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天碎连云屠城在即,急救人金灯应下三事
是阿吉最先发现不对。
师姐怎么忽然支开鉴天镜的守护者,独自一人持剑进去了?
于是他便悄悄跟了上去。
这一去可不要紧,竟看到她要举剑毁了鉴天镜。
镜子里关着的可是宗里之前抓住的所有妖魔,这一被毁,莫说一个连云城,整个人间都将陷入水火。
阿吉想也没想,冲进屋子:“师姐,你要做什么?”
南絮看向他,面无表情:“让开!”
阿吉心下一冷,只当她是跟魔物勾结了,紧握着剑柄道:“若你今日肯回头,我就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你还是我师姐。”
南絮瞳中出现一丝挣扎,又很快被冷漠取代,右手离觞剑发出一道轻鸣,向他斩去。
萧岭与长泽事务繁多,阿吉的剑法大多是南絮这个师姐教的,故而不到十招便已出现落败之姿。
他自知抵挡不过,无法等到师父他们回来,便狠了心,以肉身迎上对方锋利剑刃。
离觞穿透他的身体,南絮有一瞬间的失神。
阿吉趁机捏诀,打算自爆灵海,与她同归于尽。
千钧一发之际,南絮醒过神来,一掌击在他胸口处阻止他自爆,同时大喊:“快去找师父,魔物……”
话未说完,瞳孔被一抹纯白覆盖,机械木偶般转身,举剑碎了鉴天境。
“啪!”
随着镜子碎裂,天空随即响起一道惊雷。
黑云滚滚,太阳失去踪迹。
阿吉被她这一掌击得倒飞出去,撞破窗户,跌落到屋外连廊上。
一股腥甜占满口腔。
他也是在这时才知晓,原来南絮是被魔物控制。
事已至此,阿吉重重咬了下唇,捂着伤处,踉跄出逃去找萧岭。
再说萧岭,送完人已久,正与长泽在城内巡视。
天上忽然轰隆隆响过一道惊雷,接着便是乌云蔽日,妖气横生。
他顿觉不好,立即烧了张符纸启动护城大阵,同时对长泽迅速道:“速去客栈,保护鉴天镜。”
长泽应了声是。
哪料才一抬脚,地下突然钻出一股黑息将他吞了。
眼见爱徒被虏,萧岭目眦欲裂,高唤了声长泽后气息大乱,吐出一口鲜血。
也就是在这时,又听轰隆一声,城门关了。
城内魔息愈发浓重,最后凝成一把巨刀,劈向连云城上方才成护城阵法。
没有任何意外的,护城阵法破。
街上那些原本看情况不对,四处逃窜的行人受了定身咒语一般纷纷僵在原地。
几个呼吸后,肢体开始不住抽搐,直到变成青面傀儡的模样。
他们互相撕咬着,要置对方于死地。
同时,暴雨倾盆而下。
萧岭勉力站起,想要放只纸鹤向宗里传递消息。
一阵嘲笑自雨幕深处传来。
“整座连云城现都在我掌控中,你觉得你的纸鹤能飞出去。”
那声音听着很远,待萧岭抬首去看时人已近在眼前。
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拄一只拐杖,不疾不徐从漫天血光雨雾中向他走来。
“萧长老,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话里话外明显是之前见过他的意思,但萧岭完全没有印象。
“你是谁?”
只见来人素手轻轻一抹,脸上面皮便如蠕虫一般开始蠕动绷紧,撑开那一条条紧缩的皱纹,最后定格成一个少女模样。
“这样呢?长老想起来了吗?”
雨水在半空停滞,对面人脸刹那清晰可见,萧长老胸口起伏难定,不可置信道:“素秋?”
少女微微一笑:“难得你还记得我,给你个奖励吧!”
说着,她朝连云城上空抬了抬下巴。
“将那叫金灯的女子废了,我将你儿子还给你。”
萧岭心中一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枚巨大的卵,如一颗白色心脏轻轻跳动。
那是他的儿子?
不,不可能。
他的儿子早死了,是他亲手葬的,一同埋葬的还有他的妻子,素秋。
“你不是她,你是吃了她的蜚魔。”
听闻此话,蜚魔咯咯直笑。
“对啊,我是吃了她的魔,可那还不是拜你所赐,谁让你不听她的苦苦哀求,非要出门除什么妖,结果自己的孩子反被妖吃了,她再没别的办法,只能求我。怎么样,萧长老,要赎罪吗?”
金灯就是在这时候来的,踩一朵黑云,拎着昏迷的阿吉,缓缓飘落到萧岭身前。
然后,面无表情,问出了跟蜚魔一样的话。
“要赎罪吗?”
萧岭脸上颜色变了又变,艰难开口:“你与她是一伙的?”
金灯摇头:“不,我只吃过她一次馄饨,不过你要赎罪的话,我可以帮你。”
“馄饨?”他似听了什么石破天惊的消息,瞳孔骤然张大,“你说她会包馄饨?”
“嗯,我吃过,馄饨……”
“闭嘴!”也不知这馄饨踩了蜚魔哪一根尾巴,她忽然大叫着冲了过来。
金灯瞟她一眼,懒懒动了下手指:“帝弑天,拦住她。”
话音将落,帝弑天已携弑神杀至蜚魔面前。
“动作真慢。”
金灯没理他,重又转向萧岭,继续描述:“馄饨很特别,每一枚里都加了一粒青花麻椒,我吃了三碗,怎么,有问题?”
萧岭表情逐渐变得僵硬,最后苦笑长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如此如的事是什么,他却再不肯多说。
金灯也猜测不来,只得催促道:“要么我们回头再讨论馄饨的事,若这一城的人都被天上那只卵吸收了,母凭子厉,我大约就无法将你活着带出去了。”
都快火烧眉毛了,萧岭竟突然就不急了,还有心思问金灯:“我赠小友三样东西,小友可否还我三件事?”
这没什么不可以的。
“好。”
只见他伸手遥遥向天上白色巨卵一指:“第一件事,杀了它。”
“可以,第二件?”
萧岭盘腿坐下,双掌合十,右手拇指向上,左手拇指向下结了个奇怪的印,对她道:“待我将所有蜚虫引入体内,麻烦小友……”
说到这里,他语气停顿了一下。
金灯似乎听到一声哽咽,但很快又被后面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他说:“杀了我。”
金灯不解:“我可以救你。”
萧岭面色由坚定逐渐变得温和。
他道:“谢谢小友,可这件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金灯一时迷茫,什么事,会比他的命还重要。
不等她想明白,一束浅金的光自萧岭合十的掌心溢出,化作无数复杂梵文,逐渐蔓延全身。
他像一尊金色神像,散发着夺目的光彩,暖香四溢,连金灯都忍不住想要靠近。
厮杀的傀儡像是受到吸引般忽然停了动作,贪婪地向他望来。
须臾,一只只蜚子从傀儡耳中钻出,蝗虫过境般呼啦飞向萧岭,咬破他的皮肉,钻入肌肤纹理之下。
失去蜚虫控制的人类躯体瞬间瘫软倒地。
“不要,不要过去!都给我回来!”蜚魔打着呼哨召唤蜚子,企图阻止它们。
但此刻,没有一只蜚子听她的。
因为这是本能。
独属于魔的本能。
灌了灵的鲜血与甜美的灵魂。
没有哪个魔能拒绝得了。
谁都不行。
即便高等魔族如她,也免不了受到影响,章法大乱,被帝弑天压制得节节败退,一步也不得上前。
金灯手握剑柄,面无表情立于萧岭身旁,
看着蜚虫一口一口吃掉他的血肉,吞了他的灵魂。
她要等,等最后一只蜚虫钻入他的身体,再杀了他。
她在此刻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
渡化。
以己之血之肉之灵渡世间恶妒贪嗔痴之原罪。
他赌上他的所有,甚至来世,去换连云城人的活路。
他要与蜚魔一同死。
可她仍是不懂:“为什么?”
他明明可以活的。
为什么要为不相干的人做到如此地步?
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还是这样。
咒语念毕,萧岭却没有回答她,只道:“小友往后会明白的。”
许是因为疼痛,他剧烈咳了两声才接着道:“第三件事,我希望小友永远不要做伤天害理有违道德人伦之事。”
永远不要做伤天害理有违道德人伦之事。
金灯默默咀嚼了一遍。
似乎有些难。
要找忆梦珠为织梦族昭雪,要帮孟婆找宠物,还要复活山眠。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用些特殊手段,很难达成。
可是,她却说:“好。”
鬼使神差地。
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再要说后悔的话,已经来不及了。
萧岭五官封闭,金光几乎被蜚虫完全覆盖,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悬在空中的卵摇摇欲坠。
蜚魔仰天长啸一声,爆出体内所有魔息。
虽然相隔甚远,但因她这拼死一搏,仍有魔息冲击过来。
金灯挡了一些,其余残留幻化成掌,附于萧岭身上,似要将他体内蜚子扯出来。
金灯当然不会让她得逞。
回身两指捏碎了那层薄得可怜的魔息。
蜚魔见状,口中连续发出哀鸣,手下招式更是错误百出。
金灯原本没想杀蜚魔。
若山眠可用育魔的法子复活,她不拒绝。
可现在,她冷着声音对帝弑天传音:“若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立刻,马上。”
帝弑天挥剑格开蜚魔攻击,借力后退数步,唇角危险的勾起。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