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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上课的时候,卫南书才明白沐轻涯为什么要那么说。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云舒斋的文课中有一门“经营”,授课的不是别人,正是容岐。
他一走进来,原本吵闹的学堂鸦雀无声,他把同尘剑随意的放在一旁,目光凝视了一圈,在看到卫南书时停顿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开口:“我很高兴能够教导你们。”
从他的表情真看不出一点高兴。
…………
屋外的桃花枝来回交错,醉人的芬芳似乎预见了梦的香甜。酣睡中的宋星阑被摇醒,揉了揉惺忪睡眼:“嗯?发生什么事了?”
卫南书眉眼弯弯:“方才容岐见你在他的课上睡觉,勃然大怒,对你施了魂术,你已经睡了十年了。”
宋星阑面目惊恐,连忙从桌肚掏出一面精致铜镜,左照右照,才放松下来:“不可能啊,他的魂术再厉害,本少爷也不能过了十年还是如此帅气迷人。”
卫南书听说凡间有些美貌女子,明明正值青春,却总担心自己年华老去、美貌不在,再看宋星阑,人家心态多好。
她正和宋星阑闲聊,突然发现周围人都聚集在他们一旁,也不是看他们,只是在讨论些什么。
“他到底会不会啊?”那女子奇装异服,是来自楼兰的公主,她问一旁的波斯王子。
“真有那么厉害,干嘛藏着掖着?”那男子身穿道袍,是某位真人的儿子,他问一旁的小尼姑。
然后他们一起问卫南书:“你到底知不知道!”
她听得云里雾里:“还请诸位说清楚,知道什么?”
小尼姑哼了一声,她其实是个师太,号妙良。
“当然是容岐的事啦,我们可是听到了,你方才提到过‘魂术’。”
卫南书恍然大悟:“诸位误会,我才来不久,对容岐没什么了解,也不知道魂术是什么,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波斯王子发出一种腔调:“那你怎么知道魂术能让人睡着?”
卫南书说:“哈哈哈,也许以前听人说过,然后忘了吧。”
她真的不知道魂术能让人睡着,只是吓唬宋星阑而已。
大家用一种我不信的表情盯着她,还是楼兰公主好心讲解。
原来在很久以前,容家和冷家都是显赫家族,冷家最开始以炼丹之道在凡间有名,又有许多分支流派,自然流传甚广,而容家绝学只有一门魂术,多被凡间道士用于捉鬼降妖,且招摇撞骗者居多,真迹便逐渐没落了。
有不少人特意来白玉京,就是为了学容氏魂术,但是到了容岐这一代,他藏着掖着死活不肯外传,不到二十年的光景,容家门前便冷清了。
真人之子对此义愤填膺:“像他那样的人,肯定找不到对象!”
波斯王子也点点头:“没错!容家魂术就等着失传吧!”
妙良师太扶着眉头,淡淡道:“只是苦了我们这些醉心仙法、一心修行的人,唉,要是这门术法在我手上,肯定要让它发扬光大!”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说来说去都是一样的开头:如果在我手上一定怎么样云云。
卫南书东瞧瞧西看看,最后提醒道:“可是,魂术只有容岐一个人会,他不愿意,你们再怎么发扬也没用啊。”
宋星阑比卫南书通晓世务多了,深知这个时候不能破坏氛围,果然,公主王子真人师太都皱起了眉头。
他连忙说道:“哎呀卫南书你干什么,大家伙都是为了仙道发展,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求上进!”余光瞥见公主王子真人师太,他们都舒展了眉头,又继续说道:“你还是别留在这儿给大家添麻烦了,诸位继续哈,我陪她回去修炼。”
然后连忙拉着卫南书离开。
出了云舒斋,卫南书笑着问他:“咱们是上哪修炼呀?”
宋星阑眼珠一转:“今日天色已晚,不宜吸收天地精华,咱们还是去长乐坊看蝶姬姑娘表演吧。”
卫南书看了一眼天色,夕阳渐垂,想着这个点沐轻涯肯定还在军营,便答应了。
二人风尘仆仆赶到东城长乐坊,楼里处处张灯结彩、典丽堂皇。原来今日是一年一会的采文夜,大家要作骈四俪六,毕竟有文化在风月场才吃得开,所以不论男女,皆想一展风流。
宋星阑一溜烟跑去舞文弄墨了,卫南书不懂这些,她从小舞刀弄枪玩火焰,就跟在蝶姬后面看她赌钱。
其实在长乐坊,赌钱有更文雅的说法:天道流觞
因为掷出的骰子不论大小,那都是天道。骰子上分别刻着天、地、诸、邪、退、避,骰子是镶金绿松石做的,上面用朱砂画着点数。
蝶姬一边用骰盅摇骰子,一边转头问卫南书:“你说选大还是选小?”
卫南书说:“选大。不过我的运气一向不好,还是选小吧。”
蝶姬摇了摇头,笑的狡黠:“今天我赐你一场好运。”
掀开骰盅,果真是大。
蝶姬摊开手,大把大把的白玉金钞票收入囊中,她抽了一叠塞给卫南书:“诺,拿去玩儿。”
桌对面那人嬉皮笑脸:“蝶姬姑娘太无情了,害我又欠下那么多债。”
然后又打了几回叶子牌,继续赚的盆满钵满。
蝶姬的手气不错,但每次问她为什么能赢,她从来不说是运气,而是笑一笑:“因为我总是知道,几时该离开牌桌。”
卫南书却不知道自己是几时回的惊鸿阙,大约很晚很晚。
可即便这么晚,还是有人在等她。
那个人眉眼含笑,如清风明月,似曾相识。
只是……以前在哪里见过呢?明明他们是初见。
沐轻涯揪着她的小辫子,好好数落一番:“你在这吃我的,住我的,我还供你上学,你倒好,跑去长乐坊和人赌钱?”
卫南书还没心没肺的笑:“我就说你是八面顺风耳,别人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都清楚,不如卸了这统领的职,改行当百晓生吧。”
没想道沐轻涯睫羽轻颤:“我恐怕确实要卸职了,之前还说你去街头卖艺,要是换了我,应该连口饭吃都混不上。”
卫南书摆摆手:“哪有这么咒人的,不过我这样蹭吃蹭喝的确不好,这些钱是我今天赢来的,剩下的欠着你,改日定还。”然后将钞票双手奉上。
沐轻涯哭笑不得:“赌来的钱给我?看来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卫南书不以为然:“挣钱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再说了,大家从事百业,今天你赚我的,明天我再让你赚回来,这叫天道平衡不是?”
沐轻涯沉吟片刻:“原是这样。”
卫南书正沾沾自喜,便听得他说:“其他时候我不管,可你只要住在我这儿,我才是天道,再让我听到你去长乐坊,天道就不许你出门了。”
有地理就不能有天理,而卫南书没地儿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