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程霜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路寻时便关上了车窗，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刚才所有人都在好奇里面坐着的人是谁，眼下外面的人更好奇里面的两个人在做什么，也早已有人发现许见录就站在旁边，一边观察车里的动静一边看许见录的反应。
之前就有人见过两人在校园里牵着手，但是眼下路寻时却让程霜上了车，而且他刚才就好像没有看见许见录一样，现在还和别的女生单独待在车上，却让自己的女朋友在外面站着。
两人掰了？还是路寻时劈腿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很让人意外。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都在等着许见录的动作，毕竟看许见录现在的表情，她也很明显就是一幅毫不知情的样子。
许见录想的却是原来他不是因为生病才没来上课，她松了口气，她不是没有意识到路寻时刚才看到了她却移开了目光的动作，此刻他还和程霜单独待在车上。
只是她下意识觉得路寻时不会像她们说的那样，她下意识的想要相信他。
路寻时合上车窗后，视线便落在外面站着的许见录身上，女生皱着眉看着他们这边在想什么事情。
程霜看了眼他的后脑勺：“怎么？怕她误会？”
语气带了点幸灾乐祸。
路寻时转回目光，语气冷硬：“下去。”
“确定？”程霜问他：“我现在下去了，等会儿会不会说出一些你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我也不确定。”
路寻时把烟星掐灭，他一言不发启动车子，双手扶上方向盘。
程霜自顾自打开车窗，冲散车里残留的淡淡烟味，风吹进来，她说：“送我去——”
俨然一副拿他当司机使的架势。
程霜话还没说完，路寻时的车就停了，他说：“下去。”
程霜被气笑了，合着他愿意开车是要找个许见录看不见的地让她下去。
程霜没动，她问：“那我要是不愿意下呢？”
路寻时闻言没回答她，他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然后下车。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用实际行动回答了程霜的问题。
然后程霜就看见路寻时拦了辆车，坐上车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
许见录还站在学校门口的地方，她本来还在等着程霜下车，结果路寻时刚才竟然开车带着程霜走了。
门口还有一些人看着她窃窃私语，许见录没理会那些目光，她掏出手机给路寻时发了条消息：【我过去找你。】
许见录在打字的那一刻，其实也犹豫过到底要不要问问刚才的事情，毕竟路寻时确实丢下她带着程霜走了，但是真正打字的时候，她又觉得没有什么要问的必要，她还是相信路寻时。
不止是相信他和程霜没有什么，也是相信路寻时会主动和她解释的事情，比起怀疑路寻时是不是和程霜真的有点什么，她现在更担忧他，如果不是生病，那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昨晚才会给她打了那么多电话，今天才没有来上课。
消息发过去后，路寻时没有回复，许见录收起手机往路寻时在外面的房子走去。
到门口的时候，许见录先按了下门铃，她等了一会儿，屋里没什么动静，好像没人在。
许见录从包里拿出路寻时那天给她的钥匙，她把钥匙插进锁孔。
许见录拧了一下钥匙却发现拧不动，她以为是卡住了，把钥匙抽出来又插进去，结果还是拧不动。
她正想看看是不是自己拿错钥匙了，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路寻时手握着门把手，只把门打开了一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许见录。
刚才隔得远了，许见录没看清他，现在离得近了，才看见他脸上有很多伤口，嘴唇破皮了，右边脸颊肿了，眉毛的地方也有一道伤口。
许见录想要看看他的伤口，凑近他：“脸怎么——”
路寻时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他眼神淡漠，没看她，落到她手里的钥匙上。
许见录看出他的避让之意，她被他那样的眼神看着，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准备偷偷摸进他家的小偷，她举着钥匙说：“我刚才按门铃没人应，还以为家里没人呢。”
路寻时依然维持着半开门的姿势，许见录进不去只能站在门口，他目光转向她说：“门锁换了。”
从刚才路寻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时候，许见录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没问他为什么换门锁，而是伸手想把门推开：“我说呢还以为拿错钥匙了。”
许见录没推动，路寻时的手一直掌着门，他语气平静：“家里有人。”
刚才许见录下意识一直忽略屋里传出来的声音，此刻因为路寻时的话语一下子又清晰起来。
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是从浴室里传出来的，路寻时的身体挡住了门里的光景，她什么都看不到。
“家里人来了吗？”许见录抿抿唇，她说：“那我改天再来找你。”
路寻时一直看着她：“不是。”
从刚才起许见录就一直在给路寻时找借口，她努力想让自己不多疑，但路寻时的态度却一直在逼迫她去想一些东西。
他轻而易举就打破她的伪装。
她站定，抬眸看他：“你怎么了？”
为什么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故意疏离她？她感觉路寻时有话要和她说，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不想说出口，所以他一直在等许见录问。
路寻时在对视上她的眼神时却避开了，他视线落在旁边：“不明显吗？”
许见录问：“什么？”
“我在躲你，不明显吗？”路寻时一字一句道：“我不想见到你，不明显吗？门锁换了是因为不想见到你，门铃响了不应你是在躲你。”
许见录以前总觉得路寻时话太少，现在他的话一下子变多了，她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为什么躲我？”
路寻时没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屋里传出的水声越来越清晰。
她声音艰涩：“里面的人是程霜？”
路寻时低着头，没否认。
许见录问：“你喜欢上她了？”
许见录眼睛一直盯着他，只要你否认，我就信你。
“我会娶她。”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见录浑身都在颤抖，眼眶里的泪水几乎是一瞬间就落下，她质问他：“你会娶她？那我呢？我算什么？前几天你说的话又算什么？你现在告诉我你会娶她？”
明明前几天还在说爱她的人就在今天告诉她，他会娶别人。
路寻时低着头，许见录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说：“对不起。”
她的所有情绪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没有消散，所有情绪堆积在身体里，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听过路寻时很多次的道歉，这一次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只是对不起，多余的一句解释都没有。
“就这样吧。”她突然累了，不想再听到他说对不起：“路寻时，是我不喜欢你了。”
许见录感觉自己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没有力气说话，也没有力气生气，她什么都没说，转身的那一刻眼泪全部夺眶而出。
路寻时终于敢抬头看她的背影，他眼尾发红，手心紧攥着，缠着纱布的掌心已经有红色的痕迹透出来。
许见录走在路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机械地在重复走路这个动作。
街上的行人很多，天空飘来了小雪，云芙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雪花落在她的身上，落到她的脸上，许见录哭泣的时候很安静，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颤抖着肩膀眼泪不停往下掉，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
心脏像是被人在撕裂一样，太疼了，她使劲按住自己的胸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一点疼。
刚才有一句话她一直不敢问出口，路寻时你真的有一点点喜欢我吗？如果喜欢，你怎么敢说你要娶别人？如果喜欢，你怎么能让我现在这么疼？
路寻时，真的好疼啊...
许见录双腿软了，她蹲在地上双臂抱住自己，埋着头像是要把这一年的泪水都哭干。
女生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路过的人看到这情况都走过来问问怎么回事，然而蹲在地上的人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旁边有个小孩骑着自行车往这边过来，路上都是水，自行车一时打滑，直直冲许见录去！
周边的人都往旁边躲，有人叫许见录快躲开，然而地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撞上的时候，旁边伸出一只手，拉了许见录一把。
周延顷把人拉起来看清时，他顿了顿，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是许见录，看到身影时，他就知道是她，只是他看到了女生满脸的泪水，她脸都是红的，整个人已经哭得喘不上气。
周延顷扶住她：“怎么回事？”
许见录浑身都在颤抖，手也止不住地颤抖，她说：“冷。”
她双手抱紧自己，却还是在不停发抖：“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