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更新时间：2013-10-08
如花篇——第十章
实际上，换药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不止对凌冰而言不轻松，对江谷谷而言更加难耐。
这是一项技术活，非一般人能够胜任。
伤口与纱布长在一起的地方只能重新撕开来，这实在是非同一般的**，便是江谷谷原本还有些害羞的心思，被这么一折腾，也全消散了个干净。即便凌冰柔声安慰多少起了点作用，但是当疼痛真正来临之时，这作用也并不是很大——江谷谷的心理还没有强大到能够无视生理上的疼痛。
“谷谷，你若是疼的话，便喊出来。”凌冰的表情很是忧心，看不到不代表他感觉不到，她虽没叫疼，但听到这压抑着的轻轻的倒抽冷气声，想必她现在也是极不好受的。
江谷谷汗水涔涔，哪里有心思考虑，只随口敷衍应着，心里压根没把这话当回事。
等纱布全部解开之后，凌冰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江谷谷好不容易撑到这一刻，觉得自己终于圆满了，同样紧绷的肌肉终于松软了下来，软塌塌的趴在毛绒绒的兽皮上再也起不来。
接下来的过程就不会那么难耐，凌冰为她做了初步的清理之后，将原先配好的药敷上去，江谷谷只觉得背上有些凉，与之前相比，倒也称不上有多痛苦。
敷完药后凌冰抹了抹额上沁出的汗珠，借着摊开纱布的空隙揉揉江谷谷略有些汗湿了的柔软的发丝，声音里带着点淡淡的怜惜：“谷谷，明明很痛不是么？为什么不喊出来呢？”
“……为什么要喊出来？”江谷谷明显顿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么个不算问题的问题，好看的小说:。
若换作是别人问的话，她现在累得像条死狗一样，绝对是懒得搭理。但是对象是这么一个没怎么被俗世染污的人，且不说他还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光是看在人家这纯然的性子上，她都不好冷着一张死人脸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女孩子若是遇到委屈的事情，想哭的话便应当哭出来。你若不说，也不哭，别人便不知你的委屈，自己闷在心里，难受。”
“……我不想哭。”我勒个去，少年，要不要这么囧！“而且我也并没有觉得委屈。”
“身体不舒服，疼了，遭了无妄之灾了，便是受委屈了。这本不该是你来受的，是上天加给你的伤痛。”凌冰很是一本正经地温柔劝慰，“娘亲说，女子天生便比男子要娇贵，身为男子，应当是要爱护女子的。你若疼，想哭，便哭出来，我断然不会瞧不起你。”
(#‵′)凸！
江谷谷干笑两声，觉得自己跟这么一个不通世俗的人理论实在好笑：“……你倒是有个好娘亲。”很温柔很温柔的好娘亲，所以才能够在这样的山谷里，凭借自己一个人，教养出同样很温柔，也很干净透彻的少年来。这样的少年倒是可以做弟弟……若他是她的亲弟弟的话，她定然会将他当作手心里的宝，不让别人碰着磕着。
但，她并不觉得疼了便是受委屈了。
若只是因为疼而便等于受了委屈，她来这里之后受的委屈还真是不计其数，连上天都会看不过去。虽然尽量避免了被同村那群小崽子欺负，但是她家老娘的每日一顿揍却是怎么都逃不过去的……瞧她这么娇弱的身板她老娘还真好意思揍得下去！！
何况她若是真的疼了的话，便是喊出来也不会更好些，还会惹得别人心里也难受，却也无法分担她的痛苦，既然如此，倒还不如不要做那些浪费力气且无谓的事情。何况她并不认为身为女子便娇贵些，性命是同等的，死神并不会因为你是男是女而不动镰刀。这么些疼痛又不会要了她的命，虽磨人，但也并非不能忍耐。
既然可以忍耐，有什么必要弄得天下皆知？
“你也这么觉得？”虽然眼神依旧没有焦距，但是整张脸突然便生动了起来，带着点不加掩饰的自豪感，“娘亲自然是极好的。”
江谷谷一噎，不忍驳他，也没什么可驳的：“……是啊。”
凌冰显得很高兴，被喜欢的人夸奖自己的娘亲是个好娘亲，任是谁都会很高兴的吧。“谷谷，以后我在，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吧。”少年的表情诚挚到让人沉迷。
这是怎么跳到这一块的啊？！
江谷谷还没有囧完，他突然微微一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面孔，一脸认真，好似宣誓：“不过有我在，日后断然是不会让你有哭的可能！”
她垂下眼帘，并没有将少年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一笑置之：“人有喜怒哀乐，悲时泣，喜极亦会泣，情绪激动的时候也会流出眼泪来……我又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感官和四肢一样健全，心理也没什么缺失的地方，怎么可能一辈子都不哭呢。”
他握住她的手，手心并不是特别大，但是却很温暖：“那以后我便不会再让你悲伤。便是想哭，也只让你在高兴的时候哭。”
江谷谷蓦然抬头，恰望进他无神无澜的眼中。
不知怎么的，心里便突兀地动了一动。
那一刻的感觉，无以言说。
她知道，那自然不是什么心动……因为一句话而爱上一个人什么的真的是太不靠谱了，其他书友正在看:！何况这样清纯温柔的男子只会让人想要把他当作一个弟弟一样疼爱，却不会产生什么其他不该有的绮念。
她只是觉得温暖。
这是在这个陌生混沌的世间，除去太后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外，第一个让她觉得温暖的人。他不嫌弃她的外貌，不会觉得她丑若无盐，虽然这可能是因为看不到的缘故。他不在意她的出身，对这个本就在世外的人来说，出身无足轻重。在她面前，她不是任何人，只是纯粹的江谷谷而已。
“好……你今日所言，我会记在心里，你可不能骗我。”
少年笑得很温暖：“谷谷，我不骗你。”
“我信你。”
就算是假的，就算只是骗骗她……她也领情。
今日你给我的温暖，我会记在心里。
他日，十倍奉还。
换完药后，江谷谷全身汗湿，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面色惨白，好似死过一次。凌冰安抚地摸摸她的脸，动作温存，什么都没有说，她也感受到了他的安慰。明知对方看不到，她还是下意识扯出一张笑脸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凌冰出去之后，江谷谷便趴在兽皮上昏昏欲睡，那药里似乎有些麻醉的成分，她的背上很快麻木，没了感觉。即便如此，外头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时，她还是听到了动静，抬起一双眼睛精准地看过去，恰恰看到凌冰端着木盆进来，盆上搭着快干净的毛巾，从那蒸腾的热气可以猜出盆里应当是一些个热水。
江谷谷瞬间清醒了过来，表情颇为不自在。
“这……”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凌冰面色如常：“你出了一身汗，我烧了些热水，帮你来擦洗一下身子，那样会舒服一些。”
江谷谷：“(⊙o⊙)！”
很想拒绝又不愿意拒绝的江谷谷在一阵心理大战之后，终于顺应心意，无节操顺从了。←_←！比起节操这种虚无缥缈不靠谱的东西，她还是更希望自己能睡得舒服些，顶着一身黏腻的汗，那是绝对不可能舒服得起来的。
过程限制级，各种脸红心跳省略不提。
奈何凌冰一脸平静，一点猥琐的表情或者不好的意图都没有……更是显得江谷谷心理各种阴暗各种没下限。你说她顶着这么一个公认的丑小鸭皮囊还去担心被美人猥亵的问题……实在是，不合适啊！
纠结了良久，她也就不纠结了——她既然决定相信凌冰的人品，就要信任到底。
两个多月后，江谷谷的伤口是彻底好全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被硬逼着趴在床上呆了几天，偶尔才会被允许下床走走，但是运动量有限制，不宜过大，一旦她表现出想要去外头溜达溜达的想法，便会很快被挟制到床上去趴着。
江谷谷表示：“……”妇男化的少年真不可爱！
伤口很早以前就不疼了，但是在愈合的过程中却出现了新问题，那就是痒！尤其是长新肉的时候，那种痒好像是从骨子里传来的，真真是痒得她死去活来，晚上都没办法睡着……睡着了身体还会顺应本心忍不住去挠！
凌冰睡在外间，有一回夜半听到她的动静，担心之余过来查看，便发现了这个问题。她在梦中下手不知轻重，指甲又长，竟真的将背上新长好的伤口给挠破出血了……凌冰虽目不能视，听觉和嗅觉却是极灵敏的，很快便知道了缘由，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心疼她不爱惜身体，却不能以身代之，着实是无可奈何，好看的小说:。
为了加速伤口愈合并且不留疤痕，药草中加入了快速生肌的膏药，痒是长新肉芽的证明，也是必然得要忍受以及克服的过程。
江谷谷对凌冰少年无比沮丧以及心疼的心情有些无力应对，当然她现在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毕竟……痒啊痒啊痒！
打滚~
为了防止她控制不住去挠，凌冰只能为她剪了指甲，那剪得叫一个寸草不生……直接将作案凶器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江谷谷欲哭无泪，到底也知道这是为了她好，虽说难熬，也只能领情。
可这慢慢长好的伤口痒起来的时候真真是难以抵挡的。江谷谷能够忍得了痛，再痛再苦也能够一声不吭忍下去，却忍不住这磨人的痒，痒得她心肝脾肺肾都在叫嚣着要挠一挠！
便是没有指甲，她也开始下意识地各种蹭……
凌冰无法，只得寸步不离守着她，一旦她有挠痒的意图就果断遏止……可惜这种事情，只要需求存在，就一定会有市场，凌冰毕竟也是肉做的人，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不可能有无限的精力时时刻刻守着她，终也有松懈的时候。江谷谷心中过意不去，忍得也很是辛苦，到最后两人都有些筋疲力尽，神态憔悴。
江谷谷无可奈何地提出建议：“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睡得死一点？最好……”她比划了一下，“最好睡着了没有外力原因就绝对无法醒过来的那一种。”
凌冰沉默了一下：“有……”
江谷谷饱经折磨之下思考能力退化，乍听到有这么个好方法哪里还会去想一些有的没的，当即拉住凌冰的袖子，非常急切地恳求：“那就试试吧！不管什么办法，只要有效都要试试看啊。这样下去实在是辛苦，便是铁打的人也会吃不消的……”
眼前的少女虽然从来没有叫过苦，但从她不经意的语气里他也知道这些天她睡得很不好，白日里还能够忍受的痒到晚间实在是难以抵挡，想必她真的很累了。凌冰小小地犹豫了一下，这个法子应该不会对她的身子产生太大的损害，气血不顺的话待白日里按摩一下筋脉，再辅之以汤药，应当没有大碍。“好。”
江谷谷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凌冰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伸出两指，在她身上点了一下，她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江谷谷：“……”orz~她终于知道凌冰说的究竟是什么办法了。
不过这法子确实有效，当晚，江谷谷睡了这些日子里的第一个好觉，幸甚至哉！
好在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她终于熬出了头。
……
等到终于可以拆除绷带那一天，屋外的桃花都谢光了，相反，长出了郁郁葱葱的叶片，叶子中间还有硕硕累累的果实。
虽说未能近距离欣赏到美景，有些说不出的小遗憾。但是有桃子吃也是不错的事情，不是么？
鉴于她原先的衣衫都已经破了，凌冰又为她赶制了几件新衣。虽说是粗布麻衣，但是比起她原先穿的，可真是好上太多了。比起裸奔……那简直不要太好啊！
为此，江谷谷很是感激……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口渴的时候有人送水，饿的时候有人送饭，终归命运没有要将她往绝路上逼的意思。
不过……她的追求已经这么低了！
也不知道是件好事，还是见坏事啊，！
随着伤口痊愈，沐浴成了一件不可避免的问题……她这么大的一个姑娘总不能让凌冰这看起来功能健全的小伙子老是这么伺候她洗澡！
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
拆了纱布的第二日，凌冰将江谷谷带到了他平日里沐浴的地方，是掩在桃林深处的一个水潭。江谷谷原本以为是个小潭，等真的见着了庐山真面目之后，才知道自己错了……这潭很大，大体呈圆形，直径约莫有二十多米，足够她在这里游来游去酣畅淋漓了——如果她会游泳的话。
非常不幸，她没有穿越女主应该具备的特质——她是个万年旱鸭子，一掉进深水里必死无疑的那种人。
“……这水深不深？”她很没底气，很是心虚——看起来水很深的样子啊！
凌冰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又无法从她平淡的语气里揣测出什么来，自然不知道她此时的害怕，便轻松地道：“外围很浅，你坐在那处那水也只能没到肩膀处。中间便有些深了，越往中间越深，往那里扔石子，连水花都不会溅起来。谷谷，你还是不要往那里去，那里水冷，会有危险。”
她怎么会想要去送死呢，你想多了。
“那，你会游泳么？”
“游泳？”
凌冰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还是极可爱的。
“咳咳，就是泅水。”
“自然是会的。”
那真真是太好了！
江谷谷舒出一口气，“我在这里沐浴，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太远？”
“……这？”白皙的脸上诡异地浮起两抹红晕。
你连擦澡都帮她擦过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啊？
江谷谷讪讪地说道：“我不会泅水，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离得不太远还能赶来救我……当然，我也没想着要去那深水区，但万一要出了意外呢？”
他摸摸她的头发，温柔地笑着安慰她：“我知道了，我不会离得太远，有事你便唤我，我会随时赶过来。”
……
当然不可能会有什么事情，惜命的江谷谷寸步不离地挨在岸边，一点探索未知事物的兴趣都没有。
此时已是入夏，虽说天气已带着几分炎热，但是这潭水还是太过寒冷了些。江谷谷没有洗多久，将身上弄干净之后便没了那个闲情逸致，匆匆擦干身子套上衣服便往住处走……她不是路痴，虽然只走过一次，她还能记得路并且原路返回←_←！
所以说，她果然不是当女主的料啊！
走了大约是五六十米的路程，凌冰突然从一颗桃花树后走出来，“谷谷，你好了么？”
显然是的。
“嗯，洗好了，我们回去吧。”
她随意应着，两眼却在搜寻两边树上长势喜人的桃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卖相好的带回去当甜点。自然也就忽略了凌冰脸上的一抹微红。
当然，她便是注意到了也不会联想到什么不该想的，只以为是这天太热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