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眼前景象着实有些吓人，哪怕是多发事端的西3区，以及秋棠这几日在基地外走动，也是断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丧尸咬人时是一丝一毫血都舍不得放过的，哪像这间房间，从地板到墙壁，从墙壁到天花板，一切目可触及的地方是一层一层的血。
不像是因为有人在其中被杀害，倒像是有个人没日没夜的往墙上抹血迹，和工人刮腻子差不多，将血滴在手上再抹平。
想到这里，秋棠低头看向张成的手掌。果不其然，手掌上都是茧子，尤其是右手手指。
倒是也奇怪，所有的见血的伤口都在左手和身体上，右手半点也无。
难不成到了末世，还想着要高考学习？
脑子里天马行空，现实中秋棠马马虎虎的帮助张成止住伤口的血。
本来纱布就不多，眼见那干枯的手臂被包的七零八落、坑坑洼洼，秋棠只好从有限的材料中尽量拆东墙补西墙。
她也只能做到这么多。
约莫过了几刻钟，躺在地上的人眼皮微颤，有了要清醒的念头。
他太瘦了，瘦到眼皮像是盖上去的皱包子皮，睁开眼睛时松垮的眼皮堆积在眼睛上方，遮住三分之二的眼珠。
秋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那人死命的挣扎，仿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看不见旁边站住的秋棠。
张成堪堪包好的伤口又开始流血，鲜血浸透纱布，又开始向外流动。
为了组织张成的自虐行为，秋棠只好上前把之前困住他的绳索解开。
等一解开，张成马上摸出身上的另一把刀，又开始疯狂的砍向自己的左手。
毫不留情，但也不是一刀直接砍下去，每到皮肤处，他就会慢下来，如同做菜时切开熟透的肉，慢慢的磨下去。
秋棠瞳孔微缩，看向张成手中的那把刀。
她见过那把刀，就在今天，就在张家口红烧肉的二楼。
在小孩的日记本里，夹着一张二寸照片，是一把漂亮无比的菜刀。
用的是传统的木头柄，上面刻有张家二字，刀身锋利，隐隐透出金属的光泽。
“张成？”想起日记本上的名字，秋棠试探说出口。
躺在地上的身影听见她的声音，微微顿住，拿着菜刀的手开始放松。
啪嗒。
菜刀掉在地上。
张成眼珠转了好几轮，死死的盯住秋棠。
他眼睛混沌，由于长时间的缺觉，红血丝遍布眼眶。
“你...要...干...什么？”好不容易挤出几句话。
他目光阴冷，宛若毒蛇的眼光放在秋棠身上，秋棠打了个寒颤。
但是随机，秋棠马上回应道：“我是想问一下，请问你能做红烧肉吗？”
“不会。”他回答的很快，没有半点思考。
眼见他要继续自残，秋棠说道：“你会。”
张成把菜刀放下，平躺在地上，现在是连秋棠的脸也不看了。
“你有在日记上写，你之后想要继承张家口红烧肉，让更多的人吃上这样的美味。”秋棠笃定道，“屋子里的血都是你自己的，明明是自残，但偏偏只对左手和身体，说明你非常重视右手。”
“你会做红烧肉，并且你不想要失去这样的技能，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会伤害右手。”
“呵呵呵，咳咳。”
“真是好眼力。”
张成一边说一边对天花板笑，长久的不进食让他的嗓音粗粝无比，像极了汽车的磨底声。
“可是我不做。”
他干净利落的拒绝了秋棠。
“我可以给你报酬。”
“像我这样的人，不需要报酬，不需要光鲜亮丽的表象。”张成头一次说这样长的话，说完停顿了很久才接着说话。
“我是腐烂的肉，经不得半点琢磨。”
语毕，张成毫不顾忌的继续自残。
他毫不犹豫的不在乎，但是又吊着自己一条命，秋棠看不懂。
秋棠皱眉，可张成再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
想了想，她决定先去找人询问张成的事。
——
“张成？”余安个字小，不爱坐在板凳上，倒是爱蹲在地上。
“姐姐想知道什么事，我应该知道一些。”
秋棠惊奇的跟着蹲在地上，问：“他当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年他是被基地的人救回来的，据说刚来到基地的时候，他还很正常，直到后来......”余安仔细回想，从末世刚开始说起。
——
[今天是末世第五天，我有点害怕。]
书桌上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俊俏青年，头发乌黑，戴着黑框眼镜，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成成，快来帮忙。”
屋外的人呼喊道。
“好嘞！”张成立马回复道，关掉日记本出门帮忙收拾家里。
客厅里的电视播放着全国的救援情况，因为担心被丧尸发现，所以电视没开音量，屏幕也调的很低。
刚开始张成家里以为镇上的人得了传染病，在同一个时间段，老人相继离世，死相大差不差。
张成爸妈人好，镇上只要出了事的家庭，他们都去帮忙收拾，只是不允许张成去——他们担心病气过在张成身上。
直到一天夜里，张成喝多了水，迷迷糊糊的起夜去上厕所。二楼厕所单独在另一边，他要绕过一半屋子才能过去。
这几天的夜晚都很黑，张成靠着记忆从窗边走过去，放水之后又延原路返回。
解决生理问题，张成的睡意也清醒了几分，路过窗户时闻到一股血腥味。
家里又新杀了猪用来做红烧肉吗？张成想着，倒也没太注意。
屋外实在是太黑，怪瘆人的，张成急急忙忙回到房间盖好被子。
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张成就被邻居的尖叫声吵醒。
张成没有起床气，但是这样被迫清醒心里也不乐意，嘀咕了几句话才爬起来。
那是张成最后的一个平静清晨。
张家口人少，从二楼的窗户看下去能观望大半条街，于是张成就看见一只奇怪的东西正在撕咬一个人。
那东西浑身青紫，僵硬的像是恐怖故事里的僵尸。
楼下的令居尖叫之后想要救人，把店子里的板凳毫无章法的扔出门外。
虽然准头不好，但是因为扔的多，倒也中了一根板凳。
令人浑身发毛的景象出现了，那凳子腿镶在怪东西头顶上，生生将头劈成两半。
可是他还没有停，甚至在啃完手上的人之后开始物色新的猎物。
楼下传来卷帘门的声音，邻居关上了门，张成也蹲下躲避怪东西的眼神。
手机上传来一条讯息，是昨晚上发来的。
[亲爱的市民们，经研究，全世界范围内爆发严重传染性丧尸病毒......]
张成没看完，火急火燎的打开父母的卧室。
没人！
张成害怕极了，他鼓起勇气，拿起父亲送给自己的菜刀往楼下走。
“成成，在干嘛呢？”
楼下响起妈妈的声音，张成松口气，哭着跑进妈妈的怀里。
从那天起，张成一家不再出门，靠着末世前准备开店的物资，三人把家里固定好，在家里等待官方的救援。
——
说到这儿，余安口渴了，停下来喝了口水。
秋棠想到张家口红烧肉的布局，还有主卧的血迹，心里打鼓。
余安继续说。
——
尽管张成家物资足够丰富，但是在长期的闭门不出之后，食材所剩无几。
为了能活下去，张家父母把最后的物资全部挪到儿子的房间，嘱咐儿子不要乱跑。
当天下午，张家父母出门寻找物资。
张成在家里等了很久，他不想待在家里，但是父母把他锁在家里。
终于在第二天，张成实在忍不住，准备翻窗出门。
就在这时，他听见父母的声音。
不，不止，还有其他不认识人的声音。
是两个男人。
“我们就在这儿借住一下，到时间了就走。”
不认识的人在说话。
张成嗅觉灵敏，闻见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但是他不知道这个味道是楼下的，还是来自于自己的父母。
那是张成噩梦开始的时刻。
那两个男人很快漏出马脚，在夜晚将张家父母控制起来，甚至想要打开张成的卧室门。
妈妈急中生智，告诉他们自己的儿子早就感染了丧尸病毒，只是因为自己舍不得，所以把他关在屋子里，不允许他出去。
见到卧室外层层叠叠的锁链，刀疤男虽然怀疑，但为了不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还是决定不打开门。
在卧室的张成想要出来救父母，却听见妈妈的左手在外面轻轻敲击。
张成还小的时候不敢自己一个人睡，妈妈就是这样在外面轻轻敲击门，示意自己一直在。
可是妈妈从不用左手敲门的。
门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当晚，一张带血的纸条从门口塞进卧室，还有零碎的血肉。
“走出去，活下来。”
——
“然后张成就跑了？”秋棠听到这里问道。
“没有。”说到这儿，余安沉默片刻，像是在为张成的经历感到悲哀。
“他留在屋子里，听见门外有刮骨的声音，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那些人在活生生挖他父母的肉！
“张成不堪其辱，在逃出房间后拿出菜刀企图和两人同归于尽。”
“失败了。”
“在父母的掩护下，他逃出来之后，靠着吃树皮树根，埋在土里，终于有一天遇见了救援队。”
余安想了想，说：“那时候他很努力，每天都锻炼，一直想要为父母报仇。”
那后来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秋棠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