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太师府的花园后方是一片湖,湖的左右两面都有假山群,假山中有过道,而在假山内部,也有许多隐秘的角落,但一般人不会敢进去。
裴柳柳说过许多次这些角落不安全,容易藏小偷和刺客,但刘老夫人和李太师总是不以为然,说找大师看过风水了,这样摆是最好的。
便一直没有动过格局和摆放的样子,事实上,这些石头不规则,也很难不留空隙。
寄幽和裴柳柳的轻功都是非常不错,寄幽是职业需要,裴柳柳则是被勒令强练。
这边亭子里兄弟姐妹几个早已经散了,各自去玩耍。
二人左拐右拐进了假山最内部,寄幽和裴柳柳的脚步几乎没有声音,她们找了一个缝隙,寄幽指了指里面,示意裴柳柳看。
裴柳柳便上前一点点,看到缝隙中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面对面离得很近。
这一刻,裴柳柳只觉得天崩地裂,头晕目眩,呼吸苦难,即便是去年挨了一刀也没有现在这般难受。
难以接受。
裴柳柳微微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的心脏此刻疯狂加速跳动,只听里面的女子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
“我会向五叔争取的,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只要我军功在手,这个家里便是我说了算。”
李月满确实不是李家的亲生女儿,当年五叔连续夭折两个女儿,遇到被遗弃的女婴,便带了回来认作女儿养大,这虽然在家里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却也不是公开的秘密。
整个李府、乃至京城和李府认识的人家,都知道李月满是李家的小姐,这跟是不是亲生的没有任何关系。
“哥哥,我害怕。”
“别怕,有我在。”
李月满再说什么裴柳柳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是被寄幽携带着离开假山的,感觉自己仿佛受了世界上最重的内伤一般,呼吸困难,头晕迟迟无法缓解。
吃晚饭的时候整个味同嚼蜡,这件事情她真的一个人消化不了,也无法面对舅舅和舅母。
回家的时候,还把要回赵府的赵辞放强行拐到了裴府去。
然后把所有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让寄幽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一脸懵懂无知的裴琬琬和赵辞放。
接着这两姐妹就如同最开始的裴柳柳一般,感觉天崩地裂、头晕目眩、呼吸困难,良久都反应不过来。
“这么点事,你们几姐妹至于么?”寄幽是万分不理解,“既然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不行的嘛。”
“就是不行!”三姐妹异口同声道,把寄幽吓一跳,“不行就不行,你们都这么凶干什么?”
得知这个消息的赵辞放还是顽强地回家去了,虽然李月妍被送到李府了,但李长斯还在赵府,她还得回去应对。
这个消息对于年纪尚轻的赵辞放来说还是过于难以接受,从知道这个消息到回到赵府她都是心神不宁的,连她的老父亲跟她告状说李长斯又坐着赵府的马车出去招摇了也没放在心上。
“赵辞儿,老子跟你说话呢?听不见?”赵瑞受不了被女儿忽视,大声地说。
赵辞放“啧”了一声,反应过来,“又不是我把你的马车坐出去了,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听见了故意不跟老子说话是吧?”
赵辞放懒得搭理胡搅蛮缠的赵瑞,对侍女说:“你去把府里管马车的喊来,我有事要说。”
侍女领命走了,赵瑞知晓赵辞放要替他出气了,心里舒坦些了,又拉着她的手说:“不愧是爹的乖乖女儿。”
他身上有酒气,看来是喝了酒,赵瑞喝了酒就是这副模样,跟平日里严肃冷漠的巡防营督卫完全不是一个人。
“走吧,我房里有大姨父特地让姐姐带回来的解酒灵,上次你喝了见效挺快。”赵辞放上前挽着赵瑞的手臂,把她往院子里拖,一直吹风也不是个事。
赵瑞大笑:“知我者,莫过于裴兄!”
“喊你姐姐来跟我比划比划!”
“赵辞儿,把那个人给我赶出去!”
“爹爹给你买京城最好的首饰去!”
“。。。。”
“你怎么不说话?我去给你娘把济世堂旁边的铺子也买了!”
第二日赵瑞醒来,发现头一点也不疼,往日多少会有些不舒服,昨夜与同僚喝了些酒,不慎喝多了。
“督卫,小姐昨夜连夜打发了管车马的,换上了管家的侄子去顶这项差事,这下舅老爷想随便用府里的车马出去招摇撞骗是不成了。”赵瑞的心腹跟他汇报道。
赵瑞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夫人的马车是圣上御赐的,岂能容他出街招摇,辞儿做的好。”
“小姐呢?”他又问,心腹立刻回答道:“小姐用完早膳,对完牌子便出门去了,说是去裴府了。”
“这三姐妹,一回来便要钻在一起,柳儿这个没良心的也不来看看我,还等着我去看她不是?”
“督卫,这可冤枉郡主了,郡主人未到,但东西却是一点没少,您是不知道,如今都在传太子和郡主。。。。”
“不可胡说!”赵瑞睥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他立刻闭嘴了。
但是又转念一想:“柳儿当太子妃,也不算委屈太子。”
想着心里就觉得还挺美的,打算出门上值的时候,顺便把这个事情去和夫人讨论讨论,济世堂是他去巡防营的必经之路。
只是当他到济世堂内院的时候,才发现裴家两个侄女和自己的宝贝女儿都在,自己的夫人李凌眉正在给这三个姑娘泡茶。
裴柳柳见到赵瑞很是高兴:“姨父,你来了!”
“我不来,难道劳烦郡主来看我?”
裴柳柳讨好一笑,李凌眉也跟着说她:“回来都快一个月了才想起京城还有姨父姨母是吧?”
“昨日不是来过了?”裴柳柳解释道。
姨母故作生气地横了一眼她:“跟你妹妹一样没良心,咱们这个家里只有琬琬是贴心的,隔三岔五来看我。”
到了母亲这里就极为放松的赵辞放躺在躺椅上,抗议道:“每次骂姐姐都要带上我,您放心,我不会怪您厚此薄彼的。”
姨母是真的横了赵辞放一眼,将泡好的茶水斟上了四杯,又说:“赵辞放,你来看了我几次?”
“咱们那么大的家业,母亲不操持,总得有人管吧?”
“您不好处理舅舅的事情,我就好处理吗?”说到这个赵辞放就是一肚子气,赵瑞也深以为然:“要我说把爹娘喊回来得了。”
“喊回来做什么?爹娘都多大年纪了,喊回来受他的气吗?”姨母直接拒绝。
“实在不行,给长斯舅舅在外地找个活计,眼不见心不烦?”裴琬琬提议道。
赵瑞直说不行:“不是没找过,他什么也做不好,我们还次次得罪人,这个路子是走不通。”
裴柳柳叹气,碰上无赖的亲戚,没有任何办法。
她们聊了几句,赵瑞便去上值了。
姨母则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了两个小瓶子递给裴柳柳:“柳儿,这两瓶药,绿色的是百毒丸,大多数毒药软骨散以及下三滥的药性都能被解除;蓝色的这瓶没有名字,这是我根据武音城一位病人的怪症状做出的药丸,是一种不曾见过的新症,你拿着。”
交代完之后,姨母并没有什么时间陪她们,她的贵客们还排着队看病呢,完全忙不过来。
赵辞放很是埋怨,姨母道:“你姐姐走你也跟着出去玩一趟吧,免得说我亏待了你。”
顿时她就喜笑颜开:“说话算话!您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说完还亲了她一口,姨母嫌弃地推开了。
于是她们三个只能识趣地离开了,马车先送赵辞放回府,三个人又开始惆怅,她们真的忘不掉李景重和李月满的事情。
“难以想象二房和五房知道了这件事情会如何。”裴琬琬喃喃道,裴柳柳痛苦得抓耳挠腮:“寄幽你到底和我什么仇什么怨,要告诉我这件事情!!!”
为了不让这个消息走漏风声,今日裴柳柳都没带迟玉出来,在外面驾车的寄幽没被她少念叨,她道:“你不也把这件事告诉琬琬和我的辞放徒儿了,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
赵辞放由于崇拜寄幽的武功,便拜她当了师父。
“我无法独自承受这件事。”
“姐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也承受不了。”裴琬琬和赵辞放异口同声地问她。
于是裴柳柳在京城的日子,从无忧无虑变成了提心吊胆,就仿佛明知道有一日李府会变天,却不知是何日。
裴柳柳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只在裴府的院子里逛逛,陪陪祖母说话,由大伯母看着教傅暄学点基础的武术。
裴琬琬则教傅暄读书识字,等到立冬便同她们一起出发,去边境要路过长音山,到时候将傅暄送到长音山再往边境去。
傅永被流放后,裴琳琳独自支撑着傅府,继续把铺子开起来,都是多年的商号了,生意虽然大打折扣,但号召力还是有的,只要价格实惠货物实在,她相信总有一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裴雪珩外放的旨意早就下来了,是去武音城的一个小县城做县令,他趁着汤氏月份不大,带着汤氏一同去赴任。
彭夫人本来不同意,怕自己的孙子有个万一,裴丘更是道给裴雪珩准备几个丫头便是了,被彭夫人拧着耳朵放汤氏一同前去了。
府中哥哥嫂嫂们走了之后,太师府总是派人来请,跟苒老夫人请示之后,便将自己最爱玩的玉牌带回去,和姐妹们一起打发时间。
这玉牌说来分外有趣,出自锦音一带,统共一百零八张,牌型多种多样,不出裴柳柳所料,没打几把,姐妹们便爱上了。
连旁边看着她们玩的蒋氏也极有兴趣,今日蒋氏的夫君,李府三爷在家,瞧着姑娘们都在打牌,也乐呵呵地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