温昕与顾世鋆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答案：
“纯粹是为了讹钱。”温昕说。
这些堵在养老院门口的人，多半是林家的家属“雇”来的专业人士，装作家属在闹事。
温昕冷笑一声：“这‘医闹’的手段，竟延伸到了养老院，真是丧尽天良。……顾世鋆。”
“嗯。”
“我们得出去会会他们。”
“……”
温昕这样说，抱起手臂，眼神冰冷地望了窗外的人群一眼。
而顾世鋆眉眼微沉，似是不赞同。
“既然很有可能是专业的闹事团伙，”他说，“那比家属更危险了。”
温昕嗤笑了一声，下颌微扬，这一刻不再是校园里眼神单纯的女生，而是谈判场上杀伐果决的温总。
“你得知道他们的诉求和手段，”她说，“知己知彼，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顾世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有些浮躁地伸手揉了揉眉心。
“我出去见他们就可以了。”他说，“我是温馨之家的负责人，本来他们要找的也是我。”
温昕明白他的意思。她只是摇摇头。
“不。”她简洁地说，“我也去，我知道怎样对付这样的人。相信我，我有经验。”
她说着，不再等待顾世鋆的准许，抬步就要向外走。顾世鋆匆匆地拉住了她的手臂。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好，”他说，“一起去。有什么危险，让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