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倒转窥魔之秘,手刃萧岭引长泽杀意
自帝弑天身上溢出的魔息力量太过强大,停滞在半空的水滴都被蒸干。
空气变得湿热黏稠,令人窒息。
就好像那不是魔息,而是来自地狱的恶火,要将世间一切焚烧殆尽。
金灯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躁意。
帝弑天黑色的瞳孔也说不清在哪一瞬被红色占据,最后压成一条竖向红线。
魔息四处飘散,飘散,又逐渐聚拢,幻化成一只巨大骷髅。
他双手执剑,面色冷峻,立于骷髅眉心。
在绝对力量面前,蜚魔如撼树蚍蜉,不值一提。
但奇怪的是,她并未选择逃跑,反而飞蛾扑火一般攻向帝弑天。
帝弑天自是不会跟她客气,黑色骷髅张开大嘴,一口将她吞了下去。
如石沉大海,半分波纹也不曾见,便失去踪迹。
就在金灯以为尘埃落定之时,时间静止,一抹米粒大小的白光自骷髅左眼飘了出来。
不待她定眼细看,白光已飞至面前,轻盈地绕了个圈,化作一个半透明的清丽女子。
女子面容与刚才的蜚魔一般无二,着白衣,发未簪,轻飘飘披散在身后。
金灯问她:“我是该叫你素秋还是蜚魔?”
女子扯了下唇角:“你猜呢?”
能有如此一问,那必然就是蜚魔了。
“你散尽身上灵力停止时间是想与我说什么?”
蜚魔见她猜出自己身份,并不意外,反有一种释然。
“不过是想提醒你一句,虽为魔主,但酆都十二尊里没谁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望你好自为之。”
天上地下,希望她好好活着的原本就没几个,金灯并不意外,只是奇怪。
“你为何帮我?”
蜚魔的眼神越过她肩膀,落到萧岭身上,语气温柔:“可能是因为你愿意帮他吧!”
说罢,张开双臂拥向金灯。
似有一股清凉的风从身体里穿过,金灯耳边响起一声低语。
“隐鳞藏彩,扭转乾坤。”
眼前景象碎成千万星光,星光下是荒火连天的残垣断壁。
素秋正伏地痛哭。
有一白衣男子半蹲在她身前,掌心静卧一团红色细线。
“想报仇吗?”
素秋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神色坚定,没有一丝犹豫:“想!”
“代价是你的灵魂与来生,你也愿意?”
素秋道:“这世间战火纷争不断,妖魔鬼怪横行,即便有来生又如何?我宁愿在此刻身殒魂灭,换父母亲友大仇得报,心中安宁。”
“真是个有趣的灵魂,将你的左手交与我。”
男子脸上有一层淡色光晕,看不清表情,但能从他愉悦的声色中辨别出来,他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红线似有灵,自动从男子掌心飞起,一圈圈绕在素秋左手小指,最后首尾相接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看着这只展翅欲飞的红色蝴蝶结,男子点点头,右手打了个响指。
耀眼红光瞬间从红线处迸发,直指向北。
梵歌吟唱,星光暗淡,天地倒转。
素秋被从地底钻出来的魔息吞了。
待一切恢复,男子不见踪影,素秋眸光深红。
她抬起头,看向星空,亦像是在看窥探这段影像的金灯。
在她身后不远处,年轻的萧岭正御剑而来,只听他口中喊着:“我是长生宗修士,姑娘,你没事吧?”
金灯倏然觉得心口一紧,幻象消失,时间恢复,蜚魔的灵魂刚穿过她的身体。
一切发生,只在须臾。
转身看去,蜚魔重又变成一星白光,带领着万千蜚子飞入萧岭体内。
待最后一只蜚子消失不见,金灯毫不犹豫举剑刺入萧岭心口。
金光大盛,半空白卵中闷闷地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悲鸣,坠向地面。
雨过天晴。
这一切终于暂时结束了。
金灯慢吞吞将地上萧岭所化的一堆黑色粉末收拾好,撕了衣摆一块布料仔细包好放旁边,然后盘腿坐地上看云。
帝弑天见她丝毫没有走的意思,上前催促:“万事已毕,你还在这做什么?”
金灯手撑着下巴,头也没抬道:“看云,思考人生。”
帝弑天知晓今日情况特殊,他不得已开启神域必然勾起她的疑心,遂找补道:“本尊曾坠落山崖,遇一神秘老者,他教的本尊神域开启阵法。”
金灯这回终于看他了:“我想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包馄饨,放不放青花麻椒?”
帝弑天:“……”
他打从魔渊边上被金灯捡回去给一紫藤做花架就知道她脑回路不太正常,但没想到会不正常到这种地步。
无语半晌,道:“本尊从不做这些事情。”
金灯眉眼微垂:“对啊,正经魔族谁会做这些事情,都是夫妻间的情趣。”
话音才落,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金灯回头看去,只见一白发老妪表情悲痛蹒跚而来。
一开始她还没认出来,待人走近了才发现这不就是年纪变大的南絮。
她一边走一边喊师父,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金灯都有些不忍心告知她萧岭死讯。
但南絮又不是傻子,遍寻不到萧岭后,又见金灯欲言又止看着身旁布包顿时懂了。
泪眼婆娑道:“这是,这是我师父的……”
后面的话再说不下去。
金灯闷声道了声嗯,将萧岭骨灰递给她:“抱歉,节哀。”
南絮颤抖着手接过骨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金灯默默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任她哭泣。
等她哭够了,才蹲下身子去问:“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南絮咬唇:“是一只从镜子里逃出来的魔。我的身体被蜚魔控制打碎了鉴天镜,放出里面所有妖魔,还差点杀了阿吉。”
所有妖魔?
金灯抬头看了看渐晴的天空。
所有魔可不会是这么个结局。
至少她不会有见到萧岭的机会。
“就你所知,鉴天镜里关了多少魔族?”
南絮一愣:“这是宗里最高机密,只有几位长老知道。”
金灯换了个问题:“你都看到了什么?”
南絮表情明显变得僵硬,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事。
“我当时被控制,具体记不清楚,只知道从镜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左胸纹一魅字,她只朝我勾勾手指,笑了一下,我就变成了这样。”
不等金灯开口,帝弑天先一步道:“魅魔,据传是全天下男子对女子的幻想所化,酆都十二尊排行第七,本尊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金灯对她倒不陌生,自己当年还是神女的时候曾追杀过一次,只是后面忽然找不到人了,原来是藏到镜子去了。
但比起魅,她现在更想知道另一个人的线索。
“没见到一个男子吗?着白衣,手握一团红线?”
南絮摇头:“印象里就只有那女子。”
金灯转向帝弑天:“你呢?见过没有?”
帝弑天不屑道:“玩绳子的,喜诱人成魔,一点点蚕食掉他们的灵魂,最后将尸体用蜡封好当装饰挂在屋顶欣赏,品味极差。”
“魔族中排行第几?”
“第四。”
南絮表情完全是懵的:“我以为魔物等级只分甲乙丙戊。”
帝弑天呵了一声:“真正的魔族,见到他们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那她为何没杀我?”
魔族不可能有怜悯之心。
金灯皱起秀眉将掌心放在南絮丹田处,果然感应到一缕魔息。
“她没动手杀你,是因为给你种了魔印,如果我没猜错,她后面会回来找你。”
南絮一个哆嗦:“找我做什么?”
金灯望了望天空:“大概是杀我。”
“我如何能杀的了你?”
“她会告诉你。在这之前,你有两个选择,废去修为,毁掉丹田,斩断与她之间的联系叫她找不到你,或者置之不理等她召唤。”
南絮低眉垂目陷入沉默。
良久,道:“有件事我想问一下金姑娘。”
“何事?”
“我师父是被谁杀的?”
长泽没死。
在那枚白卵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便被从魔息中吐出来。
但因魔息腐蚀,过了半月才醒。
这时候阿吉都能下床了。
南絮正指挥他在院子里练剑。
听到屋里动静,忙带阿吉进去。
“师兄,你醒了。”
长泽正在披衣,见到她表情一愣:“你是?”
南絮顿时泪光盈盈:“我是南絮啊,被逃出鉴天镜的魅魔夺了青春。”
见自己平日里捧在掌心的师妹被害成这样,长泽猛咳一声。
“师父呢?”
南絮不语。
阿吉从她身后慢吞吞走出,低声道:“师父他老人家仙去了。”
长泽即便早预感到这一结果,心中也不免悲戚,沉默良久,道:“将那日的事情都与我讲一遍,我怀疑我们被人算计了。”
“不用怀疑,就是被算计了,”金灯说着从门外走进来,“有人想将鉴天镜打碎放出里面魅魔,但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便给了你们。”
长泽初见到她,讶异非常:“你怎么在这里?”
金灯道:“受人指点。不过你现在既已醒了,我也该走了。”
“你不能走。”南絮忽然提声道。
金灯转头:“怎么,还要我将你们送回长生宗?”
南絮紧拽住长泽衣袖,恨恨道:“师兄,她是杀害师父的罪魁祸首。”
长泽紧握双拳,抬起头看向金灯:“麻烦金姑娘解释一下。”
这事没什么好解释的。
至少在金灯看来是这样的。
她道:“她说得没错,是我杀了你师父。”
“理由?”长泽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杀意,红着眼眶问道。
“他的请求。你师父献祭了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引出控制连云城百姓的蜚子进到他体内,并请求我在所有蜚子进入到他的体内后将他杀了,与蜚魔同归于尽。”
她说着,指了指窗外一座孤坟。
“骨灰是我为他收的,坟是王虎挖的。”
王虎探头:“不必太感谢我,十几二十两银子足矣。”
荼白瞟他一眼:“蠢货。”
长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眸色逐渐变冷:“可能有些冒犯,但我还是想问一下金姑娘,若没有师父献祭,你有几成把握杀了蜚魔?”
金灯半仰着头认真计算了一下。
关掉控灵锁,在帝弑天帮忙牵制下,杀了蜚魔,大概也就需要她大半条命。
所以她答:“十成。”
“十成,”长泽凄惨笑了一下,“你明明有十成把握杀了蜚魔,却眼睁睁看着师父以命与来世引蜚子。金姑娘,你与凶手又有什么区别?”
金灯眉毛轻挑了一下:“怎么,你要杀我?”
两队人同时安静下来,空气逐渐焦灼,大战一触即发。